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新踏上G市的土地,贺兰深吸一口空气,空气中夹杂故乡特有的泥土草木清香。回来了,离开三年,终究是回来了。
抖索精神,贺兰拉着行李,沿着记忆中的路线,慢慢向家的方向走去。这里还是老样子,远离城市中心,大山脚下的小镇,人们悠闲地过着日子,外面的世界为外星文明的到访闹得天翻地覆,这里却一如旧日。
停在街口,街口的老树还在,树上还是麻雀的窝,是小时候那窝麻雀的后代嘛?摇摇头,怎么可能,贺兰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但却不由自主细细观察这一切,细细地与记忆中的街道,记忆中的人比较。
“回来了,还不赶紧进来。愣在外面干什么。”记忆中的大嗓门。
贺兰连忙点点头,拖上行李箱快走两步,低声说,“妈。我回来了。”
“我知道你回来了,这不是看见你在这里了。还不进去,你爸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收拾收拾去店里看着。”
连串的吩咐下来,打得贺兰连感想悲叹惨被辞退的时间都没有,丢下行李就被推出家门。
抬头看看天上绚烂的阳光,贺兰笑笑拍打自己的脸蛋,这样敢情好,有个强悍的老妈,省了自怜的时间,也省了所谓的调节时间。
“啪”。额头一热,抬手摸摸,粘粘糊糊的,隐约一股异味。“啊。”贺兰惨叫一声,“该死的。”抬头张望,一只麻雀扑棱着翅膀擦着身侧飞过,灰色的翅膀上有一块醒目的白斑,“你这只死鸟,我认得你,每年都是你。”说着,想冲那只已停在低枝上,正左顾右盼的麻雀扑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麻雀抬眼撇了贺兰一下,头一摆,小嘴巴张口数次,高傲的扇扇翅膀,飞走了。剩贺兰一个在树下拼命跳脚,真晦气,又被鄙视了。
“怎么又和麻雀对上了,”摇着大葵扇的贺老爹,吸着拖鞋,一步三摇走到树下,“多大的人啊!”语气中的感叹啊,让贺兰直冲老爹瞪眼。
“老爸,你太偏心了,你怎么不说说它,我年年回来,它就年年送我这份“礼物”,过份不过份啊?”
“哎,我说你啊,哪里看出年年是它,说话不经脑子。”说着,大葵扇往贺兰脑袋一敲,“去去,看好铺子。我去看看下棋。哼,孙老头牛皮吹得厉害,看他能在老杨头那过上几招。”
“我就知道是它,每年都是它。”贺兰嘀咕着。其实贺兰自己也不清楚是怎一回事,但心里隐约有种感觉,每年回家送大礼的麻雀一定是同一只,不是同一种,是同一只。除了那块醒目的白斑,就剩下这种很奇怪,很玄的感觉,就像有第三只眼睛能看见,第三只耳朵能听见似的。
贺兰曾经告诉初恋男友,得到的答案是,家里开了店,从小接触鸟类的后果,侧面反映贺兰是个观察细致的人。所谓的看和听都是观察的结果
就读军校指挥系的男友给出最理智,最据分析性的结论。当时,贺兰心里有把声音告诉她,男友说的不对,随着声音而来,是心底泛起的鄙视。当时,贺兰自己也吓了一跳,最后只得小心的保留了意见。
