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凰:皇后善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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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鸣鸟不飞(1)

当今皇后下嘴咬了皇上这件事,最终还是不胫而走,没几天就传遍了宫。那日苏慕晴也不知是何时松的口,据说是让皇上连早朝都晚了整整半个时辰,导致群臣非议,无不惊叹,就算是北堂风有意想压住流言,也是力不从心。慕晴得知了情况后,立场更是窘迫,总感觉自己顿时成为众人的焦点。她就说,她的下巴为何酸了整整三天?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场“啃龙”闹剧所带来的结果却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糕。对此慕晴也算是对北堂风另眼相看,觉得他虽恶劣,倒也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主。

闻说这几天北堂风好像因为兵部和礼部的事忙的不可开交,连顿整饭都没顾上,也就没心思搭理她这个“刺猬”了。这样一来,反倒让少了对手的苏慕晴过的恣意了不少。唯一的麻烦,就是这回真做了皇后,就必须要肩负起宫中杂事,还要注重仪表。向来崇尚简单的她,不得已要每日对着铜镜点缀妆容。可仅仅是这稍微的粉饰,就让宫人不由的一惊,未曾想过皇后娘娘褪去一身布衣,竟如同换了个人般。如此美艳倾城,当之无愧的成了宫中第一人。也因此,使得稍逊一筹的柳惠蓉,几次气得跳脚。

这几日,慕晴偶尔喝喝茶,偶尔看看书,偶尔在御花园赏赏雪景,日子过得有如天人。北堂风创造了一切有利的条件,只为让她安安心心的回忆起密卷所在。也就在这时候,苏慕晴才不得不感叹,除去是北堂风妻子这一点,皇后这门职业,倒还真不错。

可是好景不长,没等苏慕晴将这平静的日子牢记在心中,却又出了一档子事,打破了她难得的平静。

这天,去太医院取药的茗雪忽然满脸怒意的走回,一看就是受了委屈。慕晴先是不同声色的喝着茶,在听茗雪把太医院的来龙去脉都讲明后,她才轻抬了眼眸看向茗雪。

“太医院扣药不给?”慕晴反问,眉心微蹙,陷入沉思。但很快,她便扬唇一勾,心中大概明白了七八分。

虽然过去太医院确实也有过不给她拿药的先例,但是此时非彼时。皇上的新诏一下,皇后已经复位,太医院要是再顶风作案,那便是对皇上不敬,就算给他们十个胆子也绝对不敢。如此看来,便只有一种可能——太医院接了别家主子的令。慕晴微笑,又拿起茶杯啜饮了一口,眸间闪动着幽幽淡光。看来她苏慕晴,又不知被哪里来的贵人当做眼中钉了,还真是让她受宠若惊呢。

放了杯,慕晴以丝绢轻拭唇角,眼角红晕轻撩,带了些看不透的亦正亦邪。她微微淡笑,撑桌而起,“今日我们去做一件有趣的事。”

茗雪不懂,侧脸看向慕晴。慕晴轻轻一笑,随后抬起了红晕下的眸,透着一股凌厉的碧光。她悄然凑近茗雪,小声说道:“咱们就去——收妖。”说着,她便再度挂上了招牌笑容,满心期待的从茗雪和上官羽中间走过。

此时正值冬日,却阳光明媚,堪称是绝好的日子。一身金凤红袍的苏慕晴一边在宫中步行,一边想着对策,身后长发轻摆,倒是将她显得有些俏皮。茗雪紧随其后,与上官羽并肩而走,但清亮的眸子总是时不时的看向上官羽,使得上官羽有些不自在,冷冷的回看了她。

忽然间,慕晴停了脚步,眼中滑出一缕淡淡的幽光,恰好给了茗雪个台阶,来打破方才的尴尬,“娘娘,是不是想到什么法子了?”茗雪小步上前,拉开了与上官羽的距离,上官羽蹙眉,虽有些疑惑,却也没将茗雪放在心上。

慕晴迟疑了一会儿,慧黠中透出了些波光。她倒没急着回答茗雪,而是忽然回了头,眉眼带笑的看着上官羽。她这一看就是半天,连茗雪都不禁随着慕晴的方向一同看去。如此炙热的两道视线令上官羽有些不自在,总觉得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半响后,慕晴似是做了决定,侧脸对着茗雪说道:“茗雪听本宫的,先去一趟太医院,闹得越大越好。”

