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死书(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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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死书里的不死传说(43)

“是的。如果我判断得不错,洞中的白骨应该就是他们,但他们不是两个人,而和你们一样是四个人,四个男人。这四个不速之客,是在一天傍晚来到我们这里的。他们四人不像你们从洞中而来,而是翻山越岭,历尽艰险才找到这里。四人看上去文质彬彬,举止谨慎,对族长和我的师父毕恭毕敬。他们自称是旅行者,误入此地,并向我们献上了兽皮、人参、烟草等礼物,甚至还有两根金条。于是,我们便留他们住了下来,打算过几日再送他们出去。可是,这几人似乎并不急于离开这里,他们每天吃饱了饭便四处转悠,还不停地找族人问这问那,打听消息,其中,他们就提到了玉插屏……

“他们的举动,引起了族人的怀疑,如果他们是不小心误入的旅游者,怎么会随身携带那么多的礼物?更何况,当时那个兵荒马乱的年月,谁还有心思来这么偏远的地方游山玩水?再加上他们在这里的种种反常举动,族长便将几人找了来,问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到底为何而来?这次,那四人也不隐瞒,直截了当地说,他们是为西夏王朝的玉插屏而来。四人当中最年长的男人,还向族长出示了他的证件。”

“证件?他是什么人?”唐风问。

“那个最年长的男人是四人的头儿,约莫四十多岁不到五十岁的样子,证件上显示他的身份是保密局上校。另外三个男人,一个约莫三十多岁,另两个很年轻,看样子也就二十岁出头,其中一个年轻人和年长的男人有几分相像。这三人没有出示证件,他们的身份我们并不知道,但我猜测,他们跟那个保密局上校应该是一伙的。”

“保密局上校?您还记得他叫什么名字吗?”本来已经解开的疑团,又复杂起来,这让唐风大感意外。

“时间过得太久了,实在是想不起来了。那上校表明身份后,立即变了一个腔调,不再像先前那样文质彬彬,而是对我们下达了最后通牒,他声称自己是奉国民政府之命,前来搜寻玉插屏,要求我们交出那块玉插屏。说完,他还给族长看了一份国民政府的公函。族长对公函真伪将信将疑,但他心里早已打定主意,不管公函是真是假,在此兵荒马乱的岁月,决不能将祖宗传下来的珍宝交出来。于是,族长断然拒绝了他们的无理要求,并派人将四人先软禁起来。”

“后来那四人怎样呢?”马卡罗夫关切地问。

“这四人并未抵抗,老老实实被我们软禁了起来。族长和族人们商议如何处置这四人,有人建议送他们出去,也有人建议杀了他们。送他们出去,害怕他们卷土重来,到那时,后悔莫及;杀了他们,万一他们真是政府的人,保密局追究起来,那也不保险。最后,还是我的师父出了个主意——师父和族长假装在关四人的屋外说话,言语中,透出玉插屏就藏在海子边的那个山洞里……果然,第二天凌晨,四人全都逃走了,我们不知道他们最终去了哪里,总之,他们再也没有回来过。”

“不用问,那四人肯定听信了你们的话,到溶洞里去找玉插屏,结果在洞中遭遇了意外,把小命丢在了洞里。”唐风推测说。

“可还有两人呢?我们只看见两具白骨。”韩江的话,让大家又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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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上午,唐风都在思索溶洞中未出现的那两具白骨,韩江推测说:“可能那两人死在了别的地方,只不过我们没看到;也可能他们跑出去后,再也没回来,那兵荒马乱的岁月,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唐风思索一番,摇了摇头,他不相信事情会那么简单。中午吃午饭时,梁媛终于苏醒过来。黑云又给她喝了一碗药,梁媛面色开始红润,看上去已与健康人无异。唐风欣喜之余,迫不及待地将这几天发生的事对她简要说了一遍,听得梁媛惊讶不已,直呼不可思议。

吃完午饭,众人各自休息,可唐风躺在木屋的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洞中的白骨究竟是谁?下一步该怎么办?唐风满脑子都是问号,辗转反侧多时,也没能入睡,索性起来,来到大平台上。他抬头向远处的雪山峰顶望去,早上还清晰可见的峰顶,此刻再度被厚厚的乌云笼罩,而且整个天空也都随之黯淡下来,唐风心中瞬间被阴霾覆盖。

就在唐风诧异之时,大喇嘛又把众人叫进了佛堂,像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对众人言道:“我已经考虑好了,现在就送你们离开这里。”

“现在?这么快?”唐风有些诧异。

大喇嘛道:“其实,我上午便有此意,但看那位姑娘还没苏醒,就没……现在,你们的身体都已恢复,是该离开的时候了,这里不宜久留。”

“为什么呀?我还想多住几天呢?”梁媛看着窗外的美景,恋恋不舍。

大喇嘛并不回答梁媛,而是默默念起了那段晦涩难懂的经文,那像是某种咒语,马卡罗夫心中随着大喇嘛的诵经声,又生起了那种不祥的预感。这时,韩江开口打破了这庄严肃穆的诵经:“谢谢您的款待,并告诉了我们那么多关于西夏玉插屏的事。但我还有一件与玉插屏无关的事需要向您请教,您为什么反对黑云她妹妹的婚事?”

