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姬寻安见姬无心脸含冰霜,知她是真的生气了,急忙扯了扯姬英的衣袖,劝说了他几句,便拉着他向姬无心告辞。
直到两人走出怡心院,姬寻安这才开口说道:“姬英,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地惹无心生气?”
“她有什么好生气的?我才生气呢。”姬英气乎乎地说,“我就是看不惯她对那个赵有正的态度。听怡心院的丫鬟们说,无心经常将赵有正叫到他房里,一聊就是大半天。可你看他对我们,说话的时侯有一搭没一搭的,爱理不理的模样我看着心里就有气。大哥,我们是他哥哥,可是在他眼里,却还不如一个下人!”
“你不应该这样说他。”姬寻安神情有些不悦,“他的性子,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他对下人们,一向和善。否则,那怡心院里的人怎么一个个对他死心塌地的?他和赵有正有话聊,我想是因为他要教赵有正制作花茶的方法。你何必在这件事上和他使小性子赌气呢?”
姬英跺了跺脚,蛮横地说道:“反正我不管,我就是讨厌他那样!你受得了这个气,我可受不了。难怪大家都说你是个烂好人,软柿子,想让人怎么捏就怎么捏,哼!”
说完,他再不理会姬寻安,气冲冲地独自离去。
姬寻安愣愣地站在原地,眼底闪过一丝黯然。
是么?大家都是这样看他的么?原来,他是一个这么糟糕的人啊。难怪父亲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他,连一个关怀的眼神都没有给过他。
如果,他有无心的一半……啊不,哪怕十分之一的精明果断和强硬也好啊。
想到姬无心,他暗暗地叹了口气。这样光芒耀眼人儿,哪一个不打从心里想亲近他呢?就连一向桀骜不驯的姬英,也是如此。
花开花谢,又是一年。
姬无心已三岁了。
她的大名,不仅在桐城家喻户晓,就连遥远的京城,也有人知道她的事情。
三月三,龙抬头。
这一天,一道南椰国皇帝亲自颁下的圣旨被悄悄地送到了姬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桐州姬家之子姬无心,品行端良,聪慧好学,才名远扬。朕特封其为太子侍读,择日进宫……”当尖细的嗓音在姬家大厅中回荡时,姬无心的一颗心跌到了谷底。
好你个容栖岳,给我玩真的啊。我现在才三岁,就这么迫不急待地让我跳入火坑?
姬无心低垂着头,咬牙切齿,在心中将容栖岳骂了无数遍。
“姬小少爷,请接旨吧。”吴公公笑容可掬地将圣旨递到姬无心面前。
姬无心一动不动。
“姬小少爷?”吴公公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淡了,对着姬无心,他提高了声音。
姬无心抬首,冲吴公公微微一笑。倾刻间,犹如云破月出,那刹那间的绝世光华就这样直直地落入了吴公公的眼中。
“吴公公,恕无心现在不能接旨。”她微微一叹,说道,“我写首诗,你替我呈给皇上吧。他看后,自然会了解我的想法和心情的。”
吩咐下人摆上文房四宝,姬无心将笔蘸上浓黑的墨汁,手挥狼毫,如行云流水一般地在白纸上写四句诗句。
“好字!”当吴公公看到姬无心写下第一句诗时,忍不住赞道。
当姬无心写完整首诗后,吴公公轻声诵道:“百啭千声随意移,山花红紫树高低。
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
在场众人全部惊呆了。谁也没有想到,一个三岁的孩子能写诗,而且还是一首如此出色的诗。这诗字里行间充分表达了姬无心向往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生活的心境,以此婉拒了皇帝的旨意。
姬无心见全场的人一脸震惊的神色,心中暗叫一声惭愧。这是欧阳修的一首诗《画眉鸟》,借物寓人,借诗抒情,借诗表达了他贬官后的理想和抱负。
“好诗,好诗!”吴公公激动地连声称赞,可接下来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不由脸上现出几分尴尬。他沉吟片刻,对姬无心说道:“姬小少爷的心思咱家明白了。咱家定会将此诗尽快呈于皇上,结果如何,还请皇上决断。咱家这就告辞。”
朝姬无心拱了拱手,吴公公快步离去。
自始至终,吴公公都没有向姬家其他人特意打过招呼,就连姬家家主姬超廉,他也只是点了点头。一时间,众人皆心知肚明:令皇帝青睐有加的,是姬无心本人,而非整个姬家。
吴公公走后,几乎一夜之间,姬家小公子写诗抗旨的事情便传遍了桐州的大街小巷。而这首画眉鸟,在士子名绅之间广为传诵。
桐州最有名的酒楼八宝楼如往常一样,生意兴隆,高朋满座。楼前停满了各式各样的马车和轿子。小二们肩搭毛巾,手端盘子楼上楼下满厅堂跑着,忙得满头大汗。
一个年轻精干的小二刚进厨房,就被掌柜拉到一旁,悄悄地指了指楼上那间最好的雅座畅风居,对他说:“小杰,小心侍侯着那包厢里的客人,嘴甜点,手脚勤快点,待会儿少不了你的好处。”
小杰闻言,不但没有欣喜,反而一脸惊惧,连连摇头:“不会吧,阿财叔,你叫我去给那间包厢里的人送菜?不去,打死我我也不去!”
“小杰……”掌柜立刻哭丧着一张胖脸,语气哀怨,“我问你,阿财叔平时对你好不好?”
“好……可是……”
“那你就不帮帮阿财叔?”阿财叔不由分说,将手中的菜单塞向小杰手中,将他推向厨房,“只要你今天办好这事,以后我给你涨每月的工钱。”
小杰有些心动了。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虽然那几个神秘客人将畅风居这间雅间包下来半个月,每天付的银子是普通包厢的好几倍,但是他们却也是极其挑剔最难侍侯的客人,每回都将送菜去的小二骂得狗血淋头。可是,小杰想,看在钱的份上,多大的气他也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