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有人搞鬼
出乎云若辰意外,往日常在家宅着的靖王竟出门去了。
“父王不会卷到这事里去吧?”
云若辰暗暗为父亲着急,偏又无计可施。问靖王的长随,只说王爷一早就出去了,却不知其行踪。
云若辰只得回屋等待靖王回府再议,谁知道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
“辰儿,你怎么的还没睡?”
靖王刚进屋除下外袍,还没来得及净脸,就看见云若辰匆忙赶至。
靖王府和其他大宅门一样,男女主人独居一院,侧室们则各有各的院子。
有些人家的男主人因为公事繁忙的缘故,也常在外院居住,不过靖王却不属于这个类型——他倒是想有公务,可惜皇帝老爹暂时没给他这个机会啊。
由于正妃梁氏早逝,正院一直都是靖王自己在住着,平时一到晚上就清净得很。突然见到女儿跑来,靖王还以为家里又出了什么大事,精神顿时一紧。
听得云若辰是来问今儿宗室们围堵礼部闹事的事,靖王才稍微松了口气。
“哦,是这样的……”
经过这小半年来的“潜移默化”,靖王对于女儿热衷掺和“正事”的爱好已经免疫了。
下意识里,他其实是把这个女儿当成了半个儿子来看待,只觉得女儿贴心又聪明,往往还能从巧妙的角度来分析事情,和她讨论这些也没什么大不了。
事情说起来并不复杂,只是牵扯得比较广。无非还是空虚的国库与庞大的开支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
国库没钱了,然而马上就要过年了。
元启帝终于下定决心,要把拖了一整年的削减宗室开支立刻提上日程。
过去,腊月二十三小年的时候,礼部就要给在京的宗室发放俸禄年货。今年宗室们等啊等啊,小年过去好几天了,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有人按捺不住去打听,礼部的官员只说内阁没有条子下来,他们做不了主。
内阁那几位阁老开始装死,但凡有人在他们面前提起这件事,他们就开始间歇性失聪,听不见啊听不见!不要来问我!
说实话,宗室勋贵们家里都是有老本的,谁都不至于没了这点钱和东西就过不了年。
但是这种事,是不能有开头的!
一旦这回不闻不问让人胡混过去,以后就成定例了。先是逢年过节该有的东西都没有了,紧接着就是各家应得的年俸、福利会被进一步削减……
这怎么能忍?
于是京城里的宗室们开始互相串门子,纷纷对内阁——其实谁也知道是皇上的意思——这回的做法大大不满。
“其实他们也不是从今天才开始闹了,”靖王苦笑说:“之前是断断续续有人到礼部闹。今天从早上起,不知谁家先倡议的,好几十家一起堵了过去,礼部那边人仰马翻的,真是……”
靖王是个温和的人,说不出什么重话,但表情上分明是对这些宗室颇不以为然的。
他虽然是亲王,从小却爹不亲娘不疼地长大,半辈子也没享受过多好的待遇,所以对拿不到宗俸就要死要活的亲戚们理解不能。
云若辰早就知道亲爹的政治敏感度超低。但是她却深明大庆的宗室人口俸禄问题有多严重,远不是靖王所看到的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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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原本就是历史系高材生,来到大庆后也没有坐井观天,而是努力从各种能接触到的渠道了解整个大庆朝的历史与政治生态——她倒也不想那么累呀,谁让她有个太单纯的王爷老爹呢?
本朝太祖立国之后,即承袭前代旧制分封诸王,而且赋予他们很大的政治、军事权力。不仅如此,还特别给予他们丰厚的物质待遇,目的在于依靠宗室实行对全天下的有效统治。
太祖的想法很单纯,自己人才靠得住嘛。
他肯定数学不好,没把人口繁衍增长的因素考虑进去……
云若辰记得自己曾看过一个古老的寓言。
某个国王爱上了围棋。他与一名高明的棋士对弈,声明若棋士赢了就可以提出一个愿望,无论多么不合理都会得到满足。
棋士果然赢了,然后他提出了一个奇怪的愿望。
“我希望陛下赏我一粒米。”
“只是一粒米?”国王深感惊讶。
“是的,只要在棋盘的第一格放上一粒米,”发明者说,“在第二格加倍至两粒,在第三格加倍至四粒……依次类推,每一格都是前一格的双倍,直到放满整个棋盘为止。这就是我的愿望。”
听起来数目并不多啊,只不过一次次加倍,难道整个王国的粮食还不够填满整个棋盘吗?
答案是,真的不够,远远不够。数目不停递增的结果,是一个全人类都无法承受的数字……
大庆的宗室们就是如此。
在大庆朝初期,宗室们曾拥有过巨大的地方势力,但随着几代皇帝锲而不舍的削藩与防范,诸王子孙慢慢变成了一群只知道领取丰厚俸禄,无所事事的寄生虫。
地方上,他们兼并土地,染指商业,然而这些隐患朝廷虽然看得到却也无力去制止。
元启帝老了,懒得折腾,他这回削减宗俸的目的还是蛮明确的,就是想赖账。
“朕就是没钱,你们看着办吧”……这态度倒也光棍,很符合元启帝一贯的作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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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王,”云若辰想了想,问道:“您可知道,为什么他们会在今儿闹得特别凶?”
“唉。因为今日户部开始给官员们发年俸了。”
靖王一摊手,叹气道。
原来如此!
云若辰简直要冷笑了。
一帮子蠹虫,家里吃香喝辣的还不事生产,看到官员们能领过年福利自己领不到就不平衡?
“可是父王,辰儿总觉得这事里透着古怪。”
“古怪?”
靖王怔了怔,不太跟得上女儿的思路。那些人当惯了大爷,得不到就闹事呗,虽然太不体面,但……古怪在何处啊?
“辰儿在想,这那么人同时一窝蜂跑上街去,也太齐整了吧。听说把整条御街都堵住了呢。”
“父王,您说……他们会不会是约好的啊?还是说,有人在背后搞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