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倾心结纳(上)
浑邪王一死,残余的匈奴骑兵斗志锐减,分成数股,四散欲逃。而这段时间里,后军和前锋终于赶到,围成一个松散的包围圈逐渐逼来。殊死的战斗立即在这茫茫的草丘四散漫延。
潘宗向犹自躲在地上,左手勉力支持着身体,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神死死盯住杨诚,脸色不断变化着。虽然危局业已解除,但潘宗向仍然心有余悸,刚才短短的一段时间里,经历了征战十多年都不曾遭遇到的生死威胁。如果杨诚的箭迟发片刻、如果四散的各组回援稍迟、如果后军没能分出一千人及时驰援……死里逃生的潘宗向脑中闪过刚才数个瞬间的片段,心中暗自庆兴,自己到底是福大命大,如果死在这里,那可真是天大的冤枉。暗自侥幸之余,杨诚出神入化的箭术和沉着冷静的机智,也让潘宗向赞叹不已。如果刚才杨诚要杀自己,可以说是轻而易举,而且事后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如果以自己的性格,刚才一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毕竟自己有除去杨诚之心。
杨诚等人却没有加入对匈奴骑兵的追杀,刚才奔至小丘附近,众人便已弃马作战,对于他们来说,踏着实地作战更能发挥自己的优势。虽然已亲手射杀浑邪王,杨诚却没有多少喜悦。毕竟自己同生共死的兄弟已经战死,就算杀死一百个浑邪王,仍然不能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实。当匈奴骑兵开始败逃之际,杨诚便命令正威营的士兵原地休息,自己这些人要想骑马追击草原上的匈奴骑兵,那是绝无可能的,倒不如原地休整,恢复体力。
经过刚才一战,杨诚消沉的斗志再度昂扬起来。正威营的士兵并不比神威营和神机营的精锐逊色,虽然只有二十多人,但面对匈奴千余骑兵,仍然没有任何人有畏惧和退缩的表现。众人均在杨诚的命令下,将一支支羽箭准确的射向匈奴的战马,给混战中的匈奴骑兵带来极大的困扰。单从士兵们所表现出来的沉着冷静,便足以让任何人不敢小窥。杨诚想起李平北为了让一部份士兵能顺利突围,不惜深入重围,自己也要完成李平北的心愿,将存活的每一个正威营士兵,活着带出草原。想到这里,杨诚心中顿生豪气,先前颓废的心情也一扫而空。有了暂时的目标,况且是李平北想要完成的目标,杨诚再没有那种六神无主,不知要做什么的疑惑。至少,暂时自己还有任务需要完成。
战斗逐渐结束,浑邪王一死,这场本来实力就不均衡的战斗便再无悬念。除了数百骑突围逃脱,其余匈奴骑兵尽数战死。浑邪王这次从王庭带出的五万骑兵,终于在这里终结,似乎正预示着匈奴的未来,日暮西山,这场战争终于到了了结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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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打扫完毕已近黄昏之时。潘宗向却也不敢停留,稍作休整后便率全军向中军疾赶,如果能在史达贵到达中军前追上当然最后,虽然这种可能性极其微小,却也让潘宗向放手欲搏。
草丘一战神机营虽然顺利歼灭了浑邪王余部,但也付出了惨重代价。中军四千骑兵战死近三千,前锋和后军的伤亡倒还可以接受,毕竟他们赶到时,战斗已经演变为追逐之势了。虽然相比于浑邪王部近万的伤亡来说,神机营此役可以说是大获全胜,但潘宗向却没多大喜悦。看着现在自己不足五千的人马,对于想在王庭决战中立下大功,甚至亲自获取大单于的梦想,恐怕将再难实现。
在潘宗向的特意安排下,杨诚被排在潘宗向身后随行,其余的正威营士兵则在队伍后列。潘宗向打算作最后一番努力,将杨诚纳入自己帐下。如果不能为己所用,留下便会对自己是一种巨大的威胁。如果将杨诚这种箭术的人,蓄意安排在战场上,在混乱的战斗中专门射杀敌军将领,杀伤力将是极为恐怖的。
入夜时分,疾驰的神机营终于开始安营休息。虽然潘宗向急切的想追上史达贵,但毕竟经过一天的奔波和战斗,已经接近士兵们的极限。
杨诚正想寻找正威营其他士兵,潘宗向已然大步走来,拍了拍杨诚的肩头,亲切的说道:“不用找了,我已经给你安排好营帐,就在我的大帐旁边。”
杨诚顺着潘宗向的手指方向,果然看到初具雏形的大帐旁边有数名士兵在支起一个营帐。虽然和大帐比起差了很多,却是按千夫长极别布置。杨诚以往均是自己动手,现在由别人带劳,竟感觉有些不习惯,但也只得默默接受。
潘宗向见杨诚对自己的安排虽然没有异议,却也没有丝毫感激,心知想要拉拢杨诚并不容易,便又伸手握住杨诚的手,拉着他向就要完成的大帐走去,口中仍是亲切的说道:“来来来,我们喝上两杯,今天你可是立下大功了。”
杨诚却也不便挣脱,只得随潘宗向向大帐走去。未几,二人便已进入大帐,潘宗向对正在帐内布置的士兵说道:“你们先出去,我和杨兄弟有话要说,拿些酒食进来,不准任何人来打扰!”
