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两家欢喜，一家愁
李香秀看准了时机，赶紧把怀里的沈灵萱往前一举，轻声的哄到，“二小姐，老爷就在你面前呢，你怎么不叫了呢？”
沈灵萱突然被小娘亲举着，成了众人的焦点，时刻准备着的她赶紧冲着不远处的沈冠裂了裂小嘴，费力的喊道，“爷，爷，……，老爷，……”
沈灵萱故意憋了一口气，把自己的小脸憋的通红，仿佛是用尽力所有的力气才喊出来的一样。
沈灵萱一边暗自鄙视着自己，一边忽闪着清澈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沈冠的神色，似乎是在渴求着被眼前这个陌生的老爷肯定一样。
沈冠瞬间动容！
他年过四十，名义上虽然是三个孩子的爹了，但是一双嫡子嫡女养在了夫人的娘家，并不在他的身边，好几年才看上几眼，那两个孩子和他一点也不亲近，见了面也像是什么远方亲戚一样的陌生和遥远。
而这个庶出的二女儿呢，在她还没出世的时候他是心有期待的，可是因为刘氏夫人的缘故，自从她出生他却没有能够好好的看上一眼呢，因此对于这个孩子他原本也亲近不起来。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那么一个小小的软软的人儿，小嘴一张一合的喊着他老爷，眼睛里清澈见底的照出了他的脸来，让他这几十年来无处安放的父爱瞬间就爆发了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鬼使神差的，沈冠竟然伸出了双手，把沈灵萱从李香秀的手里接了过来，小心翼翼，带着期盼的说道，“灵儿乖，叫爹，叫爹！”
“爹！”
沈灵萱抑制住了内心的恶寒，清晰又响亮的喊了一声。
几乎是同时，沈冠脸上笑成了一朵花，眼睛里亮晶晶的，似乎有某种可疑的东西要留出来了。
看着激动不已的沈冠，打算暂时做壁上观的宋管家有些看不下去了，在他刚刚因为称呼问题向他发难过之后，他还是毫不顾忌的让这个庶出的沈灵萱喊他‘爹’，这虽然不能上升到‘宠妾灭妻’的高度，却也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沈冠对这个小小女娃上心了。
略略一顿，宋管家用恭维的声调，绵里藏针的说道，“恭喜老爷，二小姐的确聪慧非常呢，这么小的孩子就已经学会叫人了，李姨娘辛辛苦苦的带着二小姐，不知道二小姐可能认得？可能叫的出来呢？”
其实，这宋管家只是想拦着沈冠激动之下说出了什么让他不好处置的话来罢了，单就这么一问来说并不高明，但是也是暗设着陷阱呢。
如果沈灵萱不能喊的出李香秀，他就会暗讽李香秀为了讨好老爷让沈家的二小姐鹦鹉学舌，而看起来聪慧的沈家二小姐就只能是被人被人摆布的小傻子，而摆布她的人就是她的亲娘李香秀，反正这母女二人都落不了好就是了。
当然了，如果沈灵萱真的有早熟，能够喊的出李香秀，宋管家还有另外一处险境等着她们呢。就是看沈灵萱如何称呼她这个亲生的娘，他相信这一年多来，李香秀一直是以生母自居的，除非另有目的，是决不会故意教孩子喊她‘姨娘’的。
只要沈灵萱喊出‘娘’来，那么他就可以就事重提，指责李香秀有非份之想，教唆着沈家的孩子喊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妾为娘，是有着非分之想的，非得逼得沈冠拿出处置的态度来。
当然了，要是沈冠再流露出袒护的意思，那就更好办了，没有了一根筋的张远山在场瞎掺和，他就可以继续往‘宠妾灭妻’这一个大义上扯，让李香秀和沈冠一起倒霉。
宋管事打的一手好算盘，可是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那只小小的婴孩有着一个成人的智慧呢，而且李家兄妹也不是傻蛋，而是未雨绸缪，早早的教过她其中的利害关系了。
就这么一招失算，宋管家就注定了悲催的占不到任何便宜了。
就在宋管家笑吟吟的期待下，在沈老爷和李香秀有些忐忑的注视下，小小人儿沈灵萱一边在心里大骂着宋管家卑鄙，一边转动着黑漆漆的大眼睛，对上了小娘亲有些紧张的眼神后，清楚的吐出了两个字来，“姨娘！”
两家欢喜，一家愁。
沈灵萱轻巧的两个字，堵了宋管家一个哑口无言，所有的盘算都落了空，一时找不到了自己的声音。