摸掉额头的礼物,拐过街角,贺家的小店就在上山人行道的左侧。小店专营鸟类买卖,还有鸟食,鸟笼之类的。贺家一直都有奇怪的传统,无论哪一代都有一两个爱鸟,养鸟人,厉害一点的,像贺老爹一样,开间铺子,养上各种鸟儿,算寓爱好于生活了。贺家这一辈就只有贺老爹和贺兰亲近鸟类,贺老爹一个妹妹,一个叔叔都是见不得鸟的人,又嫌弃自己哥哥开小店不挣钱,平时也不愿意和贺兰一家往来。
贺老爹开店不是为了纯粹的讨利,凡来店里买鸟的人首先要是爱鸟人,不爱鸟,一心想攀比,或者讨好送礼的,按贺老爹的规矩是一律不卖的。但开店铺的人,哪能遵守死规矩,为了贺老爹的规矩,贺老妈不知道吵了多少次,一家人一半的收入都靠店铺,哪能说不卖就不卖,而且现在,哪像从前有那么多爱鸟,惜鸟人。吵了几次,贺老爹让步了,贺老妈看店的时候,他不管,他看店的时候,坚持规矩。贺老妈也不能常常在店里盯着,看着,捏着耳朵吵架,最后也只能随贺老爹了。贺老妈退休了,自己在外面有两份兼职,加上退休金,一家人吃饭穿衣没问题,最多不能大富大贵罢了。
贺兰推开店门,按照往常的惯例,往窗台上放几个小碟,倒上鸟食。小店大门开在南面,那面一扇落地玻璃,玻璃窗一侧是上下四道长长的不锈钢管,鸟儿自由落在不锈钢管上,每个管的两则,安有食槽和水槽。贺家的鸟从来不关笼子,奇怪的是,不关笼子的鸟,即便大门打开。自己也不会随便跑出去,鸟儿真要出去溜达几圈,必然先在贺老爹和贺兰头顶转上两圈,才扑扑往外飞,到晚上又自己跑回来吃饭睡大觉。贺老妈开始还担心鸟跑不见了,几年下来鸟的数目非但没少,反而有增多的趋势,贺老妈看店时也像贺老爹一样,大门打开,鸟儿任飞任跑。
小店一侧角落放着几款古朴的鸟笼,还有一个展示架,放满各式鸟食和配套的食槽,水槽。贺兰拿块抹布,清理展示架和窗台前的不锈钢槽,往水槽,食槽,添水添食,把鸟儿拉的粪便扫一堆,倒垃圾袋。
处理好店里的卫生,贺兰拉把椅子坐下,开始翻看最近几月的账本,入不敷出,家里也不容易啊。揉揉太阳穴,开始板手指头计算,自己在外面工作的时候,要租房子,又要管吃饭穿衣,每月月底都是光光的,寄钱回家,那是有心无力。现在回家了,多张口,家里的支出肯定要多的,老爹家的亲戚都在小镇住,见到自己肯定要问怎么回家。要知道自己成了啃老族,那帮亲戚该怎么编排自己啊。
贺兰不怕人编排自己,但小镇人少,一点大的事情都传得比天大。贺兰不愿父母因为镇上的流言伤了父母,又不愿自己真成了啃老族。只得捧着脑袋苦思。
出去找工作?现在好一点工作招聘都要求对外星文明有一定了解,能初步与外星来客沟通。真搞不懂,外星文明来的生物大多聚集在联合国,普通的企业哪有机会碰上,居然还要求能与外星来客沟通,能碰上一个已经算不错,可以上电视了。
次一点的工作,每月薪水连养活自己都成问题,变成白白帮人打工。贺兰不禁哀叹自己当初为毛选了外语专业,还要学的人最多的英语。要是当初选理工科,至少还有一技之长啊。
现在哀叹也太晚了,还是想想怎么找份工作养活自己。啾啾展示窗旁吱吱喳喳开大会的鸟儿们,贺兰捧着发胀的脑袋,自言自语,“还是你们好啊,天天吃完了睡,渴了就喝,没烦恼。”
一只眼角带蓝斑的画眉扑棱着翅膀绕着贺兰飞,小嘴张张合合,吱吱喳喳说个不停。贺兰挥挥手,“想出去玩就自个飞出去,别来烦我。”
