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身世（二）
“你抽这么多烟，韩雪伊不管你吗？”
缪黍凡的唇角微微上扬，狡黠地浅笑了一下说：
“当着她的面一根都不抽。”
缪黍晨不由地扯了一下唇角，带着一丝玩味地问道：
“你，很怕她？”
缪黍凡斜视着缪黍晨几秒钟，然后反问道：
“你说呢？”
于是，两个相依为命了二十多年的男人会意地笑了，气氛也就没有那么沉重了，俩人同时又将目光再次投向城市的夜空。
过了好一阵，缪黍晨突然问道：
“哥，你是怎么与韩雪伊认识的？真是李阿姨介绍相亲的？”
缪黍凡侧头看着缪黍晨，心里腹诽道：这个时候这小子不关心自己的身世，倒是关心起他跟小女人的事，看来这小子还不死心。
缪黍凡看了二秒钟后就把目光转向了前方，沉声说道：
“那是一次终身难忘的相亲，惊心动魄、离奇狗血，我当时坐在她对面，心情就如同坐过山车一样，跌荡起伏。”
缪黍凡想起那天相亲的情景，眉宇间禁不住地扬起了笑意。
缪黍晨不解地看向缪黍凡，他不懂缪黍凡这话里的意思，他不相信一向生活严谨的缪黍凡会像他说的那样，因为一次离奇狗血的相亲，就把自己的终身大事给定了下来。
“你是那次她与非人类相亲的时候喜欢上她的吗？”
缪黍凡想都没想就回答道：
“不是。”
缪黍晨一愣，他更加不解了：
“那你们怎么这么快就登记了？依我对你的了解，你不是那种会闪婚的人。”
缪黍凡转头对上缪黍晨的眼睛，冷然地回答说：
“那要看跟什么人，你知道那种被逼婚的感觉吗？不对，准确说应该是被人挑战的感觉。”
缪黍晨更加茫然了，他真的一点都听不懂缪黍凡说的话，他皱了皱眉头，有些惊愕地问道：
“逼婚？谁逼你了？不会是韩雪伊逼你吧？”
缪黍凡再次将目光转向城市的夜空，沉默了一会，然后淡然清越地说道：
“其实我跟韩雪伊闪婚是因为我二十五岁那年的一个赌注。”
“什么？赌注？”
缪黍晨突然惊叫了起来，然后有些气愤地对缪黍凡说：
“哥，又是赌注，当年你跟苏梦雨……算了，我不提这个女人，曾经一个赌注把你伤了那么多年，你现在居然为了一个赌注就这样轻易地决定了你跟韩雪伊的婚姻，你也太草率了吧？”
缪黍凡深吸了一口烟，在吐出烟雾的时候微眯着眼睛，冷声而严厉地说道：
“我跟苏烟雨不一样，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缪黍晨怔怔地看了缪黍凡好一会，他似乎是在琢磨那话里的含意，然后很真诚地说：
“哥，我希望你们幸福，韩雪伊是我喜欢的第一个女人，我可不许你伤害她。”
缪黍凡立刻侧头看向缪黍晨，然后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怒骂道：
“混小子，都这个时候了还在瞎想什么啊？我赶紧给我打消这个念头，你都要当人家的哥哥了！”
缪黍晨顿时沮丧地叹了一口气，怎么突然之间就真成了韩雪伊的哥哥了？
夜色更深更浓，四周一片寂静，两个相依为命了二十多年的兄弟都在想着他们一起度过的岁月，缪黍晨的眼泪不由地流了出来。
缪黍凡再次掏出香烟抽出一根点燃，缪黍晨这才用沙哑的声音问道：
“哥，你是怎样确定我不是杨长贵和王小燕的儿子？”
缪黍晨知道作为警察的缪黍凡不会仅凭奶奶的一句话就空下定论。
缪黍凡吸了一口烟，看着脚下的城市问道：
“还记得那天奶奶住院要我留在医院陪她吗？”
缪黍晨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缪黍凡送了韩雪伊回到医院，奶奶因为打了针已经睡着了。
半夜里奶奶醒来，医院里已经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她拉着缪黍凡的手第一句话就很直接了当地问道：
“黍凡，告诉我黍晨是不是你的亲弟弟？”
缪黍凡一惊，刚才奶奶见到缪黍晨的异常反应，凭着当警察的敏感让他心中疑团重重，却没想到奶奶会这么直截了当地问他。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奶奶，他担心老人家是不是受了刺激在说糊话，毕竟对于缪黍晨的身世除了他、父亲和以前的老警察，几乎没有外人知道。
奶奶见缪黍凡在犹豫着，马上追问道：
“黍凡，跟奶奶说实话。”
面对老人厉声的质问，缪黍凡不忍心、也不应该欺骗，也许说实话或许还能解开他心中的疑团，便实话实说：
