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皇甫一家
易青阳带着自己获得的信息，兴高采烈地往火煞道人所在的地方跑。一见到正坐地上歇着的火煞道人他们，就亮起嗓子大声嚷起来：“我有一个很有趣的故事要说给你们听，可我不知道怎样说，这个故事才听起来更加精彩，你们说是直叙好呢还是倒叙好呢还是插叙好呢？”
慕容曦立马跟易青阳杠上了，“你当自己是时代大文豪啊还是响彻一条街的说书人啊，这才去了大概一个时辰，就感觉自己活了几十年一样，能有什么故事可讲？”
见慕容曦这般挖苦，小五都看不下去了，“慕容姐姐，连我这个被你们看做不懂事的小毛孩都听得出来，你是话中有话，感觉像是在报复易子哥哥。”
易青阳听出来慕容曦是在讽刺自己，却听不懂小五说的报复是指什么，“什么意思？”
火煞道人赶紧暖场，“易子你赶紧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好！”易青阳妆模作样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紧接着滔滔不绝地将大厂里面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大家。
本来大厂里边的事和他们毫不相干，可火煞道人听完却踌躇满志。
“道长，你想到什么了？”易青阳见火煞道人若有所思。
火煞道人微微一笑，“我是不是该高兴呢？”
“高兴什么？”易青阳他们问。
“我们此行并不孤单。”火煞道人站上山头，望向热闹繁荣的大厂，“从一开始，我们就在寻找对我们行程至关重要的人。”
易青阳说：“不就是我么，道长非得再着重强调一遍吗？”
小五说：“听道长意思，好像不是说易子哥哥，难道另有其人！”
慕容曦轻蔑地呵呵一笑，“我早就猜出道长的心思了，易子只是泛泛之辈，根本难当大任。”
“非也！”火煞道人说：“我是说过，易青阳对我们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人，但至关重要的人并非唯一，他只是其中一个。”
“那有多少人配得上道长形容的至关重要呢？”易青阳问。
火煞道人朝大厂一指，“在那！”他由此道来。
火煞道人原名皇甫兴，是江浙地区的皇甫村人。皇甫村在当地颇有些名气。据村里人自己讲，他们先人曾追随过汉代的道教大师张道陵，故有得到张大师的真传，后整个家族繁衍生息、辗转迁居于此。当然，此乃他们一家之言，至于事实如何却无人能够考证，反正是有人信了。皇甫村没一个人种田，做点小手艺养家的人也寥寥无几，绝大多数人一出生就自然而然地继承了先人的衣钵，学习成为捉神弄鬼的道士。皇甫兴也不例外，从小就被父亲皇甫忠和他娘带在身边云游各地赚钱，耳濡目染。按皇甫村的传统，若青壮年就留守在家里是会被人看不起的，只有那些外出赚钱并晚年衣锦还乡的人才会受人尊敬。
皇甫兴自小看父母捉神弄鬼，刚开始时看到父母像是被鬼灵附体后在灵台前精神恍惚地舞刀弄剑会吓得不清，等慢慢长大后才知道那全是糊弄人的把戏。而且不单单他父母如此，全村都没一个人有真本事。所谓人之初，性本善，皇甫兴刚开始接受不了父母是骗子的事实，但随着日子久了，情绪由抵触变默许，接着就成了父母的得力帮手。
没有任何一个人是一辈子波澜不惊的，谁人生中不会莫名其妙地遇到几个转折点。皇甫兴十岁那年，扬州有一位做贸易生意的商人贾行善上门求救。贾行善连年不顺，连续两年遭遇三场大火，烧掉自家宅院倒是其次，连原始积累的财富和储存的贸易货物也烧了大半，生意每况愈下，上门讨债的人蜂拥而至，没多久又有家人莫名其妙地失踪多日后被发现曝尸荒野。他以往的生意伙伴再没人愿和贾行善做生意，贾家一下子就败落了。有人说是仇家故意陷害，也有人说是生意场上得罪了人。但贾行善自信人品还可以，往朋友圈里研究了个遍，没觉得谁和自己有多大仇，于是怀疑起是不是自家的风水出了问题，抑或是撞邪了，就请来皇甫兴一家到家里做法事。
