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让她好看
门口还没苏师傅的踪迹,众姐妹便又纷纷问起那彩色蜡烛的事,连那七姐儿也加入进来。
唯有文六姐,垂头一言不发。
但那紧被她握在手里的绣棚,不知不觉中却已变了形……
贵为侯府的嫡女,幺女,外祖家还有着显赫地位,所以文六姐在众姐妹中一直都是众星拱月的存在,习惯了别人的追捧讨好。
可是今天主角的身份却被人取代了,而且那个人还是最近惹得她最不快的人,这文六姐自然心里满心愤愤。
再加上她……她其实也对那个什么彩色蜡烛感兴趣的好不好,她一向是个喜好新鲜物事的人。
可是那个可恶的九姐儿竟然都不问她一声,成心要和她做对是不是,她会让她好看……
众姐妹正闲话中,就听门外传来脚步声,那不高不低的节奏瞬间让众姐妹安静下来,坐好,开始一脸郑重的摆弄手中的绣架,连那一向跋扈骄纵的文六姐都不敢有丝毫含糊。
工夫不大,一个身着月白色领兰花刺绣长袄、头梳斜飞远山髻的女子就出现在门口。
女子生的清瘦苍白,脸上的神情又肃穆而端凝,让人望上去很有些生畏之感。
这便是教授文家众姐妹刺绣课的苏玉和苏师傅,更是京城最大的绣巷锦绣街的大掌柜。
“见过苏师傅!”
众姐妹不敢怠慢,见那苏师傅进来,赶紧齐齐站起来施礼。
苏师傅一双眸子在众人脸上逐一扫过,微微沉默了一下,才对大家摆摆手。
众姐妹坐下来。
那苏师傅也在屋子中央最高最大的绣棚前坐好,一边早有随身的侍女躬身奉上热腾腾的香茗。
“今儿我要和你们说的是套针绣,套针的绣制要分批进行,用到几种颜色自然也要分披,具体的绣法是第一批从边上起针,落针的一边要留出一线空隙,以容第二批针……”
那苏师傅先是轻呷一口茶,才捻针,绕线,一边为众姐妹讲解着,葱白玉指便在那上好贡缎上一阵飞舞,须臾间一枚花瓣已经栩栩生成。
众姐妹都瞪大眼睛看着,脸上满是崇慕的神色。
“且针脚的长短也不一致,第一针长,第二针就要相对短一点,第三针要跟第一针的长短一样,下面依次类推……咳咳……”那苏师傅又继续讲解示范,只不过工夫不大后,却禁不住一阵猛咳。
一边的侍女赶紧送上茶,那苏师傅饮了两口,平息了好半天,才深吸口气,对着众姐妹道,“你们先自练一会儿吧!”
众姐妹应了,然后开始穿针引线。
九姐儿也低了头,摆弄针线,只不过很显然心不在焉,时不时的抬头悄悄地瞄向那苏师傅。
两日不间,苏师傅更瘦了,应该是又过于劳碌,未能注重自己的身体,感了伤寒吧!
说起这苏师傅,这汴州城里只当是一个传奇看,却没几个人能窥到这传奇后面的血泪。
德才兼备的世家嫡女,嫁到了门当户对的名门望族,却因为不堪忍受丈夫的荒淫暴虐提出和离。
本来在之前,众人纷纷对她报以同情,可等这和离一提出,风向急转,不解、劝责、非议,苏家人更是以断绝关系相要挟。
不过最后还是和离了,可是名门闺秀却变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女,幸亏有已逝的母亲留下的一处绣庄可容身。
至于后来的事吗,就很有戏剧性了,孤女自立自强,将绣庄经营的蒸蒸日上,成了皇室贵族妇人着衣坠饰的主要来源。
可是苏家却因牵扯进某个贪墨案,几乎耗尽家财,再然后自然就是孤女力挽狂澜。
人人都说雪中送炭,不过这句话在这里却并不恰当,对于苏师傅这个救家族与为难之中的人,苏家人真的说不上什么感激。
“我在哥哥侄儿们眼中根本就是摇钱树一棵,嫌我不够节烈,坏了风门,可是怎么就不嫌我的钱呢,呵……”
她清晰地记着苏师傅对她说这这些时,脸上那讽刺自嘲的笑,还有眸光深处那悲怆的泪光。
这个时代女子的命运还真是悲惨呀,哎……
歇了片刻,那苏师傅又开始讲解,接着还布置了任务让众姐妹夯实巩固,她则挨个巡转指点。
看着苏师傅那愈发苍白的脸,九姐儿禁不住一阵担心,有心问一问,却又顾忌着众人的目光。
她第一次感觉到藏拙的无奈,也只好再找机会了!
又过了会儿,照例到了休整时间。
所谓休整时间,就是让学生上厕所喝水或者活动活动脑筋的这么个时间,其实也就等同于现代学生的课间十分钟。
九姐儿觉得机会来了,在苏师傅出了门后赶紧也站了起来,准备跟上去。
但走了两步才知道也似乎不可能,因为此时苏师傅身后已经跟了两人,那就是四姐儿和七姐儿。
呃……
她怎么忘了呢,这两个堂姐可是一直处心积虑的要讨好苏师傅,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殷勤的机会呢。
不只这会儿,就是一会儿散了这两个也要缠苏师傅很久,害得她每次想单独见苏师傅一面都费尽心机。
哎……
她无声的再叹一声,只好又慢慢的走回座位。
但无意中一抬头,却对上了一双仇视的眼睛,正是那文六姐!
她禁不住微微一怔,随后唇角划过一丝笑意,哦,有了……
她很快坐好,将自己身边的那个藤制箱箧打开,将自己昨天绣的那朵富贵牡丹拿出来。
“八姐姐,你看我昨天这功课做的怎么样?”她一边将手中的那富贵牡丹抖开,一边问距她最近的八姐儿。
“嗯,很好,九妹妹的绣功进步了呢,一会儿苏师傅见了肯定会夸你。”八姐儿笑道。
“是吗?”她便也笑了起来,但忽然又将手中的绣样一放,急切而羞赧的对八姐儿道,“八姐姐,我突然肚子疼,麻烦你帮我看一下,我去去就回!”
那八姐儿忙点头,她便一溜烟的飞奔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