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汉高祖定江山一十二帝(2)
初,上立皇子据为太子,后卫后宠日衰。然太子仁恕温谨,卫后善于防闲,虽无宠而礼遇不衰。时方士女巫,多聚京师,率皆左道惑众。而女巫往来宫中,教诸美人度厄,每屋辄埋木人,祭祀之。因妒恚骂,更相讦以为诅咒。上尝昼寝,梦木人数十,持杖欲击上。上惊寤,因此体不适。江充与太子有隙,因言祟在巫蛊。上命充治其事,充言于太子宫,得木人尤多,又有帛书,所言不道。当奏闻,太子惧,充持之急,因用石德谋,收捕充等斩之。上大怒,使丞相将兵捕太子,太子亦勒兵自卫。合战五日,太子兵败出亡,卫后自杀。太子东逃至胡,匿泉鸠里。主人家贫,卖履以给太子。事觉,吏围捕。太子自刎,皇孙二人皆并遇害。一时太子妻妾男女皆遇害。惟孙宣帝,以年幼系狱,得不死,留待后话。
田千秋上书讼太子冤。上悟,怜太子无辜,族江充家。乃深悔从前之非,省靡费,凡方土之候神仙及有害于民生者,悉罢之。
有司请于轮台东募民屯田,以威西国。上曰:“轮台西于车师千余里,前击车师,因道远,死者数千人,况益西乎?朕不忍闻。从今务在禁苛暴,止横敛,无乏武备而已。”自是不复出军,惟以养民为事,而民得休息矣!初,钩弋夫人赵氏,生皇子弗陵,时年一十四岁,上以事遣钩戈夫人赐死,而立弗陵为太子。使霍光、金日石单、上官杰等辅之。上在位五十四年崩,寿七十一岁。太子弗陵立,是为昭帝。或曰:昔武帝巡狩河北,见青紫气,自地属天。
帝使求之,见一女子,在空屋空棺中,姿容殊绝,两手皆拳。帝令开其手,数百人擘,莫能开,上自擘,手即开,能言语,由是得幸,号为拳夫人,进为婕妤,居钩弋之宫。解黄帝素女之术。善采补法,因以教帝,大加宠幸,孕十有四月而生昭帝。因命其门曰“尧母门”。后至甘泉,因幸。告帝曰:“妾当尸解,在前途候帝。”上怪其言语不伦,呵叱之。夫人遂卒。既殡,上哀思之,又疑其非常人。发棺视之,空棺无尸,惟衣履存。香闻十余里,帝亦随尸解去,盖皆仙也。传载武帝崩后,能于陵寝幸御宫人,玉箱玉杖,凡随殓随葬者,复能出在人间,则成仙可知矣。昭帝即立,霍光秉政。光知时务之要,轻徭薄赋,与民休息。至是匈奴和亲,百姓充实,稍复文景之旧焉。
苏武仗汉节,牧羊于匈奴十九年,至是得还。上以为典属国。
初,霍光女为上官杰子安妻,生女年甫五岁,安欲因光纳之宫中,光以为尚幼,不听。杰因盖长公主私客丁外人,言于公主,立安女为后。杰因为外人求封侯,不许,怨霍光。燕王旦自以为弟兄、不得立,常怀怨望。御史大夫桑宏羊,为子弟求官,不得,亦怨霍光。于是,盖主、杰、安、弘羊,皆与旦通谋,诈令人为燕王上书,言霍光大阅武备,拣宿卫之士于道上,僭用天子警跸之制,擅调益幕府校尉,专权自恣,疑有非常。候光出沐日奏之,杰欲从中下其事,宏羊与大臣共执退光。书奏,帝不肯下。明旦,光闻之,不敢入。上问:“大将军安在?”杰曰:“以燕王告其罪不敢入。”诏召大将军入,光免冠顿首谢。