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碧青神君）我的故事
我是蛇，一条外貌丑陋且剧毒无比的蛇，不知道为什么，如果我不隐藏身形出现，那么所有能跑的动物都会立刻逃跑，连捕猎都成问题。
郁闷下，我每日孤独地潜心修行，最终成了强大的妖怪，并修出一张算是比较优秀的人类外表。
这个时候，曾经嘲笑我修行的妖族争先恐后地匍匐上前，他们鞍前马后效劳，恨不得舔我的靴子，有些是为了活命，有些是为了获得利益，许多可笑的嘴脸变了又变，很好玩。
曾经看不上我的妖族美女聚集在我身边献媚，她们莺声燕语说着肉麻的情话，崇拜我的力量，赞美我变化出来的外表，并发誓说自己很爱我，我是她们生命中的唯一。也许妖族里面也有不虚伪的例外，可惜我没有耐心和时间去慢慢发现躲藏在角落的美好，更没有主动去赢得女人芳心的yu望，何况我也不懂怎么做……
殷勤的话听多了，我开了个玩笑，说自己身上不光是血液，所有地方都是剧毒，和自己交配的女人都会中毒身亡，再问她们谁愿意侍寝的时候，那些女人脸都白了，口里说着不相信，表情却变得犹豫不决，并想推别人去做第一个实验品。
妖族都多疑，不多疑的动物不能成妖，早就在各种争战中死了。我很理解她们的做法，所以只是笑笑离开，没有再难为她们。
她们依旧没有走，只是争宠没有那么激烈了，加上各路来投靠的小妖，冷清的洞府一下子热闹起来，我却开始有些不习惯这份喧哗，无数假面在眼前晃来晃去，不知道应该相信谁，或许谁也不能相信。
美酒美人，权势金钱都拥有的时候，如果说还不满足恐怕会遭众人嗤笑，只是我心里真的觉得空荡荡，总觉得有些什么是更想拥有，可是却说不出这想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我开始逃离自己的洞府，总是一个人去山峰最高处发呆，看着脚下的云朵变幻成各种模样，普通的小动物对我的气息越发敏感，所过之处，方圆一百米外，连只麻雀都见不到。
很无聊，非常无聊，这样下去修妖和做蛇有什么区别？
在我决定什么都不想，只享受妖生的时候，一场针对自己的阴谋骤然降临，我被那些赞美我的小妖们出卖，曾经的敌人设下圈套，粉碎了我全身骨骼，抽去经脉，打回原型，然后他用靴底蹂躏着我的头，说要让我受尽一切痛苦而死。
可惜那个得意的家伙看不见我的死亡，因为在那瞬间，我的毒牙咬上了他的脚，他没有痛苦很久，死得很惨也很快，起码比我快多了。
正在闭目等死的时候，有个老头来到我身边，他很关心地问我还好吗？我懒得理他。
然后他自言自语，说是西方有佛祖可以度一切苦厄，为何我不去求他解救自己。我说我不想解救了，反正都一样。
于是那个老头很生气，他用鞋子敲着我脑袋说朽木不可雕，明明那么好的才华那么好的升仙潜力，却不去珍惜，只知道那些没用的妖怪为伍。
我反问他：“升仙和做妖怪有什么区别？”
老头说：“做神仙可以拥有你想要的一切。”
什么都可以有吗？可以和现在有些不同吗？那就去试试吧。
于是我很痛苦地花了五百年爬向西方大雷音寺寻找佛祖的身影，他感动我的毅力与恒心赐予我人身，在归顺天庭立下战功后，玉帝终于准许我成仙，并赐名碧青神君。
我南征北战，从妖界打到魔界，手上血腥越来越多，部下看我的眼光也越来越崇拜和敬畏，我还是不知道这些是不是想要的东西。
可是我依旧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动，因为一次机缘巧合救下的散仙莫林对此发表结论：“因为蛇是冷血的，所以你没多少感情。”
我恍然大悟，从此认命。
莫林这人其他还不错，就是有点爱管闲事，他总是建议我应该去培养点兴趣，再娶个老婆来陶冶一下情怀，于是我去学了弹琴，画画还有写字看书，这几样事情对消磨时间非常有用。至于老婆，我不想要趋炎附势的女人，于是在别人的牵桥引线下和仙界几位著名的美女略略有过交往，可惜不擅长和人交谈，也不懂说好听话的我，很快就给拒绝了。她们说我没情趣，生活在一起会很闷。
唯一一个喜欢我的红杏仙子，天天闹着要与我上战场，说是喜欢我屠杀四面的威风，可是战场这种地方，我从来不觉得是女人家应该呆的地方，而且我喜欢工作，并不代表我是战斗狂，更不是嗜杀的屠夫。当我将这个意见直接地表达出来时，红杏仙子说我看不起女人，大怒而去，再也没有回来。
跑了就跑了，没什么所谓。莫林说我是傻子，我觉得是女人不可理喻，从此这事不了了之，两人闹得很不愉快。
就是这样，日子平平淡淡地过着，身上的伤疤越来越多，工作也越来越多，官衔也越升越高，有事忙总比没事做好。