大喇嘛看了一眼韩江,然后轻轻叹了口气,解释道:“这是为了党项,为了党项人最后的净土。我上午已经说过,西夏灭亡后,川西北是许多党项人逃亡的首选之地,不仅是因为对故土的感情,也是现实的选择,这是一条最便捷的道路,所以不光是我们这支党项人来到了这里,还有许多党项人逃到了川西,可以说,这里是西夏灭亡后,最大的一块党项人聚居地。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在川西的党项人越来越少,究其原因,除了战乱,疾病,艰苦的生存环境,还有就是和异族通婚……”

“可黑云妹妹和那男的都是你们这儿的人啊?”唐风插话道。

“请不要打断我的话。你说得没错,他俩都是本地人,他俩血管里流的都是我们党项人的血,所以他们才会选择用那样壮烈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是,他们……他们这些年轻人已经厌倦了大山里的生活,厌倦了像我一样苦行僧般的生活,所以不断地有年轻人要求离开这里,走出大山。那小伙子几年前偷偷走出了大山,这次回来就想和白云结婚,然后带她去见识外面的世界,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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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风总算明白了黑云妹妹跳崖的原因,他不禁对大喇嘛的不通情理有些愤怒:“怪不得你要反对他们的婚姻,而且还不让族人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世。可这是没办法的事,随着历史的发展,许多民族永远消逝在历史长河中了。其实,党项人并没有消亡,他们已经融进了汉、回、羌、蒙等各民族中,这是历史的趋势,不是你一个人能改变的。”

大喇嘛听了唐风的话,忽然激动起来,竟冲唐风吼道:“不!我不能容忍你刚才的话!我毕生的精力和时间,都用在了保持党项民族的延续上,这也是我的恩师毕生追求的,我不能辜负他的期望,你……你不能就凭几句话就否定我的一生!”

众人包括黑云,都被大喇嘛失态的吼叫怔住了。唐风知道,他刚才的话刺到了大喇嘛的痛处,他刚想向大喇嘛赔礼道歉,韩江却理解错误,拉住他小声耳语道:“别整那没用的,不要忘了我们的任务。”

韩江拉住唐风,开口对大喇嘛说:“对不起,我们无意干涉你们平静的生活,我们接受您的忠告,尽快离开这里。不过我还想打听一些关于‘黑头石室’的情况。”

恢复了镇静的大喇嘛,缓缓说道:“关于黑头石室?你不用问我,因为我也从未去过黑头石室。我说过,那只是一个传说,黑头石室是不是真的存在,还都是个问题,虽然我们党项人对此深信不疑,并且我们这支党项人还肩负着保卫黑头石室的重任,但这么多年来,谁也没有找到过黑头石室,谁也不知道黑头石室究竟在哪里?阿尼玛卿,那也许只是一个遥远的传说。”

唐风听了大喇嘛的话,有些失望,他忽然想起了怀里那幅在郎木寺破佛殿里得到的羊皮地图,也许大喇嘛认识那张地图,也许那张羊皮地图上就标明了黑头石室的位置。想到这里,唐风掏出了怀中的那幅羊皮地图,递给了大喇嘛,谁料,大喇嘛的回答更让他泄气。大喇嘛仔细端详了羊皮地图后,道:“我认识一些古藏文,不过,这只是一幅普通的古地图,年代并不十分久远,上面既没有标出黑头石室,也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唐风没有从大喇嘛口中再得到关于黑头石室的情况,不免失望,他转念一想,既然问不出什么,不如早走,于是,唐风点点头,问大喇嘛:“那好,我们接受您的安排,什么时候走?”

“马上!”大喇嘛斩钉截铁。

“马上?为什么不等明天一早。”唐风不解。

“因为我感觉到了危险。”

“危险?”