上曰:“将军冠。朕知是书诈也,将军无罪。”光曰:“陛下何以知之?”上曰:“将军往广明都门,大习郎官,调校尉以来未有十日,燕王何以得知?且将军为非,不须校尉。”是时年方十四,尚书左右皆惊,而上书者果亡,捕之甚急。杰等惧,谋益急。会盖主舍人父燕仓知其谋,以告大司农杨敞,敞以告杜延年,延年以闻,诏捕上官杰、上官安、桑宏羊、丁外人等,并宗族悉诛之。盖主、燕王皆自杀,皇后以年幼不与谋,亦因霍光外孙,故得不废。时泰山有大石自起立。上林有僵柳自起生,有虫食柳叶,曰:“公孙病已立。”又有流星,大如月,众星皆随西行。帝在位十三年,寿二十二岁而崩。无嗣,大将军光承皇后诏,迎武帝之孙、昌邑哀王髆之子贺入即位。尊皇后曰皇太后。王居丧无礼,淫戏无度,霍光与田延年、张安世等以太后诏废之,议立贤嗣。
初,卫太子纳史良娣,生子,号史皇孙。皇孙纳王夫人,生子病己,号皇曾孙。曾孙生数月,遭巫蛊事系狱。丙吉受诏治狱,心知太子冤,哀皇曾孙,择谨厚女人收养之。望气者言狱中有天子气。武帝遣使者治狱,无轻重皆斩之。使者至,吉闭门不纳,曰:
“他人无辜,犹不可杀,况亲曾孙乎?”使者还以闻,武帝亦悟,乃赦之。张安世之兄张贺,尝言卫太子,为之聘暴室啬夫许广汉之女为妻。至是,丙吉言皇曾孙之美材,年十八,通经术,行安而节和。光然之,因白太后,立为昭帝嗣,是为宣帝,立许氏为后。
初年,霍光秉政,天下称治。光夫人显,欲贵其少女成君,会许后怀孕而病,女医淳于衍者,入侍疾。显谓衍曰:“将军素爱成君,今皇后当娩身,若投毒药去之,成君即为后矣。事成,富贵共之。”
遂合药丸以饮后。后曰:“我头岑岑,药中得无有毒药?”对曰:
“无有。”遂加烦懑而崩。会有人告诸医侍疾无状者,皆收系诏狱。
显恐甚,即具语光,曰:“既失计为之,毋令吏急衍。”光大惊,欲自发举,不忍,奏上,光署衍勿论,显因劝光纳其女入宫,遂以为后。及光卒,上始亲政。霍显及霍禹、霍山、霍云,日见侵削,数相对哭泣。谋令太后置酒,召丞相平恩侯以下斩之,废天子而立禹。事露,云、山、明友自杀,禹腰斩,显及诸女昆弟皆弃市。
与霍氏相连坐,诛灭者数十家。皇后霍氏废,封告者为列侯。帝之少也,实赖丙吉而生,而吉绝口不道前恩。会掖庭宫婢,自陈尝有阿保之功,词引使者,丙吉如状,上亲见问,然后知丙吉有旧恩,而吉终不言。上大贤之,封张贺子、彭祖及丙吉等皆为列侯。宣帝励精图治,赏罚必信,综核名实,政平讼理,吏称其职,民安其业,郡县久于其任。用赵充国为将,而羌虏平,匈奴呼韩邪单于来朝,而边患息。以朱邑、龚遂、尹翁归、黄霸、张敞等为太守,而汉世良吏于此为盛。惜以赵广汉之廉明,盖宽饶之清直,韩延寿之恩信,杨恽之廉洁,而不免于见杀,则上用申韩之刻也。皇太子仁柔好儒,见上多用文法吏,以刑名绳下,尝侍宴,从容言:“陛下宜用儒生。”帝作色曰:“汉家自有制度,俗儒不达时务,好是古而非今,使人眩于名实,不知所守,何足委任!”乃叹曰:“乱我家者,太子也。”以太子出于许后,故得不废。帝寝疾,以史高、萧望之、周堪受遗诏辅政。上在位二十五年崩。太子奭即位,是为元帝,立婕妤王氏为皇后。
