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见她将药汁一饮而下,如花总算是放下了块石头。
小姐自从被燕王纳进府来,几乎就没吃过一顿好饭,府里的大夫人与管事的关系非常好,本来说小妾在府里的月例是十两银子,结果派到这里,就只剩下三两,克扣下的余银,自然就充了大夫人的腰包。三两银子,这里连哑姑三个人,怎么会有好东西吃?要想细水长流,每天除了每顿半碗糙米饭,再就是咸菜。
要说小姐被纳进王府时,苏老爷还多多少少充门脸的给了小姐些嫁妆,可是才一进王府,就被大夫人全部收缴了,说是那些东西,全部都要交给库房统一支配管理,小姐是连嫁妆的影子都没看到,所以三个人进府一年,几乎就是饿了一年的饭,如果不是逢年过节还可以闻到一点肉腥味,一年到头简直过得比叫花子还不如。
连饭都吃不饱,病了更不用说会请什么大夫给药来治,她们三人呆在这个偏僻的小院落里,虽然缺衣少食,可是咬紧了牙关,也不敢生病的。好在老天保佑,一年来三人都无病无灾,除了时常被那些夫人丫头骂几句外,只要忍气吞声,好歹也能苟且的平安活着。
这次小姐冲撞了八十七夫人被大夫人打得遍体鳞伤,以为一条命就此捡不回来,想不到王爷忽然来了兴致,竟然让刘侍卫请了大夫给小姐看病开方子,并且送了内服外敷的伤药,真的是药好伤也就痊愈得快,小姐的伤势转眼就有了起色。
只是王爷此举又引来众位夫人不时过来讥讽谩骂,大夫人更是让人打翻了不少药,所以药便缺少了许多,这不,伤还没好完,药便用完了,为了小姐身上不留疤痕,她昨天趁着府里人都忙着百花宴的事,偷偷溜到药房,按方子偷了一些药回来,才让小姐今天没有断药。
“小姐好好休息,我去大厨房里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好吃的东西。”如花收了碗,转身就要出去,希望运气好,能偷到一点肉,帮小姐补补身子。
苦涩的药汁让方怡直咂舌头,一听如花要去厨房,来不急回味,忙唤住她道:“如花别去,虽然府里最近都在准备百花宴的事,但是不可能每次都那么好运,再说厨房里人多眼杂,如果被发现了,大夫人又会来找茬。”
被她点破行径,如花脸一红,头也不敢回,“小姐放心,如花不是一个没分寸鲁莽之人,自会小心。”
说完,便急步走了出去。
方怡无法,只得眼睁睁任她离去,总不忍拂了她的一片真心真意。
她耳听如花的脚步声渐渐走远,连忙把身体拾缀得轻便了一些,直奔院门外而行,穿过僻静的走廊,一路往内院最繁华处寻去。
关在一个小院落里,如果消息还一再闭塞下去,相信以后的日子照样会不好过,这几日身体有所好转,为了活动筋骨,她不时会到那些夫人多的地方溜达溜达。
才踏进一座院子,便见到一个纤纤弱影出现在她面前,定睛一看,原来是四夫人身边的丫头香儿,手里端了一碗冰糖燕窝羹,正两眼含泪的朝四夫人的风华阁走去。
方怡眼珠一转,狡黠的抿着嘴角打招呼道:“香儿在忙什么?”
香儿本是心里委屈无限,见有人问,顿时低头抽泣不已。只是眼前露出关切之情的是毫无地位且比她身份高不了一分的胆小女苏红茶,记得以前,她也没少对她落井下石过,就算再伤心,她也不会对她诉苦。
方怡也不让路,只是盯着她看,慢慢地,眉头皱起来,细细打量她的脖子,倒抽一口冷气,惊道:“你的脖子上有伤,好像是被火烫的,难道被四夫人用了刑?”
香儿慌忙一手捂住伤痕,一脸又惊又怕,“你看错了,四夫人对我很好。”
方怡一脸纯善,很小女儿态的翘起小嘴,“你别骗我了,我知道最近四夫人因为百花宴的事正在闹脾气,去年这时候花了大价钱在府外请了京都有名的乐师写了首好曲,四夫人才从原来的五十一位一举拿下第四,着实陪了王爷一段时间。可是听说今年那位名师被大夫人挖走了,四夫人的曲子没有着落,心里烦闷,就拿你这贴身丫头出气,谁人不知,为什么要瞒着人?”
她直来直去的言语直如一把穿心箭,一下子就点到了香儿的伤心处,她抖动着双肩,只是低头闷声哭泣,憋在心里的怨气,顿时随着泪水一涌而出。
四夫人脾气本不好,平日就因被大夫人压制着,表面和气,暗地里,却把所受的气全加诸在下人身上,辱骂是小菜,还动不动就拿东西砸,最近因为名师被大夫人挖跑的事,戾气更是变本加厉,脖子上的伤,就是被四夫人拿着烛火烫伤的,可是她们是下人,四夫人就算要她们的命,她们也只能命苦的担着,哪敢出得半句怨言。
方怡笑盈盈地接过她手里的托盘,拍拍她的肩,“不要怕了,正好我昨晚睡觉梦中得一首好曲,醒来后回想起来觉得着实不错,便想到四夫人那天籁一般的嗓音,不如我现在就过去把梦中所得的曲子唱给四夫人听,如果她也认为不错,你们这一众小姐妹也不用再担惊受怕了,若四夫人拿得好名次,大家都可以沾光,你说是不是?”
说完,便只手托盘,一手牵着香儿的小手,脚步轻盈地往风华阁走去。
香儿怔住,侧目看身旁的女子,阳光斜斜地照在她尖俏的下巴上,闪亮的眼睛里虽仍不脱懦弱之色,可是那里面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光芒。她竟忘了流泪,不知不觉地随她走着,喃喃道:“你为什么要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