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场球

当记忆回到遥远的15年前，我忽然发现自己看国安第一场球的日期居然是8月8日，一个所有中国人都熟知的日子。1995年8月8日，北京国安迎战刚刚在世界杯上大放异彩的罗马里奥领衔的弗拉门戈队。15年前， 16岁的自己第一次看足球，根本搞不懂足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在模糊的记忆中，我记住的第一名国安队员是南方，因为他这个非常具有地域色彩的名字。最后咱们赢了，罗马里奥也进球了。然后，符宾、高洪波、南方这些名字开始在我的生活中随时随地地被提及，对于世界足球的关注也由被誉为“南美独狼”的罗马里奥而开启……

1995年是我初中毕业的年份，然后恰好到与先农坛体育场两三站之隔的西罗园去上学。1995年的职业联赛火得一塌糊涂，就连路边练摊的大爷大妈卖得最多的小商品都是甲A的球星卡。在那个年代喜欢足球不仅仅是一个爱好，更是代表了一种品位。有个情节到今天都清晰地记得，在某一天的14路公交车上，当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背完1号符宾、2号刘建军、3号谢朝阳、4号韩旭……等国安的队员名单，又继续1号罗西、2号帕努奇、3号马尔蒂尼……的时候，旁人那惊羡的表情。可以说在那个精神生活尚十分匮乏的时代，足球承载了太多丰富人们精神世界的作用。

一开始的痴迷近乎疯狂，喜欢上足球以后就开始收集所有能够收集到的有关足球的资料。1994年，中国国家队4：2胜桑普多利亚，高峰、曹限东、彭伟国、张军进球；1995年国家队3：1再胜桑普，曹限东、高峰、郝海东进球，国安一胜一平AC米兰，2：1力克阿森纳；世青赛上高洪波包办进球刀斩英格兰。简单回顾以后，忽然发现这些就是所有人对中国足球信心爆发的源头，一个足球强国梦想的实现在刹那间恍如就在眼前。

当我们慢慢地学会理解什么叫压力的时候，是足球带领我们继续勇敢地一路向前，足球就这样成为了我们在当时唯一的精神寄托。每个周一一起床，我们就开始憧憬期盼着周末的那场足球比赛。有时候结果都显得不再那么重要了，当认识的不认识的、男的女的、同学、老师、学校的工作人员都聚在一起为那支叫“北京国安”的球队加油呐喊的时候，你就会有一种真实的切身感受：同仇敌忾、热血沸腾，你就像一个战士一样和你的军队一起在战斗！

坦白讲，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而言，球星的吸引力是要大过对于足球技战术层面的解读的。肩负着一座城市荣誉的队员们让一个个怀揣英雄梦的孩子如醉如痴：符宾到底是叫符宾还是符兵？“大宝子”到底是谢朝阳还是韩旭？“京城四少”到底有没有杨晨、周宁，有没有南方、米乐？谢峰到底是该踢前锋还是该踢后卫？高洪波到底是来自桥梁厂还是芦城体校或者回民中学？我们总有着讨论不完的话题。

1995年的国安因为金志扬领衔的新教练班子而脱胎换骨。符宾从吉林加盟，高洪波从新加坡回归也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国安1994赛季攻守两端最大的不足。联赛首战做客济南1：2不敌济南泰山之后，回到主场的国安2：0胜申花，3：0胜天津。第四轮比赛虽然做客吉林但0：2输给延边。但在回归主场之后再次2：1力克大连，2：0完胜四川，迎来两连胜，国安也凭借着开赛以来主场4连胜的战绩占据积分榜第一。

随后的比赛，曹限东客场一球决杀辽宁，高洪波梅开二度补时进球客场逼平广州，周宁、韩旭、杨晨、谢峰进球主场4：0大胜青岛，韩旭建功1：0小胜八一，国安保持不败，连续5轮占据积分榜榜首。不过，主场迎战八一的比赛，高峰被罚出场也为下一轮国安做客广东挑战宏远的落败埋下了伏笔。在此期间，国安参加的足协杯赛中先后以总比分5：0淘汰了八一，2：0淘汰了大连，在3：3战平的情况下点球惜败给山东济南泰山，遗憾地未能进军决赛。

关于1995年9月3日北京客场同广东宏远的比赛，已经有太多的版本叙述。本来赛前高峰和邓乐军就因为停赛和伤病而无法出场，在比赛中国安的红黄牌还满天飞，谢峰、曹限东相继被罚出场。广东队李朝阳、黎兵、马明宇三度建功，国安损兵折将三球完败。由于国安赛前积22分排名榜首，上海20分第二，广东19分排名第三。此役过后，上海客场3：1击败天津，近而积23分夺回榜首，国安输球不仅丢掉榜首的位置，还因为净胜球的关系反而屈居同积22分的广东宏远之后，降至第三位。

