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壮伟人生

颜真卿一生峥嵘曲折、一身正气、襟怀坦白，是一位旷世英豪、盛德君子，他生逢乱世，忠烈耿介，安史之乱中，有功于国。颜真卿是唐开元二十二年（734年）进士，后来因母亲去世，去职守丧。从34岁起，做京兆礼泉县尉，到77岁被缢杀于蔡州，一生游宦官海。颜真卿生活在唐朝由胜转衰的变革时期，历任玄宗、肃宗、代宗、德宗四朝。仕官四十余载，六遭贬迁，屡受权相和阉臣打击，仕途命运多舛，结局悲壮。

颜真卿饱学诗书，26岁时参加科举考试，进士及第，登甲科。这一年颜真卿遇到了伯乐孙遨，他对颜真卿赞赏有加。颜真卿虽逢开元盛世，可当时选官已过多过滥，科考舞弊之风很盛，官场滋生各种陋习，这无疑与讲究学以修身、学以养德的颜真卿心中的想法相左。但他又是幸运的，遇到了伯乐孙遨，从此深受器重。进士及第后，颜真卿即娶太子中舍人韦迪之女为妻。

唐玄宗开元二十四年（736年），颜真卿入高等，举拔萃科，授朝散郎，秘书省著作局，校书郎。颜真卿就此以校书郎的职务开始了他的仕宦生涯。开元二十六年（738年）春，颜真卿母亲殷氏去世。在这之前一年，对颜真卿有抚养教育之恩的姑母颜真定亡故。颜真卿及其兄弟停职赴丧，服孝三年，一直到二十九年（741年），三年孝期满，颜真卿才在长安待职。天宝六载（747年）初，颜真卿自长安尉入御史台任监察御史，任河西陇左军城覆屯交兵使。颜真卿在官场倾轧中保持了正直操守。他为官期间，三次出使，都恪尽职守，体察民情。当时，五原有冤狱，且这一带久旱不雨。颜真卿到任后，判明了冤狱，也很巧合，天即降大雨。当地百姓认为这是颜真卿的功劳，将他尊称为“御使雨”。颜真卿执法很严，河东有个叫郑延祚的人，其母过世三十年，此人竟不让母亲入土为安。颜真卿得知即上表奏劾，使之遭至天下人鄙视。

颜真卿因而调入朝中，任殿中侍御使。此时，朝中大权落在宰相杨国忠之手。这杨国忠从小就是个出没于酒楼赌坊的小混混，不学无术，为宗党所鄙，靠其妹妹杨玉环的裙带关系，才钻营到宰相位子上去。他当上宰相后，只知道结党营私、搜刮钱财。颜真卿在朝中任官不久，因援助宋浑而得罪了杨国忠。宋浑是开元名相宋憬的儿子，时任御史中丞。宋浑为人之德、为官之才，与其父有天壤之别。其文为人同李林甫交结，为官暴敛求进，贪纵不法，而且还私养刺客。颜真卿因为斥责御史吉温、崔硅诬陷宋浑而结怨于杨国忠，杨国忠怒其不附己，开始排挤打击颜真卿。这是颜真卿在仕途上，第一次被权相打击。当时，杨国忠权势日盛，他恃权傲物，排除异己。天宝十二年（753年），杨国忠因宋浑事衔恨颜真卿，以精选官员外任为理由，在该年春天，把颜真卿从兵部员外郎调为平原太守。

