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玥短篇故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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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一个故事:美人玉

JDZ,那是我此生第一份记忆,也是我最后的记忆。

我早已经不记得自己出生在哪一刻,可我只记得那是一个温暖的午后黄昏,男子推开燃烧了二十七天的窑门,星火四溅,热浪袭人,一双温柔的手抱起了我,阳光透过苍穹在我眼眸落下,然后我看到了自己,一件瓷器,竟是通体的晶莹剔透,阳光在径口泛起柔和的光,像是遗失了千年的上古琉璃玉。

然后我看到男子温润的笑,他轻轻用食指叩击着颈口,划下一个漂亮的弧度,他抬头,望着不远处的秋千,我抬眼,看到那里坐着一个笑容明快的女孩,那阳光下的流苏裙竟如水波般荡漾,他转头看向我,说,水波流苏。

他是一个瓷师,JDZ最好的瓷师,他有着一双JDZ最漂亮的手,可他却把七年的心血花在我身上,美人玉,这个世间最有灵性却也最邪恶的瓷器,状似美人,精美如玉,价值倾城。

有人说,美人玉现世,日月动容,又是一场千年浩劫的开始。

我以为这一切会在我这里终结,我以为我便只是一件精致的水波流苏。又有谁会忍心让那男子温润如玉的双手染上肮脏,后来,很多年,我才知道我不过是天真,那双JDZ最漂亮的手终于还是沾上了鲜血,然后把更多的人推上了血腥。

惊闻水波流苏的现世,八方兵马向JDZ靠拢。

男子用指尖敲击着瓷身,如泉水,似玉石,叮咚作响,更像极了女子的浅吟轻唱,我终于看到了男子久违的笑,却只是嘴角上扬,那样似有若无。他开口,说,流苏,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绝对不会。

他将我放在精致的木匣里,然后抱着我在黑夜里带我匆匆离开。可是在被装进匣子的前一刻,我依旧看见那个乖乖坐在秋千上的女孩儿,那漂亮的流苏裙依旧在阳光下飘荡。

等我从木匣子里被抱出来已是清晨,可映在我眼里的却不是金色的阳光,而是满地触目惊心的鲜血,他倒在血泊里,血将他的青色长衫染成暗黑色,他仰对着天空,眼神早已空洞,左手无名指弯成一个怪异的弧度,没有人能看懂这手势的意思,除了我,他说,流苏,好好的。

他总是用无名指弯成这样的弧度,带着暖暖的微笑,说,流苏,你要好好的。我甚至觉得,他那温暖的语气,仿若我不只是件精美的瓷器。

我觉得自己流泪了,可我只是一件瓷器,又怎会流泪?我只是感觉心底有一种东西在一点点崩塌。

千年,世人对我的争夺如同战场的厮杀,千年,我不断更换着主人,也不断看着他们死于明枪暗箭,这里,人命算什么?不过是轻如尘埃。千年,我冷眼看着这一切,只是我会在某一个阳光温柔的午后,想起男子温柔的笑,那个女孩,那个穿着一袭流苏裙的女孩,似乎一直都呆在我的生命里,从未离开过,无论我流落在哪里,一抬眼,便总能看到她衣诀翩飞的模样。我想,那个笑容明快的女孩也许也死掉了,我是一件瓷器的器灵,而她,也许早就是这乱世的一个孤魂。可是我帮不了她,我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还会回到JDZ。

那是JDZ一个老的没有人知道他多大年纪的老瓷师,同样,也没有知道他是怎样将我带回了JDZ。

他总是坐在那堆和好的瓷泥前,塑出一个个精致的陶釉,烧制,再一个个砸掉,然后颓然的坐在那堆碎片旁,然后望向我,说,“JDZ,不会再有瓷器比你更精致了,”他的眸子闪进一片水雾“都说每一件美人玉里都住着自己的器灵,既然有灵性,那我给你讲个故事。

“美人玉之所以精致,在于的是它独特的烧制方法,可是这个烧制秘方一直都只是传闻是JDZ水家的不传之秘,可是却没有几个人知道,就连水家都没人见过美人玉,水家老祖宗留下祖训,后代子孙必须保护美人玉烧制方法不外泄,而且水氏族人不得烧制美人玉,违者逐出家族。

一纸秘方,多少人觊觎,水氏人丁凋零,最后不过仅剩一对兄妹相依,兄长子霁,妹妹唤作流苏,他们相依为命,虽然没家族亲人依靠,子霁烧得一手好瓷,流苏懂事可人,倒也让很多人艳羡。

可这一切终究还是毁在了那一纸瓷方上,消息还是传了出去,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那个总是安静坐在秋千上的流苏会这么大胆,她给子霁用了**,将子霁藏在密室里,然后穿上子霁的衣服在秋千架上服毒自尽,让所有人都以为千年从此绝世,也只有这样,子霁才会真正安全。

子霁醒了看到流苏的尸体竟然好像没有太大反应,他砸了所有的瓷器,然后每天不停地呆坐着望着秋千架喃喃自语着,流苏,你的秋千。

这样持续了很久,直到一天他发疯一样钻进窑洞,烧瓷,二十七天,直到二十七天后天你烧制成功。子霁还是破了水家的禁忌,烧制了美人玉。

没有人知道,子霁将流苏的尸体放进了窑洞,用流苏祭瓷。美人玉之所以精美,是因为它用人来祭瓷,而它的器灵就是祭瓷人的灵魂。子霁是看到了美人玉瓷方,所以用流苏祭瓷,因为流苏已死,子霁便每日用自己的血养瓷,他想要流苏活下去,哪怕作为器灵,活在美人玉中。”

他停了话,看着我,说“流苏,你还记得吗?”

终于,有种东西在心底裂开,那种疼,比在烈火中焚烧还要疼,我从未想到过,我有一天会忘了子霁,我的哥哥,那个总是挑起嘴角微笑叫我小流苏的哥哥,那个我总想保护他一次却终究还是眼睁睁的看他倒在血泊里的哥哥。我终于想起那个总是穿着流苏裙坐在秋千架上女孩子便是哥哥记忆中的自己,那个丫头,在哥哥心里,永远都在。

老人依旧自古自言自语“美人玉之所以不传世,一是怕被滥用,它可以护住一个死人的灵魂,而是它过于精美,一出世便带来杀戮,那么久了,也该结束了,不该再有人为此而丧命了。”

是啊,不该再有了,这个世界,早就不该再有美人玉了,况且,哥哥不在了,这个世界,那么大,那么空,那么冷,对我,又有什么可以留恋?

莹白的瓷身开始崩裂,道道晶莹,仿若泪痕,与我,却没有丝毫的疼痛。

老人笑了下,然后径自走进燃烧着的窑洞。

那些日子,我总是穿着流苏裙坐在秋千上,哥哥把我高高推起,像是飞一样,风灌满衣袖,飘荡的花瓣打在我脸上,我一遍遍飞起,再跌进哥哥怀里,哥哥总在我耳边轻轻自语,小流苏,哥哥在。

哥哥,等等流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