蓝斑画眉像听懂贺兰的话,突然在贺兰前面一停,瞪大小眼,嘴巴一张。碰,却是一声沉响,紧接着,吱喳声大作。鸟儿们垂着翅膀,抱着小腹,在不锈钢管上蹦跳。贺兰掩面,这什么鸟啊,当自己是飞机嘛?想停就停,不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搓搓小画眉脑袋,“瞧瞧,被你同伴取笑了吧。摔疼了没有,以后别做这没脑袋的事。”
小画眉柳眉一翘,两只小眼睛瞪得更大,哼一声,背转身子不里贺兰。贺兰也不为意,笑笑,老爹养的画眉真有性格,还会冲人发脾气呢。晚饭时,贺老妈,曾玲多烧了两个菜,糖醋排骨和清蒸鲈鱼,都是贺兰爱吃的。贺兰咬着筷子,看着两个菜,“妈,我被辞退了。”
“吃饭吃饭,说什么晦气话,再找一个就是了。往后退一万步,你妈还养不起你。”曾玲夹一块鱼肉给老公,“你别老盯着那些鸟,它们比你聪明。”说着瞪一眼老公。贺老爹心不在焉,眼睛老往窗外飘。
贺兰抬头张望,窗台上停了不少鸟儿,记忆中,以往吃饭时候,鸟儿停留多为了吃点鸟食,喝口水,吃喝完马上飞走,现在越聚越多,吱吱喳喳一大群,像开鸟儿大会。
“我说你们两个,非得让我操心,吃饭的时候专心吃饭。”曾玲不满意父女两人都一副心思放在鸟儿上,边夹块排骨给贺兰,“你暂时帮家里看着店,愿意的话,就去读读书,不愿意的话,就找个男人,结婚成家。趁我还年轻,好替你带孩子。”
“妈,我还小,而且没有经济基础,结婚有意义嘛?”
“小?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都嫁你爸,准备生你了。你不愿意结婚,就去读书。我看电视说,现在学外星语很热门。”
提起外星语,贺兰就觉得委屈。正因为时下社会流行学外星语,大部分头脑发热的都削尖脑袋去挤那些外星语学习班,据说请外星文明来客亲身授课。高昂的学费让大多数人却步,但仍然时时刻刻把学外星语挂在嘴边。贺兰对这种行为实在不感兴趣,只埋头工作,然而贺兰的闷不出声却被上司评定为不积极,不与时具进,没进取精神,光荣地被辞退了。接替她的是一个能时不时蹦出两个外星单词的男生。
“妈,学那个没用,现在大部分外星来客都在联合国,平常人能见到几个。等到外星人都在地球大规模出现,都不知道多少年后了。而且,学那个好贵的。一个月,20课时,最便宜的都要10万。”
曾玲皱起眉头,两夫妻各项收入加起来,一个月也就7,8千还是有的,学费不是出不起,咬咬牙,用存款就行了,只是像贺兰说得,学来有什么用啊。
“妈,以后外星语真的普及了,就像现在英语一样,我再去学也不迟。那时候,懂得人多了,学费一定降下来。”
曾玲想想也认同贺兰观点,也就不说学习的事。一家人安安静静吃过饭。曾玲把贺兰推出厨房,“去去,不用你洗碗,”说着,冲房里的贺老爹撇撇嘴,“去瞧瞧你爸,一整晚的心不在焉。”贺兰点头,走过去,抱起抱枕,坐到贺老爹身边,‘爸,那些鸟儿说什么了?‘贺老爹身子一抖,“你,你听到了?”贺兰噗哧一笑,“老爸,你怎么呢?鸟儿哪能说话啊,不过逗逗你吧了。哦,不对,鸟儿会说话,说的是鸟语。”贺老爹神情一松,“世事无绝对啊。”贺兰歪歪脑袋,“爸,说得太深听不懂,还是直白点。爸,你不适合玩深沉哦。”贺老爹笑笑,不答话。贺兰顺着老爹的目光,转向窗台,窗台的鸟儿又多了好几只,有些还是不常来贺家搭食的,贺兰想,难道是鸟儿开庆祝会,还是订婚,结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