“是的。我让黑云带你们离开这里,你们对她可以放心。”大喇嘛说到这,转向身旁的黑云又道,“黑云,咱们现在就开饭吧,你们吃完饭,可以早些上路。”

屋里沉默下来,能干的黑云很快准备了一桌饭菜,但大家似乎都没了食欲。唐风硬逼着自己咽下几口饭菜,抬头看看大喇嘛,又看看默默吃饭的黑云,有话想说,可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

唐风吃完饭后开始整理起他随身携带的物品,大喇嘛已经将三人的手枪放在了桌上。唐风拿起自己的九二式手枪检查了一遍,没有问题,只是——弹匣里的子弹只剩下四颗了。他又看了看韩江的手枪,比自己稍好,里面有七颗子弹!还是马卡罗夫经验丰富,他的瓦尔特P5式9mm手枪还有满满一匣子弹。唐风暗道:姜还是老的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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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风检查完装备,看看韩江,又看看沉默的大喇嘛,忽然反问道:“您难道就不想知道我们是怎么得到这件西夏玉插屏的?”

大喇嘛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不用问,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哦!您怎么知道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唐风大感诧异。

“因为可怕的血咒!每一件玉插屏都被附上了血咒!”大喇嘛的话让众人都停下了咀嚼。

“您也知道血咒?”韩江惊奇地问。

“当然,略微了解玉插屏的人,都会听说过血咒。相传太子宁令哥刺杀昊王时,一刀砍在了昊王的鼻子上,昊王虽受重伤,但威严不减,他瞪着宁令哥,质问他为何弑君杀父?宁令哥大骇,吓得连再次举刀的勇气都没了,只得仓皇逃出宫去,结果为没藏讹庞所杀。昊王血流不止,但一时还没咽气,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深爱的没藏氏和襁褓中的谅祚!当然,更让他放心不下的是帝国的未来!临死时,陪伴他的只有没藏氏和没藏氏怀中的谅祚,还有他最信任的大臣没藏讹庞和嵬名浪遇。昊王弥留之际,在交代了其他的事情后,强忍剧痛,对在场的几人说出了关于玉插屏的全部秘密,说完,昊王口喷鲜血,这才龙御归天!据说昊王那最后一口血正喷在了玉插屏上,于是,关于玉插屏被附上血咒的传言不胫而走,所有知道玉插屏的人,都相信这几块玉插屏上沾上了昊王的鲜血,便附上了昊王的血咒。”

“原来还有这么一说!”唐风感叹道。但他马上又想到了什么,问大喇嘛,“您上午提到的那个白衣少年,后来怎么样了呢?”

大喇嘛解释道:“听祖上的人说,那个白衣少年并没有留下来。他后来又去寻找其余几块玉插屏,期盼有一天可以找到沙漠中的宓城,能够完成复国大业,重振昊王当年的雄风。从这之后,就再没有关于他的消息了,也许他早就死在了寻宝的路上,也许他最后放弃了这条艰难的道路,隐居山林,总之,那个白衣少年,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消失了?”唐风嘴里喃喃自语,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梦见这个八百年前的西夏少年。

大喇嘛说完这一切,似乎如释重负,转而对身旁的黑云道:“黑云,我思前想后,觉着对不住你,我没什么可以补偿你的,就为你指一条明路吧!你如果愿意离开这里,这次出去后,就不用再回来了。他们几个都是好人,相信我,我是不会看错的,如果你出去后,有什么困难,他们会帮助你的。”

黑云双眼噙着泪花,哽咽起来:“不!师父,我不会离开您的。”

“傻孩子,你也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大喇嘛安详地说。

“可……可我走了,谁来照顾你。”黑云脸颊上挂着两行晶莹的泪珠。

大喇嘛摆摆手,道:“你不需要再照顾我了,我感到我的大限将至。最后的党项人……从此,世上再不会有党项人了!”

大喇嘛说最后两句话时,声音明显高亢、颤抖起来,众人惊愕不已。就在众人惊愕之时,一阵沉闷的枪声,撞进了每个人的耳膜。

7

枪声!刺耳骇人的枪声!唐风、韩江和马卡罗夫都没有听错,他们马上意识到——真正的危险来了!

“砰!砰!砰!”一颗颗子弹穿透木屋的墙壁,射进了佛堂,佛堂内的陈设、桌上的盘子、没吃完的饭菜,被密集的子弹打得七零八落,韩江和马卡罗夫本能地趴在地板上。唐风也很快反应过来,他见身旁的黑云怔在原地,一把将黑云拉了下来,压在自己身旁。

而那头,梁媛的惊叫声,和大喇嘛的诵经声响彻整个佛堂,唐风听得出,大喇嘛此刻诵读的经文,正是他今天一再诵读的那段晦涩难懂的经文。趴在地上的马卡罗夫见身旁的梁媛惊慌失措,抱头乱叫,一跃而起,将梁媛摁倒在地。

枪声更加猛烈,没有一点停下来的迹象,韩江回头望去,大喇嘛端坐榻上,镇定自若,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韩江转过身,匍匐着来到大喇嘛近前,冲他喊道:“你不要命啦!趴下来!趴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