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白衣公子
宝马雕车，一路平静得有些诡异。
半个时辰之后，马车缓缓停下，外面驾车的乃是南宫瑾的随身侍卫常信，平日里寡言少语，为人正直不阿，这时候，他沉声道：“王爷，到了。”
冷凝嫣看了南宫瑾一眼，浅浅一笑，利落地下车。
眼前的店铺位于帝都的闹市，却并没有想象中的人烟熙攘，只是进出客人，皆为当朝权胄贵族，衣饰华丽，颇有架势。
铺面的匾额上，金漆挥洒而成的三个大字——巧工阁，据说乃是先皇亲笔御赐。
回首看去时，南宫瑾正优雅地跳下马车。
迎上她的目光，不禁有些试探性地深沉，微微挑眉，率先进入店内。
店铺的大厅内，明亮的宫灯装点左右，耀眼的水晶熠熠生辉，翡翠如花，金银璀璨，各色饰品陈列于琉璃柜中，蝴蝶耳坠、茉莉银戒、流苏金钗……品种繁多、应有尽有。
冷凝嫣看得颇有兴致，一个白衣公子却迎面走来，南宫瑾目光微冷，似乎在查看冷凝嫣此时的反应。
白衣公子手中拿着一柄墨玉折扇，金冠玉面，儒雅俊秀，然而，谁也不会料到，这样一位看起来毫无杀伤力的年轻公子，正是那一晚南宫瑾书房之中阴冷诡秘的黑衣男子——古易寒。
“靖安王，在下这厢有礼了。”古易寒收起折扇，微行一礼，但言语中却颇有疏离，似乎与南宫瑾之间，并无过多交情。
南宫瑾微微颔首，道：“古老板别来无恙。”
古易寒淡淡一笑，看向南宫瑾身边的冷凝嫣，“这位恐怕就是靖安王未来的王妃冷姑娘吧？如今整个帝都，无人不知冷姑娘芳名，在下有礼。”
一直静静注视的冷凝嫣，这时候脸上闪过一丝愕然，侧头看向南宫瑾，说道：“想不到雕工技艺天下第一的古老板，竟如此年轻儒雅，真是让嫣儿有些震惊呢。”
南宫瑾眸光微扫，却没有答言。
反而是古易寒，他神态淡然，唇角含笑，道：“姑娘过奖！”
转而又看向南宫瑾，说道：“王爷大婚在即，在下早有准备贺礼一份，不知王爷肯否赏脸一看？”
如今帝都上下，谁人不想巴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靖安王？古易寒这样做，似乎也是合情合理，并没有半点不当之处。
南宫瑾面色淡然冷静，冲着古易寒轻轻颔首，随即执起冷凝嫣的手，随古易寒走入内室。
内室的房间布置完全有别于大厅，简单质朴，又不失典雅气度。
招呼南宫瑾与冷凝嫣坐定，古易寒扬起折扇，轻轻击打了两下掌心，下一秒，已经有一位年过半百的仆人走了进来，行礼问道：“公子有何吩咐？”
“去把我为靖安王准备的贺礼送上来。”古易寒声音清越，毫不含情绪。
冷凝嫣审视着面前这位俊朗不俗的白衣公子，他生活于满室金银之中，却没有沾上半点铜臭之气，眸光清冷，像是冰寒黑暗之地生长出来的一朵莲花，孤冷傲然不惹世俗。可是为何，当她与这样一个人目光相对之时，却隐隐感到一丝不悦，一丝漠然？
南宫瑾安坐于雕花木椅之上，与古易寒之间，也始终只有最寻常不过的寒暄与对白。
不多时，两个下人端着两个托盘走了上来，那神情，小心翼翼，似乎是不敢怠慢丝毫。托盘之上，皆用红绸覆盖，一时间还真看不出是何物。
“古老板费心了。”南宫瑾连目光也懒得移一下，只是优雅慵懒地靠着椅背，说道：“我与嫣儿今日来巧工阁，原本就是为了定制大婚所用饰物，想不到古老板已经抢先一步准备好，倒让我这个未婚夫婿有些汗颜了。”
古易寒看起来有些诚惶诚恐，连忙笑着说道：“王爷如是说便是见外了，况且在下技拙，未必能入得了冷姑娘的眼……”