颜真卿在平原郡任上，“废苛政，黜奸小，除奸诡，进忠良”，使平原百姓安居乐业。然而就在其出任平原太守后不久，河东节度使安禄山的反叛迹象昭然若揭，对安禄山的野心早有所了解的颜真卿已在奏告不闻的情况下自备战事。安禄山谋反苗头初露时，颜真卿就高筑城墙，深挖沟渠，招纳壮丁，积储粮草，加以防范。表面上却泛舟饮酒，吟风弄月，仿佛不问世事。天宝十四年安禄山果真反叛，“河朔尽陷，守令或开门出迎，或弃城匿窜，无敢拒者”。唐玄宗闻报喟叹：“河北二十四郡，无一忠臣邪？”后来在河北二十四郡中，只有平原郡得已保全。唐玄宗曾经感慨万千地说：“朕不识真卿何如人，所为乃若此！”平原首役，河北诸郡纷纷响应，他们共推颜真卿为盟主，来领导平叛。颜真卿堂兄常山郡（所在今河北正定县）太守颜杲卿也在其中，由于早已有准备，其人马迅速从原来的三千人扩充为二十万人。颜真卿统兵二十万，横绝燕赵，军威大震。其间颜真卿曾指挥平原、清河（今河北南宫东南）、博平（今山东西部）三郡之师大战反贼，斩敌数万，生擒一千余，取得了重大胜利。但在天宝十五年（756年）正月，安禄山进攻常山，颜杲卿拒战几日夜，粮尽矢绝，城破被俘，押到洛阳，与袁履谦痛骂安禄山，受刀剐而骂声不绝，叛军截断颜杲卿的舌头，他还是发出含糊的骂声，壮烈死节。颜氏一门被害三十余人，包括颜杲卿之子季明、外甥卢遨在内。颜真卿的《祭侄文稿》就是其为祭奠在安史之乱中被安禄山杀害的从侄颜季明的文稿。以颜真卿、颜杲卿弟兄为首的河北起义军牵制了叛军，为平定安史之乱立下了不朽功绩。

同年，唐玄宗之子肃宗李亨在灵武（今宁夏灵武西南）即位，改元至德。颜真卿拜工部尚书兼御史大夫，复为河北招讨使。安禄山利用肃宗调走河北兵力之机，乘虚遣人急攻河北，兵围平覃；十月，颜真卿被迫弃郡渡黄河。至德二年（757年）至凤翔谒帝，诏受刑部尚书，迁御史大夫。“平原白首列班行，忠义凛凛真严霜”。当时唐王朝秩序大乱，但颜真卿却“绳治如平日”，厉色立朝，凡军国之务，知无不言。凡不合制度者，皆耿直谏言，不称职者被贬，有才干者提升，因此朝纲大振。颜真卿出座入朝，极重礼仪法度军国之事，素为权臣所憎恶，屡遭排挤打击。他先后任同州、蒲州、饶州、升州等地方官。一度入朝为刑部侍郎，后又因获罪于李辅国，贬为蓬州长史。

安史之乱后，颜真卿声誉日隆，肃宗宝应元年（762年），54岁的颜真卿被从四川召回京城，拜户部侍郎，次年改吏部侍郎，后又转为尚书右丞。广德二年（764年）封鲁郡开国公，“颜鲁公”之名即由此而来。这一年山东饥馑，但对于身居高位的颜真卿来说，本不应该有所忧虑，但他却到了无米无炊的境地。他在致李光弼的《乞米帖》中说：“拙于生事，举家食粥来已数月，今又罄竭，只益忧煎，辄恃深情，故今投告，惠及少米，实济艰勤，仍恕干烦也。真卿状。”可见颜真卿的廉洁自持，绝不贪枉苟取，宁可“举家食粥”，宁可向同事乞求“惠及少米”，也要活得光明磊落。此时的唐王朝仍是奸臣宦官掌权，颜真卿这样的刚正忠义之士反而成了不合时宜的人。在一片欺上瞒下的政治气氛中，他仍然挺身而出，仗义执言。先后受到奸臣元载、卢杞等的排挤、陷害，被贬外放为地方官。宰相元载私立朋党，堵塞言路，担心朝臣揭发，就向皇帝奏请，文武百官凡是要向皇帝汇报事情的，都要先向自己的长官说明，长官再向宰相说明，然后再奏明皇上。颜真卿严厉痛斥这种“弄权误国”的行径，立即上书告诫天子：“今天下疮痍未平，干戈日滋，陛下岂得不博闻谠言以广视听，而塞绝忠谏乎？陛下在陕时奏事者不限贵贱，群臣以为太宗之治可日而待，且君子难进易退，朝廷开不讳之路，犹恐不言，况怀厌怠，令宰相宣进止、御史台作条目，不得直进，从此人不奏事矣！陛下见闻止于数人耳目，天下之士方钳口结舌，陛下便谓无事可论，岂知惧而不敢进，即林甫、国忠复起矣！臣谓今日之事，旷古未有，虽林甫、国忠犹不敢公为之，陛下不早觉悟，渐成孤立，后悔无及矣！”奏章不避权贵，义正辞严，深得人望，时人争相传抄。颜真卿的大胆陈言，使元载畏惧并怀恨在心，永泰二年（766年）颜真卿又被贬出京。后元载获罪被诛，颜真卿才重新入朝为刑部尚书，但这时的颜真卿已69岁，按唐代的致仕制度，凡年70者，必须退休。于是颜真卿在出任尚书的第二年，就三次上书要求告老还乡，然而却被朝廷挽留了下来。不久，改任为吏部尚书。至公元799年，代宗去世，德宗即位，任用元载余党杨炎为相，颜真卿又因为耿介正直，为杨炎所忌，不久即被免去吏部之职，改任为皇太子李诵的太子少师。

