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蝴蝶泉印象

比起苍山洱海的博大和崇圣寺悠久的历史，蝴蝶泉的名声要单薄很多，但依然不失为滇西南一个值得一游的地方。

从大理城出发，到蝴蝶泉四十五分钟的车程。一路上，但见车窗外一时并出的新谷新花，盈川被陇的晚稻秀风，心情已是十分的清爽。即至进入蝴蝶泉牌楼里的这条宿雨含红、朝烟带绿的林荫道时，心境更是透入了澄明的幽意。

蝴蝶泉座落在苍山云弄峰麓的神摩山下。这神摩山挟其苍山山脉的余势，在一片沙砾的坝子葱葱拔起。危崖突石、深涧古溪，敷着一层旷古的秋色。从危石间流下的一股泉水，在林荫深处结出一个浅潭。潭上方，生长了一棵叶如巨伞，干似盘龙的合欢树。树之左，立有石碑一方，刻“蝴蝶泉”三字。

蝴蝶泉最早的游记，乃出自徐霞客之手。他是这样写的：

……有蛱蝶泉之异，余闻之已久。

泉上大树，四月初即发花如蛱蝶，须翅栩然，与生蝶无异。还有真蝶千万，连须勾足，自树巅倒悬而下及于泉面，缤纷络绎，五色焕然。游人俱以此月，群而观之，过五月乃已。

游蝴蝶泉之前，我已读过这篇游记。三百多年前的徐霞客，深谙自然的奥秘与地理的结构。可是，对于大自然的戏剧性，这位大旅行家却顾及不够。当我下车，看到一只灰色的蜥蜴在蝴蝶泉边的草地上轻快地溜走时，我便对同伴开了个玩笑，我们今天游的，可能是一条蜥蜴泉。

然而这里是蝴蝶泉，蝴蝶每年四月飞来这里聚会，是一个极为戏剧性的事件。

我走到潭边。潭水由合欢树后弯曲岩壁中流下的泉水汇聚而成。潭水清澈，水底的石砾，清晰可见。水面上，浮着一些树叶和溺死的野蜜蜂。穿过鸟啼的间隙，还有一些野蜜蜂仍在飞临水潭。这些口渴的昆虫是前来饮水的，这洁净，清凉而又甘美的泉水，成了这些小精灵的伊甸园。

水潭四周，是一片并不太大的浓荫。合欢、樟、楠、酸香、黄连木等芳香树种，还有山茶、杜鹃、蔓陀萝、月月红等木本鲜花，构成了砾石包围圈中的芳香之岛。倘徉其中，听泉声，闻鸟鸣，呼吸湿润而清新的空气，你会产生这样想法：如果是一只蝴蝶你也会选择这里作为栖息之地。

问题是：蝴蝶为什么只是四月来临，在其它的月份，这里却不见蝴蝶的踪影呢？

其说不一，有的说潭边的那棵老合欢树一到四月，便散发出一种奇异的香气，因此把远近的蝴蝶吸来；有的说一到四月，蝴蝶泉边百花盛开，这里的温度、湿度，都适宜于蝴蝶的生长。据专家考证，这两者都有一定的道理。据说七十年代，这里的蝴蝶数目曾大量减少。其因一是由于森林植被的破坏，整座苍山气候转向干燥，导致蝴蝶迁徙；一是农村大量使用杀虫药物，使许多蝴蝶幼虫死于非命。近几年，人们开始注意生态平衡，有意识对蝴蝶采取一些保护措施。尽管做得还很不够，但每年四月来此聚会的蝴蝶，毕竟又多了起来。

由于一年一度的蝴蝶奇观，当地土著的白族人，便把每年的四月十五的这一天，定为蝴蝶会。每逢会期，远远近近的游人都赶来蝴蝶泉边，对歌、跳舞、赏蝶，真是其情也浓浓，其乐也陶陶。

据导游介绍，每逢蝴蝶会这一天，蝴蝶也来得格外多。真是无树不花，无花不蝶。无蝶不灿烂。大蝶大过巴掌，小蝶小过媚眼，翩翩跹跹，密密簇簇，远远看去，像是一片五彩缤纷的早霞。斯时此处的游人，一个个，都成了彩云间穿行的仙人。那该是多么令人气爽神怡的情境。

更有趣的，是那些蝴蝶还能像杂技演员一样为人表演。蝴蝶泉边，蝴蝶会的中心，是水潭边上那棵千年的老合欢树。树的枝枝叶叶，全都落满蝴蝶，变成一棵名符其实的蝴蝶树。一些在树上再也找不到位置的蝴蝶，便连须勾足，结成长串，自树枝倒悬于潭面。这种蝴蝶串，有时多达数十条，看上去，像是一条条五光十色的花链，或是一道道溢金流彩的霓虹灯光。微风吹来。蝴蝶串悠悠飘动，潭面上，拽过多姿的倩影……

遗憾的是，我是深秋季节来到这里的，没有亲眼见到蝴蝶会的盛况。但我毕竟在这里看到与长江中下游地带有着不同气质的璀璨秋色。这里是高原地区，秋天清爽宜人，阳光充足。日落后气温的骤降，容易产生鲜艳的红叶。除了我的心情特别需要某种孤独的意境时，我才喜欢阴阴沉沉的园林树丛。一般来讲，我总是钟爱明快的色调。现在，在蝴蝶泉的园林里，每片树叶，黄色的、褐色的、红色的、绿色的，在我眼中，都幻作微风中颤动的斑斓彩蝶。秋天的园林总是懒洋洋的。因此，这些蝴蝶一样的树叶所显现的瑰丽，也是那样的漫不经心。

同行者说，希望有机会再来这里看看四月十五的蝴蝶会。我认为没有这个必要，因为我觉得已经在这里获得了完整的蝴蝶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