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捌—
十三岁生日那天,娘亲愁眉苦脸的看着个子突长的女儿,唉声叹气的对四个丈夫说道:“你们说,这可怎么办!?都十三岁了,成天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象个男孩!将来如果生不出女儿来怎么办!?乔乔,你说我们是不是该给舟儿预备男侍了?”
纭舟呛着口中的汤,咳嗽着勉强咽下去后,脸色已经变的通红,娘亲抿嘴一笑,以为年幼的女儿是害羞,安慰道:“舟儿害羞什么?女儿家总得有一两个男侍的。”
天稚有所不知,纭舟一方面是因为首次听到娘亲喊帝王相主夫的昵称,一方面是在心里乐开了花——老娘终于等到可以染指如花美男的那一天了——古威摆着笑眯眯的表情,对着纭舟丢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了,这个女儿哪里是害羞,根本是急不可待!
乔父微微沉吟一下,眼神和其他几名丈夫互相交流一番,随即点了点头,纭舟心头简直是万花怒放,烟火齐飞呀!但待她详细向爹爹询问过男侍的意义后,高涨的兴致立刻落到了谷底。
男侍,并不是象她所想象中属于“她的”的男人,准确来说,是属于她未来“主夫”的男人,也就是主夫的妻伴之一,在主夫正式过门之后,男侍即直接升为妻伴,而之所以会提前以男侍的身份进驻未来妻子的身边,也得益于一条可笑的规矩,男女成亲前不能见面,但是在这个男女比例被打乱的社会,很有可能等新郎官兴冲冲的来提亲,新娘子已经被别的男子压倒了,于是把妻伴送到未来妻子身边,以此来保护妻子则成了婚姻的规矩之一——也就是说,这个男侍基本上就是来帮未来的主夫看紧妻子,再把妻子身边的草草树树全部砍掉的男人,同样的,男侍也不可以成为未来妻子的第一个男人,他们需要对主夫绝对的忠诚,能够成为妻子的男侍,代表着他与主夫间牵不可破的坚强联盟。
苍天啊!大地啊!纭舟抱紧脑袋简直想喊那句经典的:“我该拿你怎么办!?”
这不就是等于在猫儿眼前放条鱼,再拴条结实的链子,而且这个男侍还会把其他的桃花都赶走,不要啊!纭舟在心里大喊,她等了整整十三年才见到黎明的曙光,难道又要沉回黑暗的夜晚里去吗?放这样一个男人在身边她还怎么拈花惹草,流连在草丛中!?
在天稚未成亲前,就是甘父来做的男侍,当初如果不是他一力阻止,也许天稚就会被姜父抢走了,象娘亲这种温婉女子是绝不会自己挑选丈夫的,虽然这个世界少了媒灼之言,父母之命仍然是不会少的,姜父当年来势汹汹,甘父带着娘亲千里远循,找到了还在外面游历修行的乔父,最后总算两方达成了协议,古威有时候会跟女儿提起这些旧事,听得她心驰神往——原来父母辈的故事也是这么戏剧化!
不过放在她身上就令人万分不爽了,她可不要一个“活人贞操带”!她的身体她作主!
“爹爹,能不能让女儿自己挑选?我不想要男侍了,感情是要慢慢培养出来的。”第二天,纭舟一边顶着石块蹲马步,一边噘着嘴说道,古威笑了一声:
“我看你是想逃跑到外面的花花世界吧?”
“嘿嘿,爹爹真了解女儿的心思……”
“唔,其实也有不少女子自己挑选丈夫,江湖儿女更是不拘小节。”古威慢腾腾的说道,似乎在回忆里浮现起某个倩影,随即又话锋一转,“但是,你姜父不会同意的,咱家有他加入也算是书香门第了,他绝不会允许你私自挑选些野男子带回来的。”
纭舟猛力嘟起嘴巴,向爹爹表明她是多么不满,古威忍不住笑出声,他左右瞧瞧,突然凑过去说道:“那,舟儿逃家如何?”
纭舟手一松,大石块掉下来砸了她的脚,痛的她直跳,好不容易减缓点了,她一瘸一拐的窜过去抓着古威的袖子说道:“爹爹爹爹……你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逃家。”古威笑着说道,好象在说今天的天气真不错呀,纭舟张大了嘴巴,她甚至有点怀疑古威是不是也是穿越大军中的一员,作为一个男人穿到这个国度来还真不幸啊……
停止了胡思乱想,她用饿狼般眼神盯着古威絮絮叨叨的问着细节,最后古威被问的不耐烦了,大手一挥:“你还真当是放你一个人出去乱跑啊!?”
