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代号D
银色舱门次第打开，哀嚎和惨叫回荡在悠长的走廊里，全身都被鲜血染红的女孩拖着长长的导线，赤脚走在血腥中。
在她身后，顶板崩落，钢管扭曲，爆炸一波接着一波，热浪和灰尘呛得她无法呼吸，但她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痛苦表情——囚禁她的牢笼终于坍塌，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所有的人都死掉了，她是唯一的活人！
她自由了！
然而，当她如愿推开最后一扇门，看着外面一望无际的金色沙漠时，女孩却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虚。
毁灭的快感迅速褪去，剩下的是无尽的空虚。
“我还有以后吗？我还能回到外面的世界吗？”女孩自嘲地想着，就算侥幸走出沙漠，她又能去哪里？
她永远记得父母把她交给教授时那如释重负的眼神，他们把她卖给了这里，换取黄金抚养他们唯一在乎的儿子！
“他们说的没错，我是怪物，是不该出生的怪物……”
想到这里，女孩再也压制不住悲伤，单手扶着废墟慢慢坐下，嚎啕大哭起来。
远处，传来战斗机低空掠过的呼啸声！
……
经过三个小时的高速飞行，飞行员终于在茫茫黄沙中找到了被半掩埋的废墟。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个月前还被标示为禁区的庞大建筑竟被烧得只剩下黑红色的骨架，钢筋露在混凝土外，狰狞扭曲得仿佛被身高五米的巨人撞击过！
又是半个小时的低空搜寻，他终于在废墟中找到了活口，一个穿白裙子的女孩。
女孩蜷缩在烧焦的废墟深处，正无助地哭泣。这让男人的心忍不住颤抖起来。
这就是他的猎物吗？
她分明是个孩子！
他作为皇牌杀手，深知执行命令的重要性，但他也是个父亲，哪怕是最铁石心肠的父亲也无法对和自己的女儿一般大的孩子下杀手！
可他不能抗命，这个任务的等级是最高级！
杀死D！凡出现在这座建筑周围十米的活物都必须杀死！
依照协议，这里是绝密禁区，这里的一切都必须埋葬，连一缕头发都不被允许流出！哪怕烧成灰也要埋在这片沙漠中！
矛盾中，男人驾驶着战斗机在女孩头顶徘徊，试图用轰鸣声吓跑她。
出乎预料的是，女孩竟没有任何反应，她仿佛聋子般抱着膝盖，坐在焦土上安静地哭泣。
莫非是个傻子？
飞行员再度低空掠过，引擎卷起狂风带动黄沙猛烈击打女孩全身，露在外面的皮肤都被打得微微有些发红了。
这一次，女孩终于抬起了头。
她大约十四五岁，苍白的脸蛋没有血色，死气沉沉的眼睛木然地转动着。
“你是来杀我的吗，杀手先生？”她轻声说着，目光平静。
也许是很久没说话的缘故，女孩的发音有些僵硬，听来非常不自在。
至少不是弱智，飞行员欣慰地想着，透过屏幕，他看到女孩几乎没有生机的眼睛深处竟燃烧着灼人的金黄色。
看清火焰的瞬间，飞行员突觉全身冰冷，按着发射按钮的手也开始发抖！
“给我十分钟的时间，让我看完太阳下山再按下按钮，好吗？”正当飞行员惊慌不安时，女孩突然说道，轻柔的话语把他吓得魂不守舍！
她在对他说话！
她知道他要做什么！
明明她已经被导弹系统锁定，明明只要他一个按钮她就会灰飞烟灭！为什么她还能冲着他甜甜微笑，自信得好像全世界都握在她的手中！
“放心吧，我不会逃跑的。因为就算逃出了沙漠，我也无处可去。所以，给我十分钟的时间，只要十分钟就够了！好不好？”她哀求地说道，眼睛里有泪花闪动。
飞行员愣出了，严苛训练磨砺出的本能告诉他，绝对不该答应她！但他不知道如何拒绝女孩最后的要求。
“……上次看落日还是十年前，教授带我回来的时候。那天的太阳又大又红，红得好像要从天上掉下来一样。”
不等飞行员给答案，女孩已经自言自语地说起来，残破的白裙子在狂风中飞得凌乱。
“……我的房间常年见不到阳光，铁架床的左边总是摆着一排铁架，架子上满是玻璃药瓶；右手边通常会悬着一块白布，白布上积满黑色血迹。每当我被关禁闭的时候，我就会躺在床板上研究它们的形状……有时会看到草原，有时是小狗，也有时会觉得像野马……”
站在烧黑的墙壁前，她喃喃地说着，像个最普通最平凡的女孩。
飞行员注意到，说这些的时候，女孩苍白的脸蛋流出了少许血色。
难道她留在这里，就是为了找人说说话？
奇怪的想法闯入飞行员的脑海，还未回过神，声音已经脱口而出：“……你……没有父母吗？”
女孩微微一笑，不再说话。她像小鹿一样在废墟上欢快地跳来跳去，看到任何新奇的东西都会欢喜得好像发现新大陆。死亡就罩在头上，她却仿佛在游乐场般轻松自得。
……
十分钟后，太阳如她所愿地重重坠落，余晖洒在沙漠上，世界因此镀上一层血！
看着如此壮丽的景象，女孩激动地双手捂嘴，大喊道：“这就是你们每天都看到的景色吗？真美！好美！”
随后，女孩转过身，张开双臂，迎向战斗机，欢快地说道：“我看完了，你可以动手了。”
看着她期待得仿佛下一刻就要参加舞会的表情，飞行员再次一愣，喃喃道：“……我不杀孩子。”
“我不是孩子。”女孩微笑道，“我看过你的大脑，知道你来这里是为了杀死D，而我——就、是、D！”
“基地是我摧毁的，这里所有的人都是我杀死的。”她开心的说着，仿佛这是世间最盛大的演出，“我杀了他们，我让他们的脑袋像气球一样‘嘣’地炸开，血混着脑浆溅了一地！然后——尘归尘，土归土！上帝的归上帝，魔鬼的归魔鬼！”
不知为何，听着女孩近乎欢呼的描述，男人的心却是一阵莫名抽搐！
他终于明白此次行动为什么代号D！
不是毁灭（destruct），是死神（death），是恶魔（Devil）！
“现在，按下按钮，帮我结束这场延续了十五年的恶梦吧！”死神冷酷地命令道，眼眸深处浓烈的金色升起，强大的意识闯入飞行员的脑海！
万籁俱静！
身体失去了控制，他眼睁睁地看着左手在女孩的指挥下按下红色按钮。
沙漠深处，白昼般的强光爆发，星辰也被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