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苏彦

1、

第二天，罗老四醒来的时候早已经日上三竿。看看枕头边的手机，已经上午10点半了。拍拍脑袋，还是有点晕。仔细想想昨晚的事情，虽然觉得奇怪，却又有点不可置信——无神论根深蒂固的罗老四，甚至运用弗洛伊德的分析法，觉得一切也许只是一个梦——可是昨晚那阵公鸡叫却是千真万确，他前两天有一个活动，专门定时到了早上5点，一直忘了删掉。

呃，不管怎么说，头晕的就像宿醉未醒，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他推开木门出来的时候，看到远处山野间的炊烟，简直都惊呆了。这里真是太美了，真后悔出来搜鬼却没带照相机。

罗老四向老奶奶要来几个饼，留了一些钱，就一个人上山去了。

老伯听说他要去找鬼，立刻变了脸色，似有所指的说：如果真的要去，可以先到山顶找一个人，也许他能帮你。

罗老四马上来了兴致，追问道：谁呢？

老伯捻着胡须说：苏彦。

罗老四重复了一遍：苏彦？

老伯点点头：嗯！到了山顶，你看到有一个白色屋顶的小木屋就是了。

罗老四没有多问，就一个人出发了。

他一边感慨大好风光，一边惴惴不安，不知道还会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因为以前罗老四是业余登山队的主力，自己也经常闲来无事跑到郊区的野山去远足；所以，他可以一直不休息背着大包，爬到很远的地方；并且坚持不迷路，从来不原路返回，总是能找到不同的下山路线。

这一次却不一样。

虽然来之前已经在网上搜索了所有路线，而且研究了很多的友情提示。但现在，面对树丛里没有正经山路，薄雾弥漫，而且怪叫连连，他基本上已经开始迷路了。

于是，罗老四找了一块平整的草地，坐下来开始吃东西。

正在吃第二个饼的时候，突然他听到了奇怪的声音，若隐若现，但连绵不绝；既不像动物的鸣叫，也不像山谷里的风声，听起来奇怪的就像收音机受到干扰以后的电磁波——但是声音很大，摄人心魄。

罗老四担心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睡得不好，导致今天幻听。因为以前他专门看过一部《精神病学研究》，其中有的案例就是这样，始终听到有声音跟着自己，但是又解释不出来是什么声音。

罗老四掏出MP3，开始听歌，他想试试是不是这样就会没有别的声音。

果然，耳朵里充满了张悬吊歌声，罗老四跟着轻声哼起歌来——突然，唱到间歇的时候，出来奇怪的女人笑声——他以为是张悬故意闹着玩录得，可是接下来又有女人幽怨的哭声，断断续续，如泣如诉，不绝于耳。

罗老四害怕的扯下耳机，使劲扔到地上——可是从耳麦的海绵里，仍然传来很大声的哭泣，而且跟着张悬的歌声一起，已经完全听不出来是在唱歌，只听到一个女人在跟着节奏哭泣。

罗老四赶紧关掉MP3，塞进背包里。找了一枝矮一点的树枝，折了一段很硬的木棍攥在手中，一路念念有词的向前走去。他默念的是以前写过的情诗，虽然是情诗，却不敢大声读出来——怕万一山里真有个怪兽什么的，被自己引出来——以后说出去，是因为读情诗，引来了怪兽出没，实在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

他站在一棵树下撒尿的时候，却发现树根上刻着一行字，竖写下去，很清秀的字体。因为刚刚淋了水稻缘故，字面很清晰：子不语右五十步。

他扭头一看，右手边是一面绝壁凌立，高耸入云，只是在根基处，有几处缝隙，像是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

“子不语？子不语怪力乱神，难道说那里有什么故事？”

罗老四将信将疑的慢慢踱过去，他用木棍拨开脚下纷乱的草丛。

只见岩石下面染着厚重的红色，上面的石头都是青灰色，周围的杂草特别旺盛，但是有几片寸草不生的圆圈。而且圆圈附近好像比周围高一些，像几个土堆的样子。

好奇心爆棚的罗老四，用手中的木棍掘了几下，土地太硬，没有反应。他于是找来几块尖利的石头，用力砍下去，慢慢刨出了一个小坑——突然，一下很大力的砸下去，听到咯嘣一声；罗老四立刻有结实的树枝细细掘起来。

先露出来的是一根长长的骨头——看样子应该是蛇，只是这么长的话，应该算是巨蟒了；然后捏着蛇头不放的应该是一只胳膊——可是只有一只胳膊。

因为蛇的尾巴还没露出来，罗老四用藤子缠住蛇的骨节，用力拽起来。第一次藤子断了，土只微微松动了一下；第二次缠绕的骨节居然脆生生的折断，土面震动了一会；第三次，罗老四已经开始害怕，因为他突然觉得越拉越长——这完全不像是一条蛇。

等到地面全部掀起来的时候，他才对自己的好奇心感到后悔。

他手里拽着的，居然是连在一起的脊椎骨。

因为，这个细长的大坑里，整齐的排列着十几个人——他们趴在一起，首尾相连，脊骨穿着一起，头骨都在腹腔里。

罗老四第一眼看到之后，完全想象不出来，这些是人类的骨头。

2、

罗老四呆立在崖下，木木然不知该怎么办。

突然远处唏唏簌簌几声不知是什么响动，听起来像是小动物向远处跑开，越来越远。

罗老四仔细观察那些骷髅，看起来都是成年人，但是每一个都残缺不全——没有一个是骨骼健全的。

虽说看过很多恐怖小说的罗老四并不怕什么，也自认为见过了不少世面，可还是被这串在一起的脊椎骨吓到了。

罗老四正在发呆的时候，突然觉得远处闪过一个人影；他赶紧追了过去，远远的瞥见一道白光越来越远。从树影里看去，像是一个人影，但是飘忽不定的影子，又不像是人在走路——最关键的是，如果是人应该会有脚印，可是他一路追过来，一直跟着响动向前，却找不到任何足迹。