帐内士兵纷纷放下手中的事,向帐外走去,没多久,精心储存的酒菜也送了进来。众人退去后,帐中仅剩杨诚和潘宗向两人。
潘宗向在上首坐了下来,抬头看着兀自立于帐中,不知所措的杨诚,指着离自己不远的位置,笑着说道:“不要客气,快来坐下。”
看着杨诚坐定后,潘宗向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对杨诚说道:“自己倒上,我俩今天好好喝上一杯。”
杨诚虽然不知道潘宗向为何态度如此转变,却也想着即来之,则安之,放宽心情给自己倒满后,静静的望着潘宗向,静待下文。
“来,先干一杯,今天要不是杨兄弟,本将军恐怕已死在匈奴人手中,干!”潘宗向举起酒杯对杨诚说道。
“卑下只是尽士兵之责。”杨诚谦虚的说道,见潘宗向已然仰首喝尽杯中之酒,便也不再客气,举杯尽饮。
“来,第二杯酒,杨兄弟今天诛杀浑邪王,立下大功,干!”潘宗向见杨诚再度倒满酒后,自己一边说一边先将酒喝了下去。
“卑下不敢居功……”杨诚自知这种功劳难以算到自己这种小兵身上,见潘宗向将杯底亮向自己,也不便再多言,只得硬着头皮喝了下去。
潘宗向喝完第二杯后,却不再倒酒,将酒杯倒置于案,肃然说道:“神机营军纪严明,行军之中士兵不得饮酒,将领饮酒亦不可超过两杯。我虽然为一营之首,却也不得不遵守,待此仗过后再与杨兄弟痛饮。”
杨诚见潘宗向如此说,却也没说什么,将酒杯学着潘宗向那样倒置在案上,心中却也不以为然。神字诸营在征北军中一向享有特权,不仅可以喝酒,甚至有些将领还将厨子、歌姬带在身边随军出征。而正字诸营却难有这种特权,从将领到士兵,均是严令禁酒。其他的营杨诚不知道,但李平北向来滴酒不沾,而且其他士兵不要说在行军中喝酒,就算带上酒也是死罪。虽然潘宗向说得冠冕堂皇,杨诚却颇为不屑。
潘宗向见杨诚危襟正坐,却也看不出心中在想什么。便又继续说道:“杨兄弟位居千夫长,今后与本将军说话大可自称末将,卑下中是低级士兵之称,并不适合你的身份。”
“这……”杨诚大窘,他一向是个小兵,早已习惯了自己士兵的身份。在刘虎的安排下一下子变成了千夫长,一时却也不习惯。况且这个千夫长纯属子虚乌有,以杨诚的性格,若不是想着好组织正威营的士兵,恐怕根本不会承认。
潘宗向看着杨诚的窘态,早已心知肚明。要知各营的千夫长以上职位,并非一营统领可以做主。全是由征北军大帐统一安排任命,如果没有一定的关系,就算再有才能,也难以有出头的机会。李平北算是一个例外,因为他的成名早在征北军成立之前。而征北军成立之后,一个普通的小兵能爬上百夫长之位便是极限了,若要想再做升迁,便要赵长河或者像潘宗向、史达贵这种权贵点头才能如愿。所以当日在大帐之中,刘虎自称杨诚和自己是千夫长,二人便已起疑,只是为了暂时安抚二人,没有说破而已。
“不知杨兄弟是何时任的千夫长?以杨兄弟的才能,就算任副统领之职也委屈了。”潘宗向试探的向杨诚暗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