茗雪虽然不能明白慕晴的意思,但是也即刻应了下来,她有些惋惜的看了眼上官羽,随后小跑着离开了。

视线少了一道,不由的让上官羽松口气,可是接下来,他却发现慕晴开始用这更为炙热的一道光凝望着他他,而后忽然向他伸出手,指尖一摊,道:“刀。”

上官羽眉角微颤,答道:“奴才进宫不带刀。”

慕晴不语,悠然的看着上官羽,一动也不动。

上官羽又凝视了慕晴一会儿,终于扬起手,从头上戴的帽檐里抽出一把软刀,放在了慕晴手上。

慕晴哼笑了一声,一把握住刀柄。东厂暗杀精英不带刀?那才是真正的匪夷所思呢。

可刀入手,苏慕晴却毫无迟疑的在自己的腕子上割了一刀,顿时便有几滴娇艳鲜红的珠露流出,染红了白皙的腕子。

这一举措,使得上官羽眼瞳顿时一缩,急忙问道:“皇后,您这是……”说着,便想找东西为慕晴包扎,却被她忽然止住,“上官,本宫想拜托你一件事。”随后慕晴靠近,在上官羽的耳畔说了些什么,使得上官羽露出讶异,半响才了点头。

“一切,就拜托了。”慕晴说完,站直,忽的一闭眼,就这样没有防备的向后倒去。

同一时间,上官羽迅速扶住慕晴,冰凉的指尖随着慕晴的软腰一路滑她的背脊。他蓦然将慕晴横抱起来,向着太医院方向走去。怀中之人微微扬唇,似是胸有成竹。

既然太医院的人受人指使誓死都不给皇后治伤,那么,她便略施小计,让他们反过来,变成哭着也要为她治伤。

这太医院的妖孽,她还真想见见。

看究竟是他魔高一尺,还是她苏慕晴,道高一丈?

皇宫,太医院。

本就沉闷的地方,时而散发着阵阵药味,屋内热气腾腾,灶上的药炉子里时而传来稀稀松松的声音。

“你们这些狗仗人势的家伙……”先一步来了太医院的茗雪咬牙低喊,眼中满是怒意,气得连身子都在哆嗦。

从方才开始,这些太医的气焰就一个比一个旺盛,其他宫的人来领药,都可以顺畅无阻,唯独她不行。很明显,这根本就是针对皇后。

眼前几名太医,行作一排,各个假装聋子。时而看天,时而看地,偶尔才会插一句,“我说,你这丑娘好难缠,说了没药,就是没药。”。

“那就让我检查下你们的药柜。”茗雪尽量冷静说着,可刚向药柜迈开步子,就被一下推开,踉跄倒地。她握紧衣袖,狠狠咬牙,“你们不知皇后娘娘已经复位了吗?竟然如此大胆!”

太医们依然装聋作哑,看起来毫不在意。

茗雪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眼中透出了一抹光晕。她多少也算是跟了王爷几年,对于这种事心中自有一面明镜。太医向来胆小,除非身后有人撑腰,否则岂会这么肆意妄为?

后面的人是后妃吗?可是后妃如何能调动整个太医院,而且连柳妃都不敢明目张胆的挑衅了,何况是其他妃子。

这个人究竟是谁,她竟没有任何头绪。

就在这时,太医院的大门忽然被推开,一抹修长的人影逐渐显出。妖治狭长的凝眸冷漠的扫过眼前太医,伴着从外吹入的冬风,垂落腰间的墨发随风轻摆。

众太医纷纷一愣,顿时屏住呼吸,尤其是在看到此人怀中所抱之人后,更是脸色一僵,惊的不敢动弹。

上官羽抱着慕晴,四下环顾,接着旁若无人的将慕晴放在不远处的医床上,他稍稍观望了下慕晴的情况,眼眸不经意的滑过她腕上的血痕,“可知,你们即将大祸临头了。”上官羽轻言,随后将身子转过,顿时撩起了一阵冷风。而一旁的茗雪,也是满脸苍白,当真是受到了不小惊吓。

皇后只说让她来闹,为何几眼没见,竟满身是血?!难道出了什么事吗?

