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九十二夜 软骨病
“盗贼公会的领导者并不公开露面，黑市的交易活动也是秘密进行的，参与者与工作人员都必须戴着面具，隐藏真实身份。但如果你是汐风的高级成员，被组织认为有用，那即使被抓了现行要接受制裁，他们也会想办法保你。比如暗杀证人、毁掉证物之类的。”
听君一席话，胜过一席话。
“卡米罗，你好了解啊。”安雅赞叹。
“哈哈，因为我就是在这里出生的，是一个汐风盗贼把我养大的。”卡米罗很受用。
“那你也是汐风的一员了？”切斯特的声音又冷了几分：“你对修道院的暗杀事件不知情吗？”
“……谁说被汐风的人养大就要变成他们中一员了？我早就不干了，在这里太没前途。”卡米罗又翻了个白眼。
“为什么说……没前途呢？”
安雅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有嘲讽的意味：“我觉得你性格不错，身手也好，应该能成为公会高层，那不就是统治阶级了吗……”
据说汐风公会的高级杀手在国内呼风唤雨，要什么有什么，不比在修道院苦修好吗？
“没有这么简单。”
卡米罗表情神秘：“你有没有注意到，这里的人都喜欢拿着一个鼻烟壶，时不时吸几下？那就是这里的传统，是诅咒。只要生活在这里，就逃脱不了。”
“在这里生活久了，人就会得上一种怪病，会让你全身松软，像面条一样站都站不起来，最后变成鼻涕虫般只能在地上蠕动的怪物。”
卡米罗皱起五官，双手并起放在脸前，模仿起鼻涕虫蛄蛹的样子。
“要治好这种病，只能定期吸那种鼻烟。鼻烟的配方牢牢掌握在汐风手里，虽然可以治好怪病，但还会使人上瘾，到那时候就别想走了。”
见几人像吃了苍蝇似的看着自己，卡米罗快乐地笑了。
“别害怕，怪病要在这里住一年以上才会出现。我们就是来做个任务，啥事都不会有的！”
***
卡米罗声称自己在汐风有熟人，但对方并不常居于此，他会借“做生意”的理由专程来与他们碰面，需要耽搁一两天的时间。
几人一商量，觉得都是外来者，如果打探得太张扬反而会引人怀疑。可不打探也不知该从何查起，只能先按照卡米罗说的，走一步是一步了。
暂时进入了自由活动模式，克丽丝汀找到安雅，让她陪自己出去一趟。
安雅倒没啥意见，如果她要在这种地方出门，也不想孤身一人。不过她很奇怪，为什么克丽丝汀没有找看上去比较强的其他人。
“因为，我觉得切斯特在身边时，会有点不自在……”
克丽丝汀纠结了一下，显然不擅长在背后说别人：“而且我就跟你最熟了，吉恩和卡米罗都不愿理我。”
安雅一想也是，吉恩和卡米罗在马车上还嘲讽过她，自己真不该提这茬。
其实安雅也认为，切斯特可能看上了克丽丝汀。只是这人过于正经，说不定还很纯情，自己没有意识到而已。
可惜克丽丝汀对他是这种感觉，看来他的恋爱之路注定是崎岖的。
***
“原来你也对这里很熟悉啊。”
克丽丝汀和安雅一前一后地走在颓败的街道上，被大雨压回房屋里的人们已经陆陆续续地出现在户外了。
并不繁华的街道上，衣衫朴素甚至褴褛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
当然不要指望在这里听到什么高雅的问候和对白了，安雅的耳朵在愈渐嘈杂的人声中捕捉到的词汇，大多是骂人的脏话和粗俗的俚语。
就连向街边小贩买东西的人讨价还价的话语，都像在打骂仗。
“嗯……嗯，我以前其实也住在这里，但现在房子已经没有了。”
克丽丝汀苦笑着回答，因为她充当带路的角色走在前面，安雅断后，所以她没能看到她的表情。
那个笑容十分压抑，比哭还要难看。
“……对不起。”安雅停了几秒，低声说道。
她不是傻子。听语气大概能猜到，克丽丝汀家也许发生了不好的事。
“没关系，不需要道歉啦。”
克丽丝汀笑着回答，她的声音非常温柔，就是安雅臆想中圣职者的标准声线。
除了有点冒失之外，她还真是没什么缺点，性格也很好……
只要一比较，安雅就体会到了差距。这样温婉体贴的女性与她完全不同，也是她永远变不成的。
如果除去这张脸皮和不知有啥用的“真魂者”身份，大概没有人会忽视克丽丝汀而注意到自己吧，她想。
不过这也说得通。不图财不图才又不图色，别人图你什么呢？
帮安雅把乱糟糟的思绪赶出脑海的，是被人注视的强烈感觉。
果然来了。
她注意到，周围的行人中总有几个很面熟。他们之间的距离忽近忽远，却一直保持在视野不会失去目标的范围内。
虽然安雅目前的样子既土又不起眼，而且她们两人的腰间别着钉头锤和短剑，但克丽丝汀的气质和长相即使被粗糙的褐色斗篷遮盖，也显得与小镇格格不入。
——自然，也会引来心怀不轨之人。
克丽丝汀好像没有察觉，安雅也不准备告诉她。以她冒失的性格，知道了说不定还会出什么乱子。
两人向南走，离郊外越来越近，周围的行人也越来越少。
安雅拿出小圆镜假装整理仪容，微偏一下角度，镜中反射出身后民房的一角。
有个穿着褐色衣服，头上包着头巾的男人正躲在房子后面，看着她们。
这个头巾太眼熟了，他跟了她们一路。
安雅停了停，在脚下留下一个触发型的【混乱烙印】，范围设置成横贯街道的条带状。等头巾男跟上时，烙印就会自动附着在他身上。
***
一大片蓝色漫山遍野，刹那间给人看到大海的错觉。
那是满山的风信子，覆盖在郊外低矮的山丘上。
卡尔宾兰的大部分地区没有公墓，死人的尸体会被负责清理街道的人统一扔去垃圾场，最终成为野狗之类东西的食物。
不过，如果有值得信赖的亲人朋友，他们会将尸体埋葬，而不是让其曝于荒野。一般在每个聚居地的边缘，都有一个被默认用作坟墓的地方。
就像现在眼前的，被风信子覆盖的山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