不久卢杞代杨炎为相，与颜真卿更是交恶。卢杞号称“蓝面奸”，唐德宗建中初年，钻营到了宰相的高位，但因颜真卿正直禀性不改，又得罪新宰相卢杞。他表面对颜真卿敬重，虚升严真卿为太子太师，背地里却对他加以排挤。卢杞对颜真卿的才略和耿直早就心怀嫉恨，视已被封为鲁郡公、太子太师的颜真卿为眼中钉，暗地里一直想陷害他，总想找借口将他外放。颜真卿忍无可忍，便找到卢杞门上，对卢杞说：“想当年，你父亲的首级传到平原郡时，满脸是血，我尊敬他，不忍用衣袖去为他擦净，而是用舌为他舔干净的。现在，你为什么如此容不下我？”卢杞假装大惊，赶紧下拜，心里却更加嫉恨颜真卿，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

唐德宗建中四年（783年）正月，五个藩镇叛乱，其中淮西节度使李希烈兵势最强，自称天下都元帅，攻陷了汝州，震惊朝野。一直对颜真卿怀恨在心的奸臣卢杞趁机借刀杀人，奏请德宗皇帝，让年迈的颜真卿前往叛军营地晓谕安抚。众臣皆以为不可，而颜真卿明知此去必死无疑，却仍以社稷为重，毅然前往叛军营地。颜真卿到达许州，面见李希烈，欲宣诏旨，李希烈养子等千余人冲上前来，叫嚣谩骂，手舞兵刃，做出要将其碎割吞食的架势，好似群鬼狰狞。而颜真卿足不移，色不变，视若无睹。接着他们又以利禄相引诱，当着颜真卿的面对李希烈说：“我们大家谁不知道您要称王，颜太师不正是最合适的宰相吗？”颜真卿正色道：“你们可知道安史之乱中壮烈牺牲的颜杲卿吗，他临死尚骂不绝口，那就是我的兄长。我已是近80岁的人，官至太师之职，愿以兄长为榜样，以身殉国，岂能受尔等鼠辈诱胁。”李希烈恼羞成怒，派人将颜真卿看管在驿馆中，又在驿馆的庭前挖了一个大坑，扬言要将颜真卿活埋。颜真卿神色自若地说：“生死是早就注定了的，你何必玩这些花样呢？给我一把宝剑，不就可以让你称心如意了吗？”几句话说得李希烈面红耳赤，赶紧向他道歉。李希烈知道颜真卿忠贞不阿，正气凛然，企图慢慢软化他，便把他软禁在龙兴寺，有一次，士兵们在关禁颜真卿的院子里堆起柴火，浇足了油，威胁颜真卿说：“再不投降，就把你放在火里烧！”颜真卿二话没说，纵身往火里跳去，叛将们把他拦住，向李希烈汇报。李希烈想尽办法，终没能使颜真卿屈服，至德宗贞元元年（785年），颜真卿已幽辱三载。他认为自己必死无疑，便亲手为自己写好墓志、祭文和遗表，随时准备就义。唐德宗改年号建中为兴元后，朝廷力量有所恢复，李希烈恐事态有变，便于当年差人将颜真卿缢杀于蔡州今河南汝南龙兴寺。嗣曹王李皋听到这一消息，泪流满面，三军将士都为之痛苦，于是李皋向朝廷上表，陈述颜真卿高风亮节。时年77岁德宗听到颜真卿壮烈殉国的消息后，废朝五日表示悲哀，以悼其忠勇，并追赠颜真卿为司徒，谥号为“文忠”。

颜真卿长期处于政治斗争的漩涡之中，在同朝内权臣杨国忠、元载等人以及叛臣首领安禄山、李希烈的斗争中，刚直不阿，宁死不屈，充分体现了中华民族大义凛然、坚贞不屈的坚毅品格，为万世敬仰。颜真卿也因此成为历代忠臣义士的楷模，受到封建士大夫的推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