“奶奶，黍晨不是我的亲弟弟，他是一个死刑犯的儿子，他父亲在临刑前将他托付给了我爸，委托我爸将抚养他长大，好好做人。奶奶，你怎么会知道黍晨不是我亲弟弟？”
当奶奶听到缪黍晨是一个死刑犯的儿子时，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目光如炬地看着缪黍凡再次质问道：
“那你们确定他是死刑犯的亲生儿子吗？”
“……”
当了这么多年的警察，缪黍凡第一次无法回答一个老人对警务工作的质疑，汗颜而惊愕。
“奶奶，你……”
凝视着奶奶的缪黍凡再次觉得哑口无言，他真的被这个机智而敏锐的七十多岁的老人给打败了。
他迅速在大脑里整理了一下思绪，想起刚才奶奶见到缪黍晨的异常反应，他想起缪黍晨的长相与郭峰墓碑上的像片很相像，他向奶奶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奶奶，你是不是认为黍晨是你某个失散的亲人？”
奶奶立刻毫不犹豫地点头应道：
“是，是的！”
奶奶有些激动地拉着缪黍凡的手说：
“黍凡，奶奶有个亲孙子，跟雪伊是……是兄妹，是……是双胞胎，二岁多的时候在公园里被人偷了，奶奶找了他近二十年，直到小伊的爸爸出事后，奶奶想找也力不从心了。”
缪黍凡惊愕，果然不出他所料，他的预感对了。
奶奶将目光移向病房的底灯，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
“你这个弟弟黍晨啊长得太像小伊她爸，就连那神态都像，用你们年轻人的话说，他不是我的亲孙子都不行。”
缪黍凡被奶奶的话给逗笑了，但马上又收住笑容严肃地说：
“奶奶，光凭长得像是不能成为证据的。”
奶奶笑着看向缪黍凡说：
“奶奶当然知道，所以奶奶才问你，你们确定黍晨是那个死刑犯的儿子吗？”
缪黍凡顿时惊讶地看着奶奶，天哪，奶奶这思维太缜密了，真的比慈禧太后还要厉害，奶奶不当警察真是屈才了。
对于奶奶提出来的这个问题，他缪黍凡做了这么多年的警察，他都没有想到，他真的觉得很失败。
于是，缪黍凡连夜就要三少调来了二十多年前杨长贵故意杀人案的资料。
第二天，缪黍凡认真看了三少找来的当年杨长贵故意杀人案的资料，杨长贵是因为吸违禁品贩违禁品并失手打死自己的老婆王小燕而数罪并罚判的死刑，卷宗里对于儿子一事并没有提太多，只有一份缪黍凡父亲与杨长贵签署的收养协议。
在卷宗上缪黍凡找到了杨长贵和王小燕的地址，那天散会后，他立刻就与白雪一起去了杨家山村，这是个位于A城市郊的一个偏僻村庄。
缪黍凡和白雪在村里了解到杨长贵的父母早已离世，有一个哥哥在村里，因残疾几乎很少出门，她还有一个姐姐远嫁到另外一个城市，自从杨长贵死后就再也没有回过村里。
王小燕不是杨家山村人，是邻村一个木工的独生女，母亲生她时难产去世，于是她被父亲看得很重，从小娇生惯养，到了十八岁，因人长得很水灵，不愿意在农村呆着，就去了城里打工。春节放假她跟嫁到杨家山村的表姐来这里玩认识了杨长贵，两人恋爱结婚。
缪黍凡和白雪找到了王小燕的这位表姐，据王小燕的表姐和邻居回忆，都说王小燕跟杨长贵结婚后不久就怀孕了，而且还是在村卫生院生下的儿子，这一点不会错。
结婚蜜月后杨长贵就去了深圳打工，而王小燕一直在农村养胎直到生孩子，然后就一直呆在村里带孩子，几乎没有去过深圳。
一说到孩子，村里的邻居都说那孩子可怜，王小燕的表姐说，王小燕从小娇生惯养，特别喜欢打牌赌博，一上牌桌就什么都不管，哪里还顾得上孩子。
有一次，孩子一岁多的时候感冒发烧了，她却仍然在大堂里打牌，结果孩子烧成严重的脑炎，送到村卫生院时，医生不敢收，让她赶紧送到A城的大医院去治疗。
这件事后，杨长贵就直接把他们母子俩接到了深圳，谁知杨长贵在深圳早就染上违禁品瘾，花光了所有的钱，不久俩人就带着孩子回到了杨家山村。
回到乡里的日子并不好过，没有经济来源，吸违禁品的人哪里还有心思做工，杨长贵只好用贩违禁品来养吸违禁品。
王小燕原本就好吃懒做，两人都只知道伸手要钱，不知道去赚钱，于是这日子是越过越紧巴。
王小燕知道杨长贵心疼这个儿子，于是就经常用打骂儿子来威胁杨长贵，找杨长贵要钱，拿到钱后就去打牌赌博，所以三四岁的孩子身上总是伤痕累累。
不过杨长贵还真的很疼这个儿子，每次看到儿子被打，他就把王小燕揍一顿，所以这个家里几乎每天都在上演家庭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