皇甫村的假道士们赚老百姓的忽悠钱，有两点是最怕的：
一是遇到同行，这就需要皇甫村的人对当地有一定了解。一般皇甫村人会事先考察下当地环境，待确认无其他同行打扰，就会在当地驻扎数年甚至几十年，直到混不下去为止。而皇甫村人也有内部行规，即“同族不相残，遇事亦相帮”。即若某地盘已有皇甫村人包片了，同村人就不去抢生意，会另寻他地；倘若同村人遇到麻烦事了，互相之间必须帮助。所以，皇甫村人怕遇到同行不是怕遇到同村人，而是怕遇到其他来路的道士，尤其是懂行的真道士。一般遇到这种情况，皇甫村人会伙同老乡对擅闯地盘者软硬兼施、威逼利诱。最坏的结果就是真道士临危不惧，将他们的骗人把戏揭穿，于是他们只好走为上策，重新物色新地。
第二怕的也是最怕的，就是真的撞邪。那朝那时虽有鬼邪之乱，但更多的是来自人心里的恐惧和想象。比如有的人好赌如命，最后败光家财，就怀疑自己撞邪了，于是请道士做法。有的地方连年干旱造成粮食颗粒无收，也请道士做法。皇甫村人就是抓住了人们愚昧无知的心里而行骗。但他们会先分辨哪些事是真有鬼，哪些事只是人们心里有鬼。若是真撞邪了，他们就会以自己道行不深或是会耗损数年累积的法力需抬高价码使对方放弃请他们。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谁都有打错算盘的时候。
皇甫忠选了个黄道吉日，傍晚时分在商人贾行善的破败大院里的老桑树下摆好法台，朱砂黄纸字帖备齐，在贾行善一家人的傻愣愣地注视下开始神神叨叨地手舞足蹈，口里念着他都听不懂的鸟语。皇甫兴忙打下手。
眼看夜色越来越黑，贾行善赶紧命家人把蜡烛点亮四周。
可皇甫忠跳了半天的舞，已是满头大汗却没有结束的意思。
贾行善不耐烦了，“大师，怎样了？”
皇甫兴要拦住贾行善，但被他推开。
皇甫忠突然嘴巴含满水朝贾行善喷了一脸，大声呵斥道：“我正与妖孽战斗，你来参一脚干嘛，差点害我命丧黄泉，快快退下！”
贾行善傻住了，一脸的水都不擦就连忙后退，再不敢上前多一句嘴。
终于整了半天，皇甫忠结束了做法，气定神闲地拿出手帕擦了擦满头的大汗。
皇甫兴问：“爹，怎样了？”
“不容易啊！”皇甫忠若有其事地远远问贾行善：“你可知这是什么妖孽？”
被之前唬住了的贾行善先是没敢吭声，见皇甫忠只盯着他，才语无伦次地答道：“我哪知道，大师说是啥就是啥！”
“瞧你说的，是鬼鸟哦！”皇甫忠颇为得意，“知道鬼鸟吗？”
“听都没听过，怎会知道。”贾行善说。
皇甫兴解释道：“就是九头鸟。”
“哦，九头鸟我倒是听过。”贾行善说。
皇甫忠说：“十多年前，我曾在鄂州与这千年老妖交过一次手。那时我道行尚浅，但有赖我师父撑场，才勉强与其打个平手，终究让这妖孽逃了。”
贾行善佩服不已，“千年老妖都能被你制服，大师果然厉害。”
皇甫忠呵呵一笑，从袖子中掏出个葫芦，“这妖孽到处祸害百姓，为非作歹多年，如今在这里被我遇见上，我怎能再让他逃脱一次。”
贾行善点点头。
“也并非我一人功劳。”皇甫忠继续吹嘘：“你家死去的九姑娘，告诉了我杀害她的妖孽是鬼鸟。”
“九姑娘？我家没这人啊？”贾行善一脸茫然地说道。
皇甫忠一时语塞，怕露馅，赶紧反问：“你之前和我说你家有人遭遇不测，那是谁啊？”
“那是去年我妹妹带着她儿子在去探亲的路上遇害了。”
“你妹妹排行老几啊？”
“我妹妹排行老六，我是老大，怎么也数不到九啊？”贾行善疑惑不解。
