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真的有人会武术!
初冬的冷雨,零零星星的不甚大,但仍阴得很重。浓云低低地压在天空下,一块块一团团或青或灰或绛红或黯紫,像说不上名目的一群怪兽在轻霭霾雾间互相挤压重叠沉浮升降。
冷得浸骨的雨星星点点洒落下来,打得水塘里的残荷一片沙沙作响,满是潦水的官道已和道边渠塘海子几乎连成一片汪洋,朔风催送着愁波涟漪,远瞪霰雾凄迷,近处微波粼粼拍岸,残芦败苇菅草枯茅都在不胜凄凉地瑟索抖动。驿道边色泽斑斓的柿树白杨,沉甸甸直垂到地的杨柳、枝叶躯干都湿漉漉的,一阵哨风掠过,五颜六色的叶片不甘寂寞地顺风一扬,又无可奈何地纷纷坠落、浸入驿道车辙的湿泥寒水之中。
我坐在宗学里自己的课桌前,百无聊赖。由于我的先见之明,我的学习生涯比宗学里的其他阿哥幸福的多,在他们还在垂头丧气的处理师傅留下的作业时,我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作业,什么三十六记,孙子兵法,其实授课的师傅也不是十分的懂,毕竟是文人,只是纸上谈兵,没有经过实践,怎么能够理解这奥妙的东西。还是从前锋营找来的几个老军官有点见识,对于如何行军,如何布营,怎样运输、后勤,山川地理,如何观察敌情都有不错的见识,而且听听他们讲一讲各地的奇闻轶事也是不错的消遣。不过我发现了一个令人吃惊的事实,竟然大部分的满族军官不懂得汉字,虽然他们占据了大部分的高级军官的职位,最令人惊讶的是,他们在军队里进行军事教育的主要教材竟然真的是《三国演义》,我还以为电视里所说的皇太极等满族高级将领靠一本三国打天下是故意埋汰人呢,(晕!).。当我严正的回绝了他们用三国教育我的好意后,有一个老头还不满的嘟囔:“哥儿别看不起三国,想当年,太祖皇帝就是凭借这打下这关内的花花江山,历代的祖宗也是靠它开疆占地。只要学会了这一本书,我们旗人就能够纵横天下呢!”实在是受不了,要是罗贯中知道他写出了这样厉害的兵法,也应该能含笑九酒泉了。我终于明白为什么40多年后,竟然会让4000多英国鬼子打的满地找牙,又割地,又赔款。不是武器差距多么大,根本的原因是人出了问题,这些满人军官,又无知,又自大,以为凭借老本就可以横行天下,不思进取,士兵再英勇也要打败仗,何况他们率领的是天天吸食鸦片,连刀子都拿不动的老弱残兵!
我的学习生涯大体还顺利,除了有一次,实在受不了教授孙子兵法的儒生在那里胡说八道,告诉他,其实我们现在常见的孙子兵法并不是孙子写的,是三国世代,不世出的大英雄,大诗人,曹操,曹孟德,根据流传的残本,加上自己的军事实践,而得来的。老先生惊讶的眼镜都掉在了地上,嘴张的可以塞进去一只鸡!而我的顽劣表现,被师傅责为胡说八道,被罚站一个时辰。唉,不管什么时候,说真话,和大家表现的不一样的都是没有好果子吃的,要不都说枪打出头鸟呢!
今天因为王师傅告病,最严厉的人不在,别的几个师傅也乐得轻闲,在一起清谈、聊天。绵恩等几个大一辈阿哥凑一处,有的下围棋,有的摆弄琴,有的站在旁边看琴谱。十几个小阿哥围在一处打闹。我懒得理会他们,一群纨绔子弟,说起琴棋书画,唱戏,游乐头头是道,真实本事半点也无。忽然,毓庆宫大门处,恒亲生允祺的老生子儿弘皖连蹦带跳的跑来,说道:“你们要不要吃福橘?这么大个儿没核儿,到嘴里一包儿蜜——十二大篓子刚运进来,我偷着弄了一个,那滋味,啧啧……甭提了!”他咂嘴舔舌地说得津津有味,几个小的都含着手指头,哈拉子拖出好长。同在一处玩的奕脤、绵愉、绵忻、奕纬、奕纲、奕继、奕都在天真孩提之时,哪有什么顾忌?小兄弟们凑一处叽叽咕咕,商议着“咱们一人弄一个尝尝。”正说得高兴,理亲玉绵恺从屋里踱出来,伸欠了一下,笑问:“你们几个小把戏鬼鬼祟祟凑一处,也不练读书,嘀咕什么?仔细着王师傅来了罚你们背书!