茗雪有些慌乱,仓皇失措的跑向慕晴,“娘娘,娘娘您怎么了?为什么……为什么有血……?”茗雪拉起慕晴的手,血红染满了她的指尖,她眸子顿然一缩,眼中慢慢现出些湿润。

上官羽静坐床旁,不慌不乱,他瞥了眼茗雪,而后冷冷的看向其他人道:“皇后听闻太医院拒不理会,宁死不受其辱。特命本缇骑将她带到太医院,要在太医院崩逝。”

话语一出,所有太医脸色纷纷苍白了一分。

皇后若是在太医院崩逝,若是被皇上知道,那便不再是与皇后对峙的小事,而是要举家陪葬了!

见众人有些动摇,上官羽眼中流光微闪,接道,“皇上有意要保皇后性命,别怪本缇骑,没提醒过各位。”

“这……”伴随着茗雪毫不作假的哭声,站在中间的这些太医纷纷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明显的有些不知所措了。

此时慕晴虽然双眸紧闭,唇角却扬动了一丝不经意的笑。

乱,则攻心所至。

这些怕死的小喽啰,当是要撑不住了。

“先让我们替皇后止血吧,不然,当真要出人命了!”就在这时,一个太医终于绷不住要跑去给慕晴疗伤,没等他靠近了慕晴,便被上官羽毫不留情的挡了回来,“皇后的懿旨,本缇骑,不能抗。”

“皇上不是要保皇后的命吗?您这么做,岂不是自相矛盾?!”太医心乱如麻,额角都渗出了汗。

上官羽指尖拂过床边,森然淡笑,“本缇骑只听命,不做其他判断。若是皇后香消玉损,我自会向皇上如实禀告。”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这句话明摆着告诉他们,就算皇后死,也与他上官羽毫无关系,但他们一干人等却得跟着陪葬!

想到了这一层,太医们纷纷乱成一锅粥,甚至感觉慕晴手腕上滴下来的血红,就是他们的催命符。于是这些方才还颐指气使的太医们终于忍不了,一股脑的向着上官羽冲去,甚至连连磕头求着要为慕晴治伤。可上官羽依然将他们挡住,仿佛就是在等着皇后的崩逝。

上官羽心中暗暗佩服,心想一切果真如皇后所言,此时与彼时完全颠倒,算计的分毫不差。

然,就在这满堂混乱的一刻,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一个悠哉的声音,有些桀骜,更有些不愉快,“早闻皇后是柔弱女子,今日才知,传言不可信啊。”声音落,便听到药柜旁的帘后泛出一声合书之音,干脆而厚重,却显出了此人心中的不快。

帘开,周围顿时陷入了安静,不远处隐约有藤椅的晃动声。不多时,便有一个人有条不紊的向着慕晴而来。莲香袭来,清澈无污,倒是有些沁入心脾。众人纷纷让开中路,脸上无不显出艰难之色。便是连上官羽见到这人,俊脸上也显出份为难。

那人走近,停住,毫不避讳的轻捏住慕晴的手,然后一边在她伤口处轻轻摩挲,一边幽幽道:“皇后之伤,兹事体大。那么,本王亲自来治,如何?”声音中透露这一种桀骜,且渗透着相当浓的轻蔑之意。

闻声,慕晴忍不住在心中咋舌。未曾料到本欲捉妖,结果……却捉到了妖王。

那人忽然使了力道,将慕晴一下拽向自己身前,还好慕晴有些散打底子,这才能使自己站稳,没摔个狼狈。

慕晴抬头,对上了那双正透露着浓浓敌意的眸。她唇角噙笑,似乎一点都不恼怒,甚至还恣意的打量起这个人。

不得不说,这混小子还真是生了副好相貌。

他有着一双若珠般清澈的眼眸,英气十足,五官分明,轮廓彷如刀刻,绝对堪称俊美。但是气质上稍显稚嫩,看起来年纪也就二十出头。只见他一身利索黑红丝袍,束腰有金线点缀,腰间配挂着皇族玉佩,可以说是王公贵族无疑。

慕晴捻了捻指尖,眼中划过一丝了然。想来想去,这宫里能穿着这身行头到处乱晃,还敢无事她这翻了身的正宫娘娘的,也就只有一个人了。那就是传闻刚刚班师回京的永平王——北堂齐,北堂风最宠爱的皇弟。这还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一见面就火光四射呢!

明白了是自家弟弟的小把戏,苏慕晴也就长舒口气。她缓缓站好了身,抻抻筋骨,“本宫何德何能,请得动永平王亲自为本宫医治这等小伤呢?”

