第12章 被埋葬的回忆
墙头的灯是温和的没有任何讽刺味道的黄色,我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不发出一点声响。
丁蓝安静的睡着,不留一点疼痛的痕迹。我看见旁边那些仪器也跟着他的呼吸平静的波动着,床头的马蹄莲洁白盛大。这里像是总统的卧房。
可是点滴还在继续。一滴滴冰凉的打进丁蓝的身体里,我能感到那血液里的冰凉。
走到他的身边,我在椅子上坐下来。
他的脸颊还会疼么?被我那么无情的打了之后。很清澈的面容现在被周围的白色衬托得那么无力,我凝望着他,忽然觉得,原来,memo真的是一个混蛋。
而这个混蛋,还天天自以为自己不是混蛋骂着别人混蛋。
深呼吸,我站起来,准备告诉丁玎我可以等丁蓝清醒了再来却发现了他枕头下压着的一个笔记本的边角。
伸手轻轻将它抽取出来,是一个简单的本子,没有花哨的封面,甚至,我能嗅到本子因为存放时间过长而带来的潮湿气味。
怎么会有这样格格不入的东西出现在这里?我坐回椅子,翻开了这个本子。
纸面有一点泛起黄色,扉页打开后是两个硕大的钢笔字,丁蓝。
铿锵有力,我想大概是日记本吧,但是为什么会这样老旧呢?仿佛好几年前的东西一样,而且还受了很大的潮。
如果是日记,应该好好珍藏才对吧?
就像回忆。
我想谁都没有赋予我阅读的权利,可是我不需要权利。所以我打开了回忆,这本属于丁蓝的回忆。
本子的前面被撕掉了很多页,扯得乱七八糟没有边幅。里面带字的页数也寥寥无几。我跳过那些模糊的字句,在一页字里发现了那让我几乎惊诧的字。
粉蓝。
谢粉蓝。
虽然我不知道姐姐的真姓,可是那是粉蓝,一定是。日记这样写着:粉蓝,我们都有一个蓝。所以我们理所应当会在一起,会很幸福的在一起。对么?你告诉我,城市的喧嚣,人群的嘈杂并不适合你,你想在那飘舞的樱花下,喝清甜的凉水说自由的话。粉蓝,你知道么,为什么我不愿意强迫你的原因。
因为我的妈妈就是这样离开我的。她需要自己的世界和空间,在带着我跟着爸爸在迷乱的城市里痛苦了这么多年后,她终归还是离开了,带着她自己想要腾飞的心。
所以我没有阻拦我妈妈的离开,她说蓝,好孩子,跟着你的爸爸,以你的智慧一定能成为他最合适的接班人。
明天,我就要去接新的妈妈了。听说她带着一个比我小一些的妹妹,这是最后一天陪你呆在这个宁静的小镇上了,蓝,你要保重。
相信我,等我真正有了自己的世界,我一定会带着它,回到你的身边。
在这之前,我甚至还想过也许是粉蓝姐姐自己看花了眼睛,或者是丁蓝看花了眼睛,他们才会没有认出彼此。
可是,回忆是这样的真实,即使之后再也没有字迹,即使它那么陈旧了,依然是不可磨灭的。
“memo?”丁蓝猛的一声呼唤把我吓坏了,手中的日记本掉落在了地毯上。
他的反应并没有那么强烈,我想如果有人偷看了我的日记又被我看见,我会剥了他的皮。
尽管我写的我想的永永远远都只有江城,但那是不可侵犯的隐秘的故事和回忆。
我拾起那本日记,递了过去。“你是认识粉蓝姐姐的对么。”他歪了一下脑袋,“我昨天才看见她的名字。在那里。”他的声音轻小,说完还用空着的左手指了一下我怀里的日记本。
“这个是你的么?”
他思考了片刻,点点头。
“为什么要伤害姐姐?”
丁蓝似乎一直处于迷茫状态,在我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后终于说了一句等等,我怔怔的望着他。“日记本是我来医院前一天从仓库里找到的。我都不记得那些笔迹,可是,似乎是我写的。粉蓝,很熟悉的名字,但是我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他像是一个在澄清自己事实上没有做坏事的孩子,我将日记本塞回枕头下。“哥哥!”门被撞开,丁玎疯了一般冲进来。
“还疼么?哪里疼?这里么?”她摸着丁蓝的脑袋,滑稽的说话。丁蓝呵呵笑着将她的手拿下来,“丁玎,你又去打架了么?这里的伤是怎么了?”
丁玎摇着脑袋,“没事,我没事。哥哥,我把memo带来了,你快些好起来好么?”丁蓝望着丁玎眼睛里的泪花再抬头用复杂的目光凝视我。
“如果你不愿意给予一个人幸福,就不要给她希望的承诺。”我冷冷的说完这句话就转身离开病房,“memo!”丁蓝起身似乎想留住我,却被身上那些针管拽了回来。
“哥哥!”丁玎歇斯底里的叫了一声,我回头,发现那些原本平静如水面的仪器一齐翻了浪潮似的涌动起来。
没有规则但是躁动异常,宫杉最快速度的反应过来接着按下了床头的紧急呼叫按扭。丁玎的泪顺着脸颊掉落在床铺上疼痛斐然的丁蓝脸上,我看见溅起来的一种叫心碎的花。
医生在三秒钟不到的时间内冲了进来,将我们这些所谓的闲杂人等赶出来之后,就开始了突如其来的紧急救助。
丁玎如果是平时,一定会飞过来拼命的拽我,我想以我的脾气也会和她打得不相上下。
哪里管这里是不是医院,是不是医院的最高档次的病房门口。
可是她现在就坐在椅子上泣不成声,似乎在这断断续续的哭声中我还听见了她内心的祷告。
宫杉茫然自失的蹲下来,拍着她的肩膀,“不会有事的。对了,你妈妈和爸爸呢?为什么你哥哥病了他们不在?”
丁玎抽着鼻子,泪还在落,眼睛望着宫杉,“他们,他们不在这里。”宫杉无奈的摇摇头,这个时候有医生从病房里急匆匆的跑出来,被我当面拦住。
“他,还好么?”我不知道还该用什么身份去询问,医生叹着气,“我不是告诉过病人家属,病人曾经受到的颅脑损伤虽然并不是很严重,但是可能会引起部分记忆的丧失。如果强行恢复,可能会波及到大脑其他区域。为什么你们还要病人在住院期间去思考呢?”
他的话说得很快,但是字字在我脑里开始慢动作的回放。他绕过我,径自离开了。
这里,没有人会像我一般惊讶。
闪电一样,整个故事和记忆串联了起来。在我还未曾认识这么多人的那些年前,丁蓝与粉蓝姐姐是那么相爱相惜的一对,不是他不愿跟着她一起不羡仙,他是希望能给姐姐一个完整的幸福,完美的梦。
姐姐也是那样执着的相信着,那个不是梦,只是需要时间的定数,只要等待,就会到来。
然而,哪里有什么事是完全的定数呢?
丁蓝在离开姐姐后就发生了事故,在这个事故里,他丢失了只有自己才记得的回忆,那段那么美丽幸福的回忆,就如同那场事故,被时间埋葬在了过去里。
新的生活就在他睁开眼后继续着,他在一瞬间脱离了原来的世界,找不到了回去的路却一直向前,然而对一切都未知的姐姐,却始终环抱着心中的丁蓝,默默的等待。
而这些又怎么能被半路杀出来的我知道呢?我应该在旁观的角落,静谧的观察着,不是这样,站在他们过去的中间,忽然悟出来,那一大段被时间抹杀掉和埋葬的回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