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现代时期高效交通和通信的缺失
在罗马帝国衰落后的1000年里,日益败落的罗马道路仍旧是欧洲最好的公路。据历史学家劳伦斯·帕卡德(Laurence Packard)记载:
在中世纪时期,人们保持“原位不动”,直到十字军东征时期,才开始出现一些旅行活动。对地理和当前住所以外地区的极度不了解造成了人们对陌生地区和陌生人的恐惧,甚至发展成了迷信。真正的危险,如强盗大王、海盗、恶劣的道路(或者是根本没有路)、破损的桥梁(或者是根本没有桥梁)是阻碍贸易的重要因素。更糟糕的是,每个封建君主都要征收交通通行费,这些通行费造成了货物成本的增加,进而导致商业活动无利可图,使得谷物不能够从富饶之地贩卖到贫瘠之地,或者导致价格升高以至于饥饿的穷人无力购买。
正如帕卡德所说的那样,缺少商业交通仅仅是一部分原因。用经济史学家伊莱·赫克歇尔(Eli Heckscher)的话说,“在中世纪时期,贸易的最大障碍就是道路通行费”。在现代,通行费指的是对改良道路所支付的费用或过境费用。在1800年以前,通行费是当地统治者的公开专利,也是主要的财政收入,他们在重要的地点设立收费站,如通航的河道和关口,因此商人难以避开它们。
欧洲北部道路的缺乏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它能够保护斯堪的纳维亚和德国的大部分地区免遭罗马的长久统治。另一方面,糟糕的交通状况又遏制了阿尔卑斯北部地区商业的发展,尤其是在斯堪的纳维亚。罗马帝国衰落后的1000年里,新闻和货物的传播与当时那些笨重船只的航行同样缓慢:从威尼斯到君士坦丁堡需要花费5个星期的时间。陆上的交通运输更慢而且更为低效:若采取陆上交通方式,则从威尼斯到伦敦需要花费4个星期的时间。绝大多数农民都没有离开过自己出生的城镇,只有那些最强壮和最幸运的人才能经受住长时间的海上航行,并且只有最富裕的人才能够负担得起长途跋涉所需要的马匹。在19世纪和20世纪之交,福特T型汽车产生之前,绝大多数美国人毕生都在自己出生地20英里的范围内生活。
在1800年以前,有效交通运输的缺乏不仅阻碍了商业的发展,而且很可能是致命的。在现代世界,粮食可以从富足的地方运输到短缺的地方,粮食的歉收很少导致大范围的饥荒。然而,在中世纪时期,当某个城镇经历缺粮的大灾难时,位于相邻山谷中的邻居城镇却有可能一派繁荣,这些情况尤其容易出现在那些没有利用河运或海运的地区。
在蒸汽机出现以前,运输的高成本、高风险和不舒适以及更令人痛苦的缓慢旅行节奏,使得现代化步履蹒跚。直到19世纪中期,在较好的情况下,大宗货物的陆上运输速度能达到每天20英里,而一般情况下,将货物从巴黎运输到290英里以外的里昂需要将近6个星期——平均每天不到10英里。马车客运的情况好一些,走相同的路程其速度是货运的两倍。
旅行的费用高得惊人。在1820年,从美国纽约到西部的俄亥俄州(当时开发地区的边缘),马车运输费用是80美元,即普通人两个月的工资。在英格兰,60英里的旅行需要花费1英镑,约相当于普通人一周的工资。(如果旅客愿意挤在马车的两侧,那么他可以节约一半的费用。)只有最富有的人才能负担得起4匹马拉的大马车。
运输的主要费用主要花在马匹的不断更换上,这是长途旅行的需要。然而,大量的马匹、牛和骡子出现在本已拥挤的城市里,造成了市容和卫生问题,这些问题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被忽略了。
在前现代时期,旅行安全问题是一个更为重要的影响因素。在英格兰,直到18世纪中期,拦路抢劫才逐渐消失。但是陆上马车被劫的频率仍然非常高,直到进入19世纪才有所好转。据在意大利的英国旅行者介绍,直到1817年还常常有乘马车的旅客被杀,或是被抢劫一空后烧死在车里。小规模盗窃造成的威胁成为持久的隐患,且马车车祸屡见不鲜。1829年,据一个往返于纽约和辛辛那提的马车乘客记录,崎岖不平的道路造成了不少于9次的马车翻车记录,几乎每天都有恶性车祸发生。
乘马车和船只长途旅行带来的不适,即使最坚强的旅客也会因此耗尽精力。一名叫特纳的英国画家对1829年的意大利之旅描述如下:
福利尼奥已经开始下雪了。马车由于负重过大而到处乱滑。我身上的衣服彻底湿透了。到萨尔河河谷的时候,马车滑进了沟里,需要折回3英里找来6头牛将车拉出,这花费了4小时,于是我们到达马齐尔塔的时间推迟了10小时。我们又冷又饿,最后达到了博洛尼亚,但是麻烦不但没有减少,反倒越来越多。我们乘着雪橇越过了塞尼峰,在马车被扶起来并拉出来的过程中,我们点着火把在塔拉特的雪地里露营了3个小时。当天晚上,马车再次翻倒,我们再一次在刚刚堆积起来及膝的雪地里行走。
自从人类有历史记载开始、现代曙光出现以前,旅客、货物和信息的移动和传播速度不超过马匹与航船的速度。19世纪中期,蒸汽机在航船和火车上的应用,以及国家通过强大的力量减少了通行费收费站,为经济发展提供了四个因素中的最后一个——交通与通信技术。铁路、蒸汽动力轮船和电报的发展带来了繁荣,繁荣程度甚至超过了前现代时期那些最乐观的梦想家们最大胆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