“听说你得了癔症,竟还能认得本王?”北堂齐挑眉,倒有些意外。

慕晴垂眸,嘴角略微勾起了丝冷笑,“略知一二。”

“本王,还真是小看了皇后。”北堂齐蹙眉说道,他略微望向她的腕子,“想不到,皇后竟会对本王用计逼本王现身。”

“那王爷可误会本宫了。”慕晴淡笑,眼中透出楚楚之状,“本宫还以为是一群不懂事的小太医在用什么小打小闹的计策闹事,绝没想到王爷也在此。若是本宫早先知道,当然不会来太医院。”

慕晴露出了歉意的神色,却让北堂齐脸色僵硬了一分,半响才挤出一个“你”字。

她的言下之意,那不懂事的,只会用小小计策闹事之人,是他。

“好一个指桑骂槐。”平静后的北堂齐说,声音中却依旧透着愠怒。

“本宫如何也想不明白,究竟何时招惹了素未蒙面的王爷,使得王爷竟如此针对本宫。还请王爷,明示。”慕晴含笑而语,语气中没有丝毫慌张,平稳的让北堂齐略微的眯起了眸。

“本王也只是久未进宫,刚一回来就听闻皇后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招数,迷惑了皇兄,并抢了柳妃的宠。本王只是有些看不过去罢了。所以,出于对皇后的好奇之心,才用了此法,望皇后,见谅。”北堂齐说罢,转身干脆坐到了椅子上,将袍子稳稳整好,而后抬头望向被茗雪搀扶的慕晴。

“看来,皇后还真是伤的不轻啊。”北堂齐说道,眼中却带着嘲讽。这样的神情,还真与北堂风有几分相像。不过,听了北堂齐的话,慕晴倒是瞬间明白了。永平王看来与柳惠蓉甚好,所以才为她如此撑腰,反之,对她却深恶痛疾,甚至从方才到现在,连一句皇嫂也不喊。

北堂风,当真是惯坏了这亲弟弟了。

但是,这真性情的北堂齐竟能听信柳惠蓉之言,还搞如此单纯的挑衅,在她苏慕晴眼里,也就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尤其是相较于北堂风这种深不见底的男人,他便更显稚嫩了。

“所以呢?”慕晴挑眉,已经有些没了耐性,“王爷不妨明说。”

见慕晴看起来无心对峙,北堂齐好像多了些被轻视的烦躁感,“所以,本王便和皇后赌一局可好?”北堂齐开口,将身子轻往前探,拍了三下手,随即便有一太医将两个小药盅拿到了慕晴面前,“就赌,皇后之位,如何?”

“本宫不赌。”慕晴轻笑,随便找了什么缠在自己手腕上利索的止血,“此赌对本宫没有任何好处,本宫为何要赌。反正本宫也见过王爷了,自是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那么,本宫先行一步。”

所谓逞一时之能,于她,没有任何意义。用齿扯紧了腕上的扣,懒得理会北堂齐,转身即走。

北堂齐眉角微挑,感觉更是烦躁,于是蓦然起身来到她身后道:“若你赌赢,本王便不再碍你治伤。如何?”

他的意思是要将太医院的“地盘”归还于她?

“小伤小痛,不治也罢。”慕晴依然向前走,看似毫不在意。

这时北堂齐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把捉住慕晴的腕子,有些粗鲁的将她拉回,甚至使得她因不稳而撞在了他的胸前,他愤愤的凝视她,道:“若你赢,本王再答应你一件事,够了吧。”

慕晴沉默,站好,眼睛凝视了抓着自己手腕的手,似是在警告什么。当北堂齐意识到似乎有所不妥后,紧忙收回,有些尴尬说道,“本王,冒犯皇后了。”

慕晴收回手,默默的看着北堂齐,腕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似乎也不经意的影响了她的心绪。她半垂了眼眸,红晕下滑动着一抹黯淡,“你就当真,那么讨厌本宫,想至本宫入绝境吗?”

北堂齐忽的因这个问题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在这被自己认定是妖女的脸上竟显出了如此神情,他有些支吾,竟不知如何作答。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可为何由这个女人嘴里说出来,却让他无法将心中的想法说出。

苏慕晴舒了口长气,莞尔一笑,静静道:“算了,既然王爷坚持,本宫就以这皇后之位与王爷赌了。若本宫输,便自呈书,建议皇上废后。若本宫赢,可别忘了,王爷您的承诺。”

北堂齐像是松了口气,重整衣冠,轻轻咳了两声,“本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无须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