”王爷!”一个太监上前嬉皮笑脸打了个千儿道:“外头不知哪个大人贡进来的福橘,一个足有斤来重,阿哥们口馋,都想尝尝新鲜儿……王爷面子大,给他们内务府说说,弄一篓子来……。”绵恺笑道:“要一篓橘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刚贡进来,养心殿、钟粹宫都还没送,咱们倒先吃,人家要说咱们不知礼,对景儿时就是事。为这点子口福吃一顿排场,不上算。忘了王师傅上回说吃西瓜的事么?整整数落了半日!我们都是金枝玉叶木着脸听人教训这些事儿,很有趣么?”奕脤在旁笑道:“罢呦三哥!贡品没入库都不记帐,太监们还吃呢!就整篓搬不合适,一个人弄个尝尝,就是万岁知道了也只是一笑的事儿。您是王爷,连这点肩胛也没?”
绵恺不禁一笑,叫过一个太监来说道:“你点点这里几个人,去奉宸苑寻赵伯堂,看有封得不严实的篓子,不要整篓搬,就说我的话,有几个小阿哥积食,一人弄一个尝尝鲜儿”答应一声屋里屋外地点人数儿——共是二十六人——兴冲冲去了奉宸苑贡库房。说也巧,橘子正过秤入库,赵伯堂听是毓庆宫几十个皇阿哥要,十分巴结,数了几十个上好的,吩咐记帐的道:“按途中损耗扣除。”竟
亲自用食盒子捧着送到毓庆宫来。这边一群人正等得跃跃欲试,见橘子送来,齐欢呼一声,一窝蜂儿拥上来,你一个我一个抢到手里,嘻嘻笑着剥皮就吃。只见满殿有的唏溜着吮那汁水,有的咀嚼着细品,有的嫌酸,舔嘴咂舌一副副怪相.
“呀——好甜!”
“不不,甜中带着酸呢!”
“我这个是酸的……”
“怎么种的,一样的树,就出这么多味道——我这个汁子粘乎乎扯得出丝儿,一泡儿蜜!啧啧……”
我对这东西没有什么兴趣,在以前常吃,也没有什么希罕的。
忽然一个人道:“你看咱这些高贵的,每人一个,只有那些贱种没的吃。”我一看一大殿的人只有我一个手里是空的。哪能吃这种气,我猛地站起道:“绵亿,你骂谁是贱种!”
“就是你。你和你的汉人娘一样,都是贱种,就会仗着长得好看,花红柳绿的勾引人,狐媚,下流。”
我头里嗡的一声,这小子不但骂我,还敢侮辱我的母亲,看我不揍死你。
我生来力气就不小,又经常练习骑术,这个只知道吃喝玩了的小子那是我的对手,一拳过去,打了他一个满脸花。
一群小阿哥立时大乱,有使绊子腿的,有打太平拳的,有拿着橘子乱砸的,顿时大吵大叫。我趁机打了个痛快。忽然听见有人断喝一声:“这成什么体统?都住手,为首的站过来!”,立时安静下来,除了我,我知道喊这一声的是嘉亲王的二阿哥绵宁,和我年纪相仿,自小聪慧,在阿哥里很有人缘,刚才挨揍的小子就是他的死党。
我懒得理他,拍拍手道:“是这小子找打,你要是不服气,可以替他找回来!”
大概是我的态度激怒了他,他冷冷的笑道:“果然绵亿没有说错,你和你的汉人娘一样,都是贱种,既然敬酒不吃,就让你吃罚酒。”
我大怒,猛地一冲,右手一拳,恨恨的想,一定要打的他满脸开花。
可是出乎我的意料,我忽然飞了起来,等我明白过来的时候,屁股重重的敦在方砖铺成的地面上,钻心的疼,绵宁还用力的捏着我的手腕。啊这小子会摔跤,刚才这是一记标准的过肩摔,我们老家管这叫‘背布袋’。吃了亏的我,怎么能服气,爬起来,我奋不孤身的又来,可是这小子忽左忽右,拳法古怪,既不是拳击,也不是摔跤,可是十分的厉害,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我已经吃了十几拳,浑身上下,火辣辣的疼,尤其是左眼中的一拳,让我难受无比,而且牵动了泪腺,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突然,打击停止了,我只觉的眼前一黑,金星乱冒,差一点晕了过去。“行了,”只听见绵宁说道:“别哭了,和个娘们是的,不再打你也就是了。看着还不错,原来是个银样蜡枪头,绣花枕头一包草。”这句话比再打我十拳还难受,我想奋力再战,可是浑身软软的没有一丝力气,这次眼泪才真的止不住的流下来。
一群人簇拥着绵宁,趾高气扬,不停的拍着他的马屁,这个说二哥你好厉害,那个说,长龄这小子不自量力,忽然有人说:“就是,也不看看二哥是谁,二哥的师傅可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高手,八极拳的宗师,能飞檐走壁的。”
等等,飞檐走壁?八极拳,难道真的有人象武侠小说里那样的飞檐走壁?竟然真的有人会武术!
最后打架的处理结果就是,我、绵亿、绵宁、每人领了十下手板,罚抄大字50张,说起来,绵宁打了我,我虽然挨了打,可是狠狠的教训了绵亿,算是两下撤平,只有绵亿倒霉,挨了打,还被老师罚。不过从此我和绵宁就算是接下了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