没想到，自从遇到一只愚蠢至极的猫妖后，这种平淡的日子就被打破了。
那只小猫妖见我第一次就冲上来蹭着不走，我以为又是那些来讨好处的妖族，于是将她踹开，没想到那个家伙却狠狠咬了我一口，蛇毒进入她的体内，几乎没命。
看着那头躺在地上几乎翻肚皮，却还是拖着我衣角不放的猫，我真的很纠结，因为认识我的妖族怎可能会咬我？不认识我的妖族见了我怎可能不逃跑？
莫非这猫妖脑子有问题？于是我蹲下身，摸了她好几把，她没有逃跑，只是用脑袋上柔软的皮毛蹭过手心，非常舒适，并可怜兮兮地对着我不停叫唤，似乎还不懂如何说话。
或许是只刚成妖的猫，饶了她吧，从没有被动物亲近过的我心念一软，竟不知已结下三世红线。
忙完各种事务后，过了差不多一星期，无聊中的我突然想起那只愚蠢的猫妖和她那柔软的皮毛，有些想收回玄青宫陪伴自己玩耍，于是跑回去丢下她的地方，简单寻了一番，却不见任何踪影。
她没有任何等我的理由，我也没有任何一定要将她带走的理由，缘分断了就断了，只是在孤独的时候，偶尔回想起来，又有些后悔。
于是在第二次见到这头猫的时候，见她还记得我，于是我毫不犹豫地将她抱回去，准备效仿杨戬养狗做徒弟来养这头猫。
令我惊讶的是，这只叫花苗苗的猫并不是我想象中的幼妖，而是已经长大的成妖，而且非常美丽，却……非常不知廉耻，居然想裸着身子跳出窗外，而且礼仪规矩样样不懂，时时出状况，处处惹麻烦，动不动就给我点意外“惊喜”，让人哭不得笑不得。
我不讨厌苗苗，甚至有些喜欢，思无邪三个字或许是对她的最好诠释。她心里根本没有任何猥琐的念头和想法，什么勾心斗角，什么趋炎附势，什么勾引男人好像都和她无关，倒反衬出我自己的思想很……很过分。
她真的很笨，可是会很认真地听我说无趣的话，开开心心地接受我的沉闷和严肃，她会和我撒娇，只为手上小小的鱼干，她不懂人情世故，却会凭着直觉，努力地一点点去学习和改正。
最重要的是，她很喜欢我，而且是发自内心毫无任何杂质的喜欢。她每天会守在门口等我回来，并蹦蹦跳跳地扑入怀中……有时候让人洗尽所有的烦恼，开心起来，或许就是这么简单。
我想就这样维持着她的天真，尽可能宠着她过日子，或许很好。
于是，当无耻的敖云想将她带走的时候，我愤怒了。
我不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总觉得敖云是在玷污她的纯真，而且要剥夺我身边最重要的快乐来源。
气得几乎说不过话来，我将敖云赶走后，抓她在手狠狠地揍了一顿屁股，她被打得哇哇大叫，衣服从肩上滑下，露出雪白的肌肤上的吻痕时，我如触电般颤抖了一下，心里更是气愤难当。于是更狠地打了好几下。
路上我回过神来时，深深陷入反省，这种事情不应该完全责怪她，正在思索的过程，她突然问我什么是朋友。
从来不知朋友是什么的我无法回答她这个问题，于是回房查了一晚上的书，书上的答案五花八门，于是我整理出几十页的腹稿和资料，准备第二天慢慢和她讲述。
没想到第二天，她就说自己解决了这个问题，关键词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于是我拿去莫林身上试了试，果然很好用……
她所谓的朋友——锦纹，是敖云送来的女人，我极度不信任，可是苗苗却很喜欢，竟为她去偷了仙丹，当莫林来报她被关七窍玲珑塔的时候，我摔碎了自己心爱的茶杯，并焦急地赶去救人。
李天王也是个严肃而不通融的家伙，正在考虑如何砸了这座玲珑塔和如何帮她脱罪的时候，莫林却看出了牛肉干的真相，我怀疑那个家伙是早知道，只是想看我的笑话。很多年以后，他承认了这一点。
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在乎苗苗，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反正她也很喜欢自己，我是不是应该考虑将她娶过门，早点断了敖云的混账心思，那个家伙太会耍手段，而且花心风liu，如果将来苗苗开窍了，很可能会给欺骗伤心。
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我拿着孙子兵法，面无表情地苦苦思考这个问题，传音铃给我送来了晴天霹雳般的消息，苗苗爱上别人了。
心里一阵愤怒和悲哀，原来她平日里说最喜欢自己不是真的，那我是不是应该放了她？莫林见我神色难看，体贴地提议说下界看看苗苗喜欢的对象是谁，考核一下是否对她真心，免得上当受骗。