其实日后回忆起本场比赛，国安输球也在意料之中。客场同广东的比赛之前，国安队4个客场只是1：0小胜了最后降级的辽宁，在伤停补时阶段进球勉强逼平广州太阳神，对垒当时实力尚属中下游的山东济南泰山和吉林延边现代则是双双落败。而广东宏远在之前的5个主场比赛中4胜1平保持不败。应该说，客场战绩不佳才是国安不足以问鼎当年联赛的根本。不过，那时候的人们处在一个激情似火的情绪中，偶然的失利都不是一个可以接受的事实，更不要说去承认自己的不足了。所以，对于当时的北京球迷而言，这场决定了最后国安同冠军失之交臂的比赛，失利原因就只有归结到当时对国安出示了7张黄牌2张红牌的当值主裁判魏吉鸿的身上了，由于此君一贯喜欢面带笑容地执法，从此 “笑面虎”就成为了北京球迷对于魏吉鸿的称谓，魏吉鸿也自本场比赛之后被北京球迷列为最不受欢迎的人！

后面的比赛由于多名主力缺阵，国安再次在主场1：1战平山东，继续拉大着同上海和广东的积分差距。第13轮比赛在客场同上海的榜首之争，一直坚持到下半场的国安队在面对上海队后场长传的时候，韩旭选择头球回传门将，结果和符宾的配合失误，被谢晖抓住机会挑射得手，最终被上海1：0击败。13轮比赛过后，国安距离榜首上海申花的积分差距被拉大到6分。此后的5轮比赛，国安3胜2平保持不败，并且终于在第18轮2：1击败辽宁之后反超广东宏远1分上升到积分榜第二位。然而此时的上海申花则已经凭借着从第8轮开始直到第17轮比赛结束的十连胜，以及第18轮战平八一而一骑绝尘领先国安足足8分之巨！

4轮比赛，8分差距。这看上去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在第19轮比赛中，国安3：1力克广州太阳神，同时上海申花落难广东，0：1被宏远的黎兵击败。积分差距迅速缩小到5分，京城球迷再次充满期待。然而国安最终还是受制于自己孱弱的客战作战能力，第20轮比赛拼尽全力的国安也只能在客场0：0惜平青岛海牛，眼睁睁地看着主场3：1完胜济南泰山的上海申花远离自己而去。亚军的位置也再次被同轮比赛取胜的广东宏远所取代，国安再次降至第三位。记得当时住在宿舍里，还只能够通过电台的直播来收听比赛的自己，听完全场比赛以后无比惆怅的下楼准备去吃东西，走出学校门口，就看到对面小吃摊上听着赛后评球的一个中年男人仰头将手里的啤酒一口气灌下，冲天大喝一声：“唉！”然后顺手将瓶子在墙角摔碎。那一刻，我知道这个和我一样刚刚收听完比赛的男人，摔碎的是我们共同的希望破灭之后的晦气……

在倒数第二轮国安客场被八一队的郝海东以一记点球逼平以后，积39分的国安也迎来了1995赛季最激动人心的收官之战，主场迎战积40分的广东宏远。记得赛前一期《精品购物指南》头版刊登的文章是“先农坛不败”辅以一张杨晨带球突破的大幅照片。面对着这个在客场将我们3：0击败的强劲对手，只有胜利才可以确保亚军的位置，先农坛出现了令人惊讶的通宵排队购票的场景。最终国安凭借着高峰的梅开二度和高洪波的单刀赴会3：1赢下比赛，高峰展开双臂俯冲式翱翔的庆祝画面成为北京足球的经典瞬间，先农坛那漫天飞舞的纸片和全场被点燃的打火机也成为了中国足球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终场哨响，全年联赛结束。联赛亚军的排名让整个北京城陷入疯狂，当路经体育场的所有汽车都在鸣笛致敬的时候，身处其中注定让你不能自已，那时候我开始有了一种最真实的感受，喜欢足球是如此的幸福！

对于当时喊出“永远争第一”口号的国安而言，1994年的第八为1995年的亚军预留了太多的冲刺空间。赛季初连续5轮占据积分榜榜首极大地刺激了北京球迷的神经，加上赛季中凭借吕军和谢峰的进球2：1击败阿森纳、90分钟内0：0战平AC米兰，以及凭借曹限东和高洪波的进球3：2力克弗拉门戈等友谊赛的不败，让京城球迷一相情愿的认为我们已经拥有了冠军的实力。虽然现实是我们全年11个客场比赛只取得区区3场的胜利，但是最后亚军的结果还是大大超过了京城球迷的预期，特别是最后一轮比赛3：1酣畅淋漓完胜对手更是让北京球迷的信心空前高涨。同时金指“国安年，申花运”的观点也让大家心有不甘，京城球迷对来年的联赛充满期待。

在年底北京电视台主办的“国安永远争第一”的联谊晚会上，主持人文燕声情并茂地讲述着球迷给国安队长曹限东的母亲寄送药品的故事。当邓乐军和一个女球迷一起合唱《我听过你的歌》谢朝阳惊艳的《风雨无阻》以及全体队员们集体高唱《真心英雄》的时候，我真切体会到对于小小年纪就已经开始标榜特立独行的自己而言，那些用自己的球技去为一座城市，为我们共同的国家荣誉去拼搏的足球运动员就是我心目之中的偶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