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7)

但是参加了这次会议的吕底亚人克洛伊索斯却不赞同这个意见。他站起来表达了与他们相反的意见，他说：“哦，国王啊，我在以前就向你说过，既然宙斯大神把我交到你的手里，那我将要尽心尽力使你避免我所能看到的降临在王家之上的任何危险之事。我自己身受的异常痛苦的灾祸已经让我得到了很大的教训。假如你自认为你并非凡人而你的军队又是战无不胜的话，那你毫无疑问可以不把我的劝告放到心里。如果你觉得你自己是一个普通人，而你所统治的人们也还是凡人的话，那么首先便要记住，世界的万事万物都是在车轮上面的，车轮的转动是决不容许一个人永远幸福的。现在，谈到当前的这件事情，我的意见是和你的看法相反的。因为倘若你不反对你的敌人进入你的国家，那你要冒着多大的危险！如果你打了败仗的话，那你的王国也就完了。可以确定，如果玛撒该塔伊人胜利的话，他们不会撤回本土，而是要向你的帝国的整个的地区进军。

假如是你得到胜利的话，那么你的战绩就不会像你渡河作战时的战绩那样大，因为到那边之后，你是可以乘胜追击的。当然，如果在你自己的土地上他们把你击败的话，他们会因你的折损而同样取得辉煌战绩的。如果在河的对岸你把托米丽司的军队击垮，那你马上便可以冲击她的帝国的要害了。而且，暂不说我方才所讲的那些，假如冈比西斯的儿子居鲁士向一个妇人屈服并从她的领土之上退下来，那实在是一件不能容忍的羞耻的事情。因此，依照我的想法，我们渡河并朝前一直前进到他们所退的地区，然后设法用这样的办法来征服他们。我听人家说，玛撒该塔伊人对波斯人生活上使用的好东西都没有看过，他们也从来没有体会过人间的至美之味。所以，让我们在自己的营地里给他们准备盛大宴会，你可以慷慨地切割大量的羊肉来烹饪，同时在许多酒杯里斟上美酒以及放上各种各样的菜肴。然后，把我们最不行的那部分士兵队留下，而我们退回河岸。除非是我的判断错误，他们看到摆出好的东西，这会使他们忘掉一切而尽情在那里饮宴的。那时我们就能够成就伟大功业了。”

居鲁士看到他面前摆着的这两个相反的计划以后，便放弃了他以前的想法而愿意采取克洛伊索斯向他提议的那个策略。于是他便答复托米丽司，要她向后撤退而他自己渡河作战。托米丽司按她先前约定后撤了。于是他便把他的儿子——他想让之继承他本人王位的冈比西斯——托付给克洛伊索斯，严厉地命令冈比西斯尊敬和厚待克洛伊索斯，假如他渡河攻打玛撒该塔伊人失败的话。在他发出了这样的命令并且把他们两人送回波斯之后，就率领大军渡河了。

当他在渡河之后的第一夜，睡在玛撒该塔伊人的土地上时，他做了一个梦。在梦中他似乎看见叙司塔司佩斯长子的肩头上生长了翅膀，一只翅膀盖住了亚细亚，另一只翅膀遮住了欧罗巴。但是属于阿凯美涅斯家族的阿尔撒美斯的儿子叙司塔司佩斯，他的长子大流士那时也不过是二十岁上下的年纪，都还不到上阵的年龄，被留在了后方的波斯。当居鲁士从睡梦中醒来时，他将梦中的情况回忆了一下，觉得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因此，他就派人把叙司塔斯佩斯召了来，私下里对他说：“叙司塔司佩斯，我发现你的长子正在阴谋推翻和夺取我的王位。我将要告诉你我是如何确实地了解这件事的。诸神都在警卫着我的安危，因此如果有任何危险，他们都会事先告诉给我的。既然是这样，故而我昨夜在睡觉的时候，梦见了你的长子在肩膀上长了翅膀，一只翅膀盖住了亚细亚，另一只翅膀盖住了欧罗巴。从这一点我能够确定，毫无疑问，他是正在向我发动阴谋了。所以你要尽快地回到波斯去，而且一定要在我征服了玛撒该塔伊人以后回来时，设法把你的儿子带到我的跟前来，我好讯问他这件事情。”

居鲁士这样讲，是因为他相信大流士正在策划反对他。然而他把神警告他的这个梦的真实含意理解错了，神的意思是告诉他说，他自己将要死在他所在的那个地方，而王国最终将要由大流士来继承。叙司塔司佩斯是这样回答居鲁士的：“王啊，上天是不允许任何活着的波斯人对你有任何阴谋的。假如有这样的一个人的话，那么就让他立即死掉吧。因为是你让被人奴役的波斯人变成了自由的人，是你让臣服于别人的波斯人变成了统治一切人的人。假如有一个梦告诉你说我儿子正在阴谋背叛你的话，那我就把他交给你听凭你来处理好了。”叙司塔司佩斯这样答复了居鲁士以后，便再一次渡过阿拉克赛斯河，赶忙回到波斯，替居鲁士把他的儿子大流士给看护起来了。