说罢，古易寒走向那两名下人，将手中的折扇递给身旁的侍者，这才双手一抬，郑重而虔诚地掀开了那两块红绸。
“好美的嫁衣……”
“好耀眼别致的凤冠……”
房间内奉茶的侍女竟然忘记了谨守本分，居然惊呼出声，那眼睛中充满了羡慕与惊叹之情，原来他们老板忙了一个月，就是在赶制这两样东西。若是她们此生能得到其中一样，就算要她们的命也算是值了！
古易寒眸光流转，冷冷地扫向那两名侍女，侍女见状，立刻噤若寒蝉。
冷凝嫣站起身，从容不迫地走过去，手指从那凤冠与喜袍之上划过，脸上渐渐漾起一丝笑意。这凤冠，以足金熔铸冠身，以珍珠做成流苏前帘，上面一直振翅欲飞的凤凰图案，更是栩栩如生，出神入化。再说这喜袍，剪裁细微，缝制谨慎，金线描凤，彩丝滚边，袖口处皆是一针一线绣上去的牡丹图案，那样艳丽大气的色泽，那样别致雍容的式样……看来古易寒，还真是费了心了！
只是，她的面上却并无太大波动。
她收回自己的手，缓缓走到古易寒身边，仰面而笑，“古老板这两件东西，当真是为了我冷凝嫣而制？”
古易寒眼神一闪，脸上有一瞬间的僵硬。这女人好生厉害，若他回答真是为她而制，那么皇上下旨完婚只是在数日之前，可是单凭这两样东西的精细，仅仅数日，又如何能完成？
南宫瑾心中也是一沉，可是他并未露出丝毫担心，也无意去阻止冷凝嫣的追问，因为他相信古易寒，他一手培养的古易寒，怎会这么轻易言败？
“怎么，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么？”冷凝嫣轻笑，重新坐回南宫瑾身边。
这时候，古易寒却是淡淡一笑，道：“在下为冷姑娘赶制这两样东西，花费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难道冷姑娘仍然怀疑在下的初衷？”
“一个月？”冷凝嫣扬声问，似有所指。
“正是，一个月。”古易寒那般轻松自然地说道，“当日靖安王从诺平城带回冷姑娘，帝都上下谁人不知？在下早有心结交王爷，如此献殷勤的好机会，岂不早早准备？”
冷凝嫣幽幽说道：“一个月前，诺平城兵败而破，我乃是叛臣之女，即便是被带回帝都，又有谁会相信王爷依旧会如约娶我？除非，王爷早早儿地便把心中所想告诉了你？”
“不敢不敢。”古易寒直面冷凝嫣稍稍有些冷厉的目光，声音始终如初，“在下不敢揣摩王爷心思，只是在下素闻冷小姐才貌双全，因此便相信冷小姐与王爷之间，定会有缘。”
“仅是如此？”冷凝嫣声音中多了一些揶揄，这古易寒比她想象中的要强大许多，不过有些事情她原本就无心参与，那么不知道或许是最好的吧。
“仅是如此！”古易寒说着，笑了笑，接过侍者手中的折扇。
冷凝嫣注视片刻，笑着说道：“既如此，那就多谢古老板美意，不过我还需要两根朱钗、三对耳环、一个玉镯、一个宝石戒指……呃，古老板会有意见吗？”
她之所以这样问，正是因为古易寒始终平淡，若换做其他商人，遇见这种明目张胆巧取豪夺的，肯定脸色难看亦或是面如死灰，但这古易寒，未免也太不正常。
古易寒却是折扇轻摇，不轻不重地说道：“来人，带冷姑娘去挑选首饰！”
话音落下，一个年轻侍女走了过来，扶着冷凝嫣向外走去。冷凝嫣回眸看向南宫瑾，见他眉头终于舒缓，心中暗暗一笑，有种捉弄人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