转眼已经来到一个山崖边，原来的树林落在身后——罗老四回身望去，刚才待了半天的树林里大雾弥漫，甚至中间好像还有浓烟袅袅升起。

可是刚才他一路追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有雾霭，更别说哪里冒出浓烟，像是着火了一样。

大风从山谷里吹起来，浓烟被裹挟着扭来扭去，直指山巅。

罗老四站在山崖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向上望去——在山巅一片密林之中，隐约好像有几块白色的反光，不像是石头或者树林。

他决定走上去一探究竟。

沿着崖边的细碎石子小路，罗老四一路摸索，绕过两个山头，终于看到隐藏在树丛中的白色屋子。

这是一栋简单的木头房子，看起来像是守林人的小屋——但是屋顶却覆盖了一层雪白的白茅，墙壁外围也用白色的枯藤裹的严严实实。

小屋藏在一片密林之中，几棵大树像伞一样罩在屋顶，却又高高的伸起枝桠，并不碰到屋顶。

罗老四突然想起临走之前。老伯告诉他有一个人可以帮到他——那个人住在白色房子里，叫作苏彦。莫非？——这就是苏彦的屋子?

罗老四一路小心翼翼的贴着山边的大石头向前，来到木屋前的一片空场前时，才稍微缓和一下心续。他稍稍整理一下行装，准备拜访一下屋子的主人。

罗老四背着背包，走到木屋门前，抬手正要敲门，门却随着手轻轻一碰自己开了。进去之后，罗老四仔细打量，这是一个三居室，中间算是客厅，右手边是摆着一张木床的卧室，左半个不知道用来做什么——因为两边都隔了屏风，卧室是直接能看到的——左半个却有一个木门，一把大锁挂在门上。

罗老四来到客厅，桌子上摆着一副简单的茶具，粗陶器的茶壶和杯子。桌子角上一个小杯子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远道而来，稍事休息。

他虽心生奇怪，但既来之则安之。于是，端起茶壶自己倒了两杯茶来——茶水还有温热，泛着茉莉花的清香。罗老四平时最爱喝茉莉花茶，所以此时一点也不客气，只是心想要能再有一瓶蜂蜜就好了——茉莉花茶配上蜂蜜，喝起来简直是人间极品。

因为罗老四是好奇心极强的双子座，自然不会安分坐着，于是满屋子走来走去，到处打量。他最感兴趣的，其实是锁起来的那间屋子。

还好，屏风不是墙壁，趴上去仔细瞧还是能够看到一点影子的。只是屋里太暗，罗老四不得不用双手遮住光亮，眼睛贴着屏风往里看。

刚开始看到一个简易的小书架，罗老四心生欢喜，心想木屋的主人和自己一样，也是个爱书之人——可是，仔细一看，书架上面却挂了几个兽首，有几个明显是新死不久的，它们的眼睛大大的瞪着前方，让人不寒而栗。

而且，其中有一个光头无毛的头骨，看起来好象猴子，实在令人费解。

罗老四正在想那个光头的头骨，到底是猴子还是猩猩——突然木门吱呀一声大开，霎时整个屋子里一片大亮。

一个遥远而冷静的声音传来：你终于来了。

罗老四惊出一身冷汗，只见一个年轻人衣袂飘飘立在门口，超然的神情仿佛遗世独立的画中人。因为站在门口光线太强，罗老四想仔细打量他却看不清，只见到一片耀眼的白色——但眼神却寒光摄人，逼得人不敢直视。

罗老四有些尴尬的笑笑，说道：怎么，你知道我要过来？

那人冷冷道：嗯，茶水不是都备好了吗。

罗老四又堆起笑脸：嗯，茶还不错，要是还有蜂蜜就更好了。

那人没有搭茬，直视着罗老四问道：你到山上来干什么？

罗老四一时语塞，总不能直接说自己闲着没事，吃饱了撑的，跑到这里找鬼吧——而且搜鬼这么荒诞的事，谁会相信呢。

于是，他随口敷衍道：我是学地质的，到这里来探险。

那人接着问：那有没有探到什么险？

罗老四继续敷衍：也没遇到什么事，只是差点迷路——对了，还没问你怎么称呼？

那人犹豫了一下，一字一顿说道：苏彦，苏轼的苏，美好的彦。

罗老四心头一惊，果然是老伯说的苏彦——难道他知道这里鬼怪传说的细节，而且屋子里放了那么多奇怪的东西，一定不是普通人。

于是，笑得很开心的说道：好名字，好名字。我的名字比较土，他们都叫我罗老四。

其实我是一个老师，也有人叫我罗老师。

苏彦居然淡淡的笑了一下，说道：罗老师看起来很年轻啊，不如我叫你小罗老师怎么样。

小罗老师有点尴尬，应道：呃，小罗老师——听起来还不如直接叫小罗呢。——对了，刚才正要问你——

苏彦抬眼问：问我什么？

罗老四一脸严肃，正色道：刚才我看到你那间屋子里，放了很多动物的头骨，只是有一个光头的骨头，看起来又像猴子又像猩猩，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呢？

苏彦皱了皱眉，清清嗓子，怀疑的看着小罗老师，问道：你真想知道？

罗老四好奇心又上来了，追问道：到底是什么啊？

苏彦脸色铁青，一脸肃杀表情，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死人头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