“啊?难道不是吗?”
“怎么可能?”古威丢过去一个鄙视的眼神,有时候这个女儿精的跟鬼一样,有时候又笨的象猪,“只是让你离家去外面见识一下而已。主要是你的传闻太盛了,唉,乔父也为了你的‘白痴’头衔很头疼,所以有意让你做点功绩出来显示一下,不然没人上门提亲唉。”
纭舟瞬间如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了下来,她死趴趴的贴在墙上,看见爹爹又转了过来,嘴角噙着一个促狭的笑容:“但是嘛,出了家门,将在外军命有所不从啊……”
天纭舟的眼睛亮了起来。
果然,不久后乔父即正式通知纭舟准备一下,押送村里的献贡队伍上河城,说是押送,十三岁的女娃儿能发挥什么作用,一方面跟随着许多人也可以达到宣传“天纭舟不是白痴”的效果,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献贡队伍会受到江湖中白道人士的保护,非常安全。
所谓的献贡,说白了,古代交通不便,消息闭塞,哪家产宝珠哪家生甜桔都没人知道,所以某些精明人士就设立了这么个大会,美其名曰:寻宝集,各地会送一些样品,由相关人员选出优秀的在大会上展示,基本上等于最原始的土特农产品交流推广会,具体事宜由武林人士负责,讲起来是武林中人会友谈情,即免了商人的俗气又有了滚滚财源还能促进城乡发展,真是一举数得,各地无不争相献上最好的东西,以求能美名远扬。
天纭舟双眼这两天一直闪亮闪亮的,传说中的河城,传说中的白道,传说中的帅哥……抹去嘴角的口水,她窜去爹爹的居所,有许多问题只有跟这个爹爹提,如果问其他的父亲肯定会被当怪物使的。
古威坐在他那把有年头的木头摇椅上,身边放着小茶几,上面搁着青瓷茶壶与茶杯,他最喜欢的就是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打盹,纭舟曾经嘲笑他简直象老年人,当时的后果是被罚劈柴一百捆,回想起来还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啊,现在她一脚踏入古威的院子,远远的刚要开口喊爹爹,蓦的又把声音憋回了嗓子里。
纭舟发现古威老了,闭上眼睛的他虽然还是那个神气模样,但嘴角已经不知不觉有了笑纹,耳旁的发丝渐渐染上霜华,还有搁在腹部的双手,因为习武和岁月变的粗砺坚硬,前世她离开时,刚是开始理解父母的年纪,这一世她自然要比真实的年纪更加理解父母的苦,虽然她并不认同“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但她还是了解“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句话,尤其是在真切的感受到古威倾注在她身上的关爱与祝福后,对于孤身一人穿越辗转两个时空的她来说,是份意料之外的收获。
现在她要离开这个名义上的父亲了,在孩子离巢时,父母总会显的不舍难过,但是古威悠闲的放开了扶着她的手,让她独自一人翱翔在广阔的世界里,她还记得小时候爹爹在旁边拿着小细鞭,只要她马步一扎不稳就是一鞭子,还有冰天雪地里带着她一起跑步,比赛扫雪来当练功,还有认龄礼那天,古威抱起她那双有力的大手,以及温暖的怀抱,一切都历历在目。
“舟儿跑来就是发呆的吗?”
回忆被现实的声音打断,纭舟发现古威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睛,正望着她微笑,擦擦有点酸的鼻头,她跑过去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爹爹腿上,对于十三岁的她来说,这种体验也许是最后一次了。
“爹爹,女子外出不是全部有男子陪同吗?我一个人出去?”
“晨暮钟午不是跟着你吗?”
“那是不是意味着……?”纭舟一脸讪笑,古威却毫不在意的打碎了她的幻想。
“晨暮钟午已经许人了,许的人就是你房里两个大丫头,你不知道?”
纭舟的贪婪顿时变成了阳光下的肥皂泡,叭的一声变成满地水迹,爹爹好笑的打量着一脸郁瘁的女儿,问道:“难道舟儿喜欢这四个小子,那向你丫头要来便是,全部不行,但一个想来你未来的主夫应该还能容忍的,不过你得多宠爱他才行,不然以后肯定会被主夫整死。”
纭舟立刻摇头:“不要,如果他们还是自由身,女儿也许还会想想,但是既然他们已经有了所爱之人,断没有横刀夺爱之理!”这也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前世被好友抢走心爱之人的痛苦还隐隐的刻在心头,时而带出一阵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