皇甫忠瞎编道：“不对，你妹妹排行老九。”
贾行善越听越糊涂，“我娘在世时，从来都是说她生育了六个啊？”
“这你就不要纠结了，我已经与你娘通灵过了，她说她当年还有三个小孩没保住，要么胎死腹中，要么夭折。这么算下来，你娘说的没错。”
贾行善感觉皇甫忠这话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皇甫忠安慰道：“你可以不信我，但你不能不相信你娘啊，这可是你娘亲口和我说的，你就别再纠结九或六了。”
“好吧，我不纠结。可我做事向来光明磊落，为什么鬼鸟偏偏要害我家呢？”贾行善问。
“这跟你人品没关系，妖就是妖，他若善恶分明，那还是妖吗？”皇甫兴指了指面前的老桑树：“你家这棵桑树有五百年的树龄了，地底下的根都长到你家后头的一个山洞里，惊扰到了里面住着的鬼鸟。”他又指了指远处的山，黑茫茫得看不清。
贾行善望着家院后头的山，不解地问：“没看见过那座矮山上有什么山洞啊，妖怪能藏哪？”
“就是你家九姑娘死的地方。”皇甫忠说，“九姑娘告诉我，他有看见鬼鸟纵火，于是尾随鬼鸟发现了他的老巢，结果死在鬼鸟手里。”
“我家族在这里生活了几世几代，还第一次听说这老桑树的根长到后山上去了。”贾行善想不明白。
“你傻啊！”皇甫忠说，“几世几代前，这桑树有这么高吗！”
“是啊是啊！”贾行善不敢多疑，频点点头。
贾行善的夫人上前一步插话道：“这样我家以后可以太平了吧！”
“鬼鸟已经被我收了，当然太平了！”皇甫忠说：“可你家已经破败了，以后只能过过穷人家的小日子，想要重新繁荣就难咯！”
贾行善听出来皇甫忠话中有话，“我家做生意已经很多年了，想让我转行也难啊，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家生意再次兴隆起来吗？”
“把这老桑树砍了。”皇甫忠说。
“啥？”贾行善叫道，“这可是我家族在此创立家业时栽的树啊，跟我家一起成长了几百年。”
“这树不吉利啊，桑亦即伤，会破败家门，且这树的根已经长到了你家外头，会散财的。”皇甫忠说。
“是吗？”贾行善歪着脑袋想了想，“可我祖上留传下来的说法是，这树枝繁叶茂象征着我家命运繁荣昌盛，坚决不能砍的！”
“既然砍不得，倒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皇甫忠说。
“什么办法？”贾行善问。
“我做套‘财富通’的法事，重塑你家财运，可保你家繁荣五十年。”皇甫忠说。
“才五十年，太少了吧，之后怎么办？”贾行善问。
皇甫忠环顾下贾行善的家院，伸出五个手指头，“做法事是要耗费我体内真气的，多大的法事都有价码的，我看你家只能出得起这个钱了。”
“五百两白银？”
“朋友，你不识数啊，我说的是五百两银子。”
皇甫兴在一旁附和道：“这已经是打折了的，等于是买一送一，若是在原来，单独做套财富通的法事得再贵个一倍多呢。”
“我先前就和你们说了，家里作生意赔了不少钱，现在还欠了亲戚朋友不少债没还，短时间哪里拿的出这么多钱啊？”贾行善苦苦哀求。
刚说罢，老桑树突然抖动起来，众人皆惊。
“你看，老桑树都有意见了，若你不答应，我就走了，我们和你们的缘分也就到这了！”皇甫忠呵呵一笑，起身要走，“这降妖除魔替天行道也是要讲缘分的，钱少缘分就少，钱多缘分就多。”
贾行善赶紧拦住皇甫忠，苦着脸说：“大师，要不再打个折吧，折上折。”
皇甫兴在一旁帮腔，“你当这是菜市场买菜吗，这般讨价还价，我们替天行道的人的脸面往哪搁。”
贾行善急得不行，一旁的老桑树动静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