初,宣帝时,皇太子奭所幸司马良娣病死,太子忽忽不乐,帝令王皇后择后宫家人子,得元城王政君,送太子宫。政君,故绣衣御史王贺之孙女也。是岁生成帝骜,至是立为后,骜为太子,而王莽之祸始此。元帝牵制文义,优柔不断。时萧望之、周堪与刘更生及侍中金敞等同心辅政,宦者宏恭、石显忌之,奏望之、堪、更生朋党相称著,欲以专擅权势,请召致廷尉。上不省,召致廷尉为送狱,可其奏。后上召堪、更生,左右对曰:“系狱。”帝大惊,令出视事,恭、显等复谗之,竟罢免。上器重萧望之不已,欲以为相,恭、显等谗之,复召下狱,望之自杀。元帝不食,涕泣,哀动左右,然终无如显等何。是岁恭卒,遂以显为中书令。时京房学《易》于焦延寿,屡言灾异有验,天子悦之。尝晏见,与上语,微言石显之乱天下。上曰:“已谕。”显知而谗之,遂下京房狱,坐弃市,妻子徙边。匈奴郅支单于杀汉使者,西走康居。西域副校尉陈汤,矫制发兵,与都护甘延寿袭击匈奴郅支单于于康居,斩之,传首京师。匈奴呼韩邪单于闻郅支既诛,且喜且惧。入朝,自言愿婿汉氏以自亲。上以后宫良家子王嫱字昭君赐之。单于称谢归,号昭君为宁胡阏氏。甘延寿、陈汤至京师,将论功行赏,石显加以矫制擅兴师之罪。刘向上书力辩,乃赦其罪而录其功。上在位十六年崩,太子骜立,是为成帝。以皇后王氏为太后,以元舅王凤为大司马大将军。石显有罪免官,归故里。道死。帝以许广汉之侄女为后,与班婕妤并有宠。班婕妤至贤,常辅上以正。后上过阳阿主家,悦歌舞妓女赵飞燕,召入宫。大幸。女弟合德复召入,姿性尤酉农粹,姊妹俱为婕妤,贵倾后宫。谮告许后、班婕妤诅咒上。许后坐废,考问班婕妤。对曰:“妾闻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修正尚未蒙福,为邪将欲何望?使鬼神有知,不受不臣之诉,如其无知,诉之何益?”上善其对,赦之。班婕妤恐久见危,乃求供养太后于长信宫。帝许之,遂立赵飞燕为后,合德为昭仪。帝内惑于淫后妖妃,外制于外家奸佞,政事皆决于王凤。王凤卒,以王音为大司马秉政。音卒,以王商为大司马秉政。商卒,以王根为大司马秉政。王根以病免,遂以王莽为大司马秉政。时有大风如血,又有两月相承,岷山崩,壅江三日,江水竭之异。莽欲名誉昭著,愈折节为俭约,赏赐邑钱,悉以享士。刘向屡为上言之,上不能用。帝素强无疾,以赵合德淫之无度而崩,在位二十六年。皇太后诏王莽杂治皇帝起居病状,赵昭仪自杀,寻废皇后为庶人,后亦自杀。上无嗣,以元帝之孙、定陶王之子欣入继为嗣,是为哀帝。追尊定陶共王为定陶共皇,尊定陶王太后傅氏曰定陶共太后,尊生母丁姬曰定陶共皇后,立傅太后从侄女傅氏为后。封丁明、傅晏皆为列侯,俱官拜大司马,掌朝政。遣新都侯王莽,罢官就国。
