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此刻平阳(二)
“老连你眼光真是不错啊,我自小身体孱弱,吃了很多药都没作用。后来,一个道士主动找上门来,教授了我这套拳术,说是只要练上十来年,身子就会慢慢好起来。”吴节点头,据说太极拳起源于武当派,由张三丰首创,连老三一眼就看出自己刚才所打的这套陈氏太极有武当山的味道,确实厉害。
但这好象都是传说,在真实的历史上,陈氏太极传自洪武七年的温县陈家。如果真有这套拳法,连老三应该知道的。
想来这个时空的历史已经大不相同,很多东西都面目全非了。
让吴节吃惊的事情还在后面,受到一个读书相公的夸奖,连老三高兴得一张老脸都抖动起来。神情更加恭敬:“原来如此,那道士应该就是武当山的高人了,可惜啊。”
说到这里,连老三叹息一声:“据小人看来,应该有一套相应的拳经,那才是这套拳法的精髓,可惜了,好象公子没学过这套口诀。”
吴节这才留神了,的确,正如连老三所说,陈氏太极套路极多,共有拳法六路,还有散手和短打。每套都有拳经、口诀,比如什么:掤手两臂要圆撑,动静虚实任意攻。搭手捋开挤掌使,敌欲还着势难逞。
这讲的是实战。
“这套拳法真的很厉害?”
“回公子的话,如果有拳经,确实是一等一的武艺。”
当初读大学的时候,吴节跟人学过一套,知道一些。只不过,现代人学太极,就当一个锻炼身体用的体操,也不想练成高手。
现在听连老三这么一说,吴节大为意动,心道:如果能有武艺在身,倒是不错。
现代人都有个武侠情节,吴节也不能免俗。
不过,估计是看出吴节的心思,连老三又说:“练武一事却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不但要有明师,还得配合上大量珍贵的药材,什么人参鹿茸三七当归,还得大量肉食补养,否则会练出内疾来。还有,都从小练习,人一过十二,筋骨定型,再练也是白搭。就算练成一流好手又能如何,最多不过是给人看家护院。”
说到这里,连老三叹了一口气。
吴节暗自点头,对他来说练武不过是为强身健体,对自己来说每天跑上几千米就能够达到这一效果,没必要自己折腾自己。不过,将来有了儿子,倒不妨让他练练,等下次回现代社会,干脆把陈氏太极拳中最有实战价值的散手和短打的口诀背下来好了,反正也没几个字。
“哎哟,小人只顾着回公子的话,倒忘记要给小女送饭了。”
“好,快去吧,等下饭就凉了。”吴节点点头。
连老三忙告了一声罪,低头捧着陶钵朝牛栏屋走去。
吴节本欲回去洗脸刷牙,突然想起一事。这个连老三好象同锦衣卫探子认识,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听他们所说,好象以前接触过,何必从连老三口中打听一下这两人的消息。
微一沉吟,吴节就有了主意,也不回屋,径直朝牛栏走去。
刚走到地方,就听到里面有个女孩子在轻声咳嗽,然后是连老三的声音:“月儿,你怎么才吃这点,再来一口。”
“爹爹,我实在吃不下去了,没胃口。”
“月儿,你平日间食量不是这么小的,怎么了,可觉得身子不好。”
“还好,近日感觉身上有了些力气。”
“那就好,那就好。”连老三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再吃一口,等下乖乖地躺在这里歇着,爹爹还得出去一趟。”
“爹你又要去卖艺了……还是别去吧,昨天你弄丢了铜锣,那小二说话难听得很……再说,外面的恶人也多,爹,你的脸不会是被人打了吧。”声音里充满了担忧。
吴节定定睛看过去,牛栏屋里堆了许多稻草,一个又瘦又小的女孩子躺在草堆上,伸出一根柴禾般的手摸着连老三脸上的淤青。
而连老三则用木勺子舀着糨糊一样的米粥去喂自家女日,一脸的慈祥。
“没……没被人打,痴儿,爹一身本事,寻常十来条汉子近不了身,只有我打人家的,怎么可能被人打?”连老三小声说着,忙将头扭到一边,就看到了吴节。
忙放下陶钵和勺子,拱手:“原来是吴公子,这里又脏又黑的……”
吴节一摆手:“无妨,老连,咱们借一步说话。”
他的目光落到连老三女儿身上。这个小丫头瘦得跟骷髅一样,也看不出年纪。不过,看她五官倒也周正,年纪应该不大。
也不知道她生的是什么病,大热天的,身上居然还盖着一窗破棉被。
说句老实话,连老三女儿长得跟非洲难民一样,昨天锦衣卫说是要拉她抵帐估计也就是说说,这种女孩子随时都有可能死掉,送都送不出去。
“是。”连老三应了一声,就跟吴节走了出来。
吴节斟酌着语气问:“老连,昨天我看你同那两个人挺熟的,那两人好象是锦衣卫的吧。你一个边军出身的军人,怎么会认识他们?”
连老三道:“原来公子也知道他们是锦衣卫的呀……哎,公子什么身份,那可是四川第一名士,场面上的人物自然都是认识的。那两人一个叫况贵,一个叫牛立春。以前在陕西时曾经在我们边军办过案子,勾留了半年,同我认识。后来被派到成都府,也不是什么官。”
“哦,这样啊,听他们的话中意思,你好象欠了他们的钱,欠了多少?”
连老三立即满面通红,低声道:“也不多,就十两。前阵子小人去松潘卫投奔老上司,手头窘迫,只能求到这二人头上。反正他们是放印子钱的,借谁都是借。本以为只要到了地头,以小人同上司的香火情分,告借个几十两把这债还上也容易。可谁曾想,我那老上官却病死了……只能,只能又转回了成都府。到如今,借况贵他们的钱利滚利,已经变成了三十两。”
弄明白连胜和两个锦衣卫探子的关系之后,吴节却没再问下去,又道:“老连,你也是一身武艺,怎么如此潦倒?看你年纪,也是在军队里干了一辈子的,怎么着也能积些战功,左右也能得个官职啊。”
连老三:“公子,真若有军功,上官自己就抢去了,什么时候轮得到我们这些小人物?小人口舌笨拙,又不会讨好人,所以……所以……”
“哦,明白了。”吴节又问:“你女儿怎么回事?”
这事触动了连老三的伤心事,眼泪就不住落下:“小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前年起就一直瘦下去,郎中说只也活不了几年,只能靠人参吊命,活一天算一天。”
吴节:“可是,好象你已经没钱买药了。”
“谁说不是,可怜我的月儿啊!”连老三哭了一声,大概是怕惊动女儿,死死地咬着嘴唇,有一丝鲜血流了下来。
吴节心中禁不住一阵同情,忍不住想掏钱出来递过去。当然,平白无故地帮连老三,他却不想做这个冤大头。
吴节缓缓地说:“老连,有一事我想请你帮帮忙,当然,工钱是少不了你的。做好了,你女儿半年的药费包在我身上。”
连老三也不说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只不住磕头,只磕得额头上全是灰尘。
“你找时间把那况贵和牛立春约出来,至于到时候该说些什么话,我通知你。”吴节蹲下身去,在他耳边小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