这时，居鲁士从阿拉克赛斯河的河岸已经走了一天的路程，他遵照克洛伊索斯的建议做了。他把他的部队中最不行的那一部分停留在营地之上，而领着自己的精锐部队返回阿拉克赛斯河。可是不久以后，玛撒该塔伊人的一支相当于他们全部人数的三分之一的军队，前来攻击居鲁士留下的那部分军队，并在后者反击的时候把他们全部都杀死了。而当这些人在全歼了敌人以后看到了准备好的丰盛宴席时，就坐下开始饮宴起来。当他们酒足饭饱了的时候，他们就睡着了。于是居鲁士所率领的波斯人便来到这里，杀死了他们的许多人并俘虏了更多的人，这当中就有统帅玛撒该塔伊人的斯帕尔伽披赛斯，他是女王托米丽司的孩子。

当托米丽司听到她的孩子和她的部队的遭遇时，她就派了一名使节到居鲁士那儿去，对他说：“嗜血无厌的居鲁士啊，不要以为你做了这样一件事就神气起来。葡萄酒你们喝了就会丧失理智，这种酒到了你们的肚子里面去，又会让恶毒的语言涌出你们的口；而你们正是用这种毒物害死他的，而不是在公开的堂堂正正的战争中击败他的；这样看来，这对你并不是什么荣耀的事情。所以现在听我的劝告并相信这对你乃是忠言，把我的儿子送还给我，这样你们便可以不受惩罚地离开这块地方。你已经蹂躏了玛撒该塔伊人的部队的三分之一，这也就差不多了。假如你不这样做的话，那我以玛撒该塔伊人的主人的名义向太阳发誓，不管你多么嗜血如命，我也会叫你把血喝饱了的。”

居鲁士根本就没有把她的这话放到心里，不过托米丽司女王的孩子斯帕尔伽披赛斯在酒后醒来时，知道自己所处的悲惨之境，便要求居鲁士给他解开绑绳。绳子是解开了，可是在斯帕尔伽披赛斯的双手刚刚获得自由的时候，他便自杀而死了。

他就这样地结束了自己的性命。托米丽司知道了她的建议未被接纳，便把国内的所有军队集合起来和居鲁士交锋。这一场战争，根据我的判断，在曾经进行过的所有战争当中，的确可以说是最惨烈的一次了。而且，事实上我也听到了一些战争当时的情形。据说在一开始的时候，他们在双方对峙的情况之下相互射箭；不久，在他们的箭全都射完的时候，他们便相互猛冲上来用枪、剑之类的兵器进行了绝死的拼杀。据说，他们便这样地厮杀了很长的一个时期，哪一方面都不想退却。结果是玛撒该塔伊人获得了胜利。波斯的军队大部分都战死在那里，而居鲁士自己也在统治了二十九年之后在这一场战争当中战死了。托米丽司用皮囊盛满了人血，然后就在波斯阵亡者的尸体之中寻找居鲁士的尸身。她找到了他的尸体，说把他的首级割下来放到她那只盛血的皮囊里去，而且在蹂躏居鲁士的尸体时，她说：“我现在还活着，并且在战斗中击败了你，可是因为你用诡计把我的儿子俘虏了去，则失败的勿宁说是我了。然而我仍旧想实现我威吓过你的话，把你的头用血泡起来，保证你饮个痛快。”对于居鲁士的死的传说确实是有很多的，但我只叙述了上面的一种，因为我认为这种说法是最可信的。

玛撒该塔伊人穿着和斯奇提亚人一样的衣服，又有着相同的生活方式；他们拥有骑兵和步兵（二者是分开的），另外还有弓兵和枪兵，更有使用战斧的习惯。他们在所有的物品上都使用黄金和青铜，所有他们的枪头、箭头或战斧之类的武器全都用青铜制造，所有装饰在头部、腰带、胸甲上的东西都是黄金打造的。同样，他们给马的胸部戴上青铜的胸甲，马鞍、马衔口与颈甲则使用黄金。他们那里有大量的黄金和青铜，但是铁和银都没有，所以他们从来不使用铁和银。

至于他们的人情风俗，那就是他们每人只娶一个妻子，只不过他们的妻子却是可以随意与别人交媾的。原来希腊人以为这是斯奇提亚人做的事情，事实上不是斯奇提亚人，而是玛撒该塔伊人干的；玛撒该塔伊人在感到有性交需要时就在妇女所乘坐的车前挂上一个箭囊，他就可以不怕任何人干涉而为所欲为了。至于年龄，他们当然是不会有任何限制的；但是，如果有年龄非常大的人，则他的族人便全部聚集到他这里来把他杀死，而且炖他的肉用来大摆宴席。在这之外，家畜当然也是要和他一起被屠杀的。他们以为这乃是死者的最高的幸福；假如一个人病死，因此没有被人吃掉并且给埋到土里，也就是没有一直活到被杀的时候，他们认为这是不幸的事情。他们不播种任何种子，而以家畜和鱼类为生，因为在阿拉克赛斯河里，鱼是异常多的。他们饮用牛乳。他们在诸神中间只崇拜太阳，他们奉献给太阳的牺牲是马。他们把马作为牺牲来奉献的原由是：只有世间跑得最快动物的马才能配得上诸神中间最快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