与宋管家的郁闷截然相反，李香秀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哽咽的应承着，“唉，唉，唉，二小姐乖，二小姐……”
李香秀喜极而泣，沈冠挂在眼窝里的泪水也终于流了下来，他笨拙的拍打着沈灵萱的脊背，骄傲又欣慰的说道，“好，好，很好，很好，我沈家的女儿就该如此，我沈家书香传家，沈家的小姐就该如此知礼啊。”
沈冠激动的把沈灵萱紧紧的抱在了怀里，也把这个原本只是符号一样的女儿印在了心里。
“李姨娘好，很好，”沈冠抱着着沈灵萱，又满意的对着李香秀说道，“你教导有方，不愧我沈肃卿的女人，灵儿交给你教导我很放心，这个宅子在你手里我也很放心。来人啊，……”
随着沈冠的招呼，一个小厮规规矩矩的迈进了屋来，看也不看宋管家一眼，对着沈冠恭声说道，“听老爷吩咐。”
被两大一小狠狠的摆了一道的宋管家眼皮一跳，狠狠的剜了一眼眼前的小厮。这个小厮叫沈兴，是沈冠的贴身小厮，也是他最信任和得力的人，沈冠一些不方便让夫人知道的事情就是通过他来办的，包括当初把柳条胡同宅子里库房的钥匙送过来的事情。
看来沈冠完全被李香秀母女哄的有些忘形了，又想这给她们什么好东西了。
宋管家上前了一步，赶在了沈冠开口之前，赶紧说到，“老爷，方才李姨娘说是有事求老爷。如今，这柳条胡同的上上下下都在她们母女手里的，不知道李姨娘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二小姐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呢？”
“小的临来前啊，夫人曾经嘱咐过小的，说怎么也不能委屈了沈家的二小姐，小的这正等着李姨娘的要求呢，也好替夫人把事情办妥当了，还请老爷让李姨娘把话说完吧。”
随着宋管家的话，沈灵萱感觉到沈冠的身子微微的一动，原本是一心护着她的姿势一动，变成了把她托在了双臂上。
稍微顿了一顿，沈冠似乎是意义不明的轻叹了一声，然后冲着还跪在地上的李香秀一阖首，温和的说道，“李姨娘，你先起来吧，坐下慢慢说。”
沈冠虽然还是温言温语的，但是与他方才激动的微微颤抖的声音却是有着天差地别的，李香秀眉梢一动，知道最好的时机已过，未免有些失望。
但是，这几年她跟在了沈冠的身边，早已经学会了默默的忍受。接到沈冠的暗示，她飞快的收拾起了情绪，聪明的没有再做纠缠，而是听话的站起了身子，接过了沈冠送回来的沈灵萱，柔柔的应到，“是，谢谢老爷。”
说着话，李香秀轻手轻脚的走到了一旁的椅子上，象征性的沾了沾屁股，没敢托大的实实在在的坐下去。
看着这么小心翼翼的李香秀，沈冠有些不忍心，缓声的安抚道，“你到底有什么事，尽管说吧。”
“回老爷的话，”李香秀脸上的泪痕还未干，她紧紧的抱住了沈灵萱，仿佛从她小小的身子上汲取着某种力量，然后才鼓足了勇气一般的说到，“老爷和夫人对二小姐的好，对妾身的好，妾身都记得，二小姐也会记得的。”
“不过，这个宅子这么大，就是二小姐这么一个正经主子住着，她的年纪还小呢，哪里用的上这么多的丫头、婆子、仆从们啊。只不过，因为这些人都是曾经伺候过老爷的，妾身不敢擅自作主安置他们。”
“这一次趁着老爷回来了，妾身斗胆替二小姐请求老爷另外安置了这么人吧，这里只留下几个照顾二小姐日常起居的几个丫头婆子，在另外留几个粗使的仆从就够了。”
李香秀的一番话说完，沈冠的脸上再次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来。
沈灵萱忽闪着清澈的大眼睛也为小娘亲喝彩不已，就是要这样，不争才是追好的争呢，弃了眼前的小利才是最聪明的，才可能成为笑到最后的人。
而那个注定了只能悲催到底的宋管家再一次膛目结舌，他原本猜着是李香秀趁着沈冠好不容易来一趟，又仗着沈冠喜欢那个小庶女，狮子大开口，提出什么条件来的。
所以，一再失手的宋管家一边用话暗示沈冠警惕李香秀的贪得无厌，一边引着她说出要求来。可是，让宋管家没想到的是，李香秀是提要求了，却不是像他想那样再要些什么东西，而是极有眼色、极知趣的说宅子里只有沈灵萱一个正经的主子，用不了这么多的下人，请沈冠做主遣散了大部分的下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