我没有多想，立刻抓着莫林下了凡间。
没想到，苗苗喜欢的对象竟是一只猫，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猫。
我想任何男人都无法忍受自己不如一只猫有魅力这个事实吧？这个比她跟敖云相好还巨大的打击让我喘不过气来，忍不住抓住她用语言步步紧逼。
她跑了，我没追。
因为我要冷静，好好地冷静，免得自己因争风吃醋而撕裂一只普通猫，再绑架女人成亲的消息通过莫林这个大嘴巴传遍天界。
幸好苗苗回来了，她好像永远都会轻易原谅我对她的伤害，可是这次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我正要问她是否被谁欺负了的时候，她扑入我怀中，说是害怕，害怕被抛弃的孤独。
看着那份孤独，我突然明白上千年来，自己心里寻找的东西是什么。
忍不住吻了她，我利用她舍不得离开自己的心情，将她绑在身边。
至于后来去魔界抓回了地狱妖犬送给她，去寻来全天下各种珍奇海产送给她，也不过是为了弥补心中的内疚。
她还不懂什么是爱，我却骗了她，让她的笨脑袋将依赖、喜欢和真正的爱情混淆，心甘情愿留下来。
这种做法是不是很卑鄙？可是我只能这样做才能得到她。
对不起……
没有勇气开口求婚的我，终于在按捺不住苗苗失踪几天的焦急心情时，经过莫林的怂恿，开口了，没想到她居然一口答应。
可是理由却是，她想和我一起过日子。
我不知道她明白的是夫妻间的关系，还是亲人间的关系，反正我只想要娶她回去，用关怀把她囚禁在笼里，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可能这样做不对，我不管，因为这是我渴望的生活。
天界很多人听到这场婚事，都在议论纷纷，他们笑话我娶一个凡间上来的低级妖怪，笑话我娶自己认回来的徒弟。
他们说什么都好，我不管，因为这是我憧憬的生活。
我只担心，这些闲言闲语传入苗苗的耳中，会让她不高兴，还好这个担心白想了，她比我更不在乎这些世俗细节。
七宝凤冠、金银首饰、珠宝锦缎，不管她要还是不要，所有天界仙女会羡慕的东西，我统统要塞给她，让她风风光光地嫁给我，从此不受任何委屈。
她以后不能有任何烦恼，任何忧郁，我只要她每天都快快乐乐地过日子，呆在身边露出傻乎乎的可爱笑容，每天欢乐地玩，然后替我生几个孩子，我将亲自带孩子，将男孩子要培养成勇敢的战士，女孩子培养成苗苗一样的性格，单纯善良，专一执著的性格。
如果谁要上门来提亲，先要通过我这关，接受严格的审查，才准娶我家女儿回去。
为了早点实现这个美梦，我忍不住在婚前就将苗苗推dao了。
第二天去打扫战场，非常轻松，我第一次在工作中走神，带来了无法挽回的后果。
玉帝因这个失误而大怒准备降罪于我，我不在乎什么降罪，可是无法原谅的是，这个失误导致敌人抓走了苗苗。
九雷连环诛仙阵，很复杂，但我未必闯不过，耀阳必定背后有阴谋。
从未与人合作过的我，首次放下身段邀来李天王与杨戬帮忙，我不能让这次的行动有丝毫闪失。
策划良久的阴谋永远比破解阴谋困难，而且我们准备的时间太少，闯阵的行动失败了，生与死的选择，我没有交给苗苗。
因为我害怕，如果她选择错了，会因此内疚。
反正……任何选择，只有一个结果。
那就是她活下去。
山塌了，追魂剑从四面八方射出，将我们埋于地底，我拼尽最后的力量，将她变回猫形，并牢牢地护在身下，用躯体撑住所有岩石堕下的力量，却已经失去了突围而出的能力。
背上追魂箭造成的伤口却狠狠地直达心脏，一点一滴地抽搐我的生命力，直至死亡。
我决不能让她发现我要死了，这样她可能会惊恐而大叫，洞穴内空气无几，大叫只会增加呼吸的困难，导致她的死亡。
于是，最后看一眼她有些不安的身子，我装作若无其事地和她说话，并战战栗栗地说出一直放在心里的三个字。
她果然什么都不懂，我只能苦笑。
轻轻地松了口气，神智开始慢慢消失，我拼着最后气力，给了她一个命令：“我很累，想睡一会，你不准吵我，明白吗？”
她点点头，乖巧地遵循了命令。
很好，就这样，你小心呼吸，老实地呆着不要动，等待着有人来救援。
对不起，曾经的承诺无法遵守。
对不起，发下的誓言无法实现。
对不起，造成的伤害无法弥补。
对不起……
我不能继续陪你走下去，等逃出生天后，最后一次原谅我……好不好？
愿，有人替我好好珍惜你，直到永远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