侍中董贤,年少美丽,得幸于帝,赏赐巨万,封高安侯,贵震朝廷。贤妻及贤妹皆有美色,帝诏贤妻,得通籍入宫,又召贤妹为昭仪,夫妻兄妹并宠,言无不听,至有法尧禅舜之语。丞相孔光等趋承拜谒,而权与人主侔矣。帝欲收揽大权,屡诛大臣,然内制于太后,外宠于董贤,信谗疾忠,汉业遂衰。在位六年崩。无嗣,太皇太后王政君召新都侯莽佐理丧事。收董贤印绶,罢归第,即日与妻皆自杀,家属徙合浦。太皇太后以王莽为大司马,领尚书事,迎元帝庶孙、中山王箕之子衍即位,是为平帝。
太师孔光、大司徒马宫等盛称莽功德比周公,于是群臣咸颂莽功德,号为安汉公。帝聘安汉公莽女为后,莽长子宇劝莽归政。
帝外家卫氏私与卫宝通书,事露,莽杀其子宇,尽灭中山王后家卫氏。又杀敬武公主,及泛乡侯何武,故司隶鲍宣等数百人,海内大震。以安汉公莽为宰衡,加新息、召陵二县,及新野田,伪辞不受,加九锡。时帝益壮,以母家卫氏为莽所害,常不悦。莽因腊日上椒酒,置毒酒中。帝有疾,莽作策命于泰峙,愿以身代,藏策金滕,置于殿前,敕诸公莫敢言。帝在位五年,为王莽所弑而崩,寿十四岁。
前辉光郡谢嚣,奏武功长孟通浚井得白石,上圆下方,有丹书曰:“安汉公莽为皇帝。”于是群臣奏太后,请安汉公践位,谓之摄皇帝。太后不可,太保王舜谓太后曰:“事已如此,无可奈何。”
太后力不能制,诏曰:“可。”莽遂南面朝群臣,郊祀天地,赞曰假皇帝。平帝无子,莽立宣帝玄孙广成侯勋之子婴为皇太子,年方二岁,号曰孺子。安众侯刘崇与相张绍起兵讨莽,从者数百人,进攻宛,不克,死之。东郡太守翟义与都尉刘宇、陈丰等举兵西诛不当摄位者,立宗室子孙严乡侯刘信为天子,移檄郡国,众十余万。莽闻之,惶惧不能食,乃使王邑等击义。莽曰:“昔周公摄政,而管蔡挟禄父以叛。今翟义亦挟刘信而作乱,自古圣人犹惧此,况臣莽之斗筲乎。”群臣皆曰:“不遭此变,不彰圣德。”莽依周公作大诰,谕天下以反位孺子之意,于是吏民攻义,破之。义战死,信逃亡。三辅豪杰赵朋、霍鸿起兵应翟义,王级等击灭之,诸县悉平。莽自谓威德日盛,大获天人之助,遂谋即真矣。梓潼人袁章游于长安,素无行,作铜匮以献,署其一曰天帝行玺,其一曰赤帝玺,谓上帝与高祖传位于莽也。莽遂即真天子位,定号曰新,自称新皇帝。时孺子未立,玺藏太后长乐宫处。莽使人请玺于太后。太后不肯与,怒骂之曰:“汝属父子宗族,蒙汉家力,富贵累世,既无以报受人孤寄,乘时利便夺取其国,不顾恩义,天下岂有汝兄弟耶?我汉家老寡妇,旦暮且死,欲与此玺俱葬。何能与汝!”舜谓太后曰:“莽必欲得传国玺,太后能终不与耶?”太后恐莽胁之,乃出玺投之地曰:“我老且死,今知汝兄弟灭族也。”
莽更号太皇太后为新室文母太皇太后。废孺子为定安公,孝平皇后为定安太后。孺子未立,在虚位三年。西汉凡十三帝二主,起高祖乙未,终孺子婴戊辰,共二百一十四年,为王莽所篡。徐乡侯刘快起兵讨莽,不克,死之。东汉光武建武元年,平陵人方望等起兵,立孺子婴为天子,淮南王遣将击斩之。此是后话,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