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环城骑行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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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埃特姆牟特与梅德韦谷(1)

让我们从东南铁路线上的塞文欧克斯开始本次的旅程吧。塞文欧克斯火车站的站名显然与板球运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球棍与球”。为什么不把某个靠近伦敦的地点设为骑行路线的起始点呢?这有着众多具有说服力的原因,首要原因就是伦敦附近的道路多坡且陡。撇开不甚有趣的漫长街道不谈,提起塞文欧克斯本身,喜好户外的骑手们也不会觉得有多兴奋,因为要想从那里开始,得先费力爬一段超过一英里长的上坡。不过,避开塞文欧克斯镇不看,转头向东边望,就能在通往希尔村的路上发现一处比较省力的起点。我们便可以抛下那些花草修剪得精致整齐的花园和现代气息浓郁的别墅,从铁路附近城郊的俗世光环中解脱出来,一头扎进森林美景的怀抱。

希尔村的出现就预示了通往埃特姆牟特的一路上梭罗式孤寂体验的开始。希尔村所处的位置就在希尔查特村的关口,有朦朦胧胧的小径向这条路的两旁延伸着,小径上方还有沙沙作响的松树。这些小径或许会通往伯恩茅斯也未可知。凡是经过这条路的骑手,没有一个会匆匆骑过而不停下来流连一下的,他们往往会将他们赖以行路的“忠心”坐骑靠在沟壑纵横的树干上,呼吸着这座森林中“树巨人”的松脂芳香,聆听珠颈斑鸠在这大教堂般的昏暗氛围中的吟诵。要是真有径直骑过的人,那简直可以用丁尼生[1]的话来形容他了——“一块不解风情的土坷垃”。对于随心所欲在林间漫步的人来说,这广袤的森林并没有边界限制可言,可以随时从路上拐进去,也可以轻松地从林中返回主路。在这片幽静的森林中,没有来自外界的嘈杂,仅有的是林中自有的“天籁”;鸽子的咕咕声,还有一些小动物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动静,是因为我踩断了脚下细小的干树枝,树枝折断的爆裂声让它们四散逃开。通常松鼠活动起来悄然无声,没有一双敏锐的眼睛是察觉不到的;可抵不过头上的树冠中的松鼠太多,它们总是缘着松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窜来窜去;它们锈红色的皮毛正好与红棕色的松枝相配,粗粗地撇上一眼,会将它们与松树的枝干视为一体。

沿着这条路和这片森林骑上两英里,会突然插进一条公路,当你瞥见一家路边客栈简陋的烟囱中冒出来的袅袅炊烟时,就可以向左转了。一边看着客栈爬满青苔的屋顶,一边下坡。趁景色在面前一点点展开的时候,就赶快下车,这是充分领略这片美景、体会这幅画卷精致沉静之处最好的办法了。将目光从一棵巨大的欧洲红松的枝桠上收回来,带着尚未褪去的浪漫心情,再望向公路的另一侧,可以看到一幅画像,同时也是远处房子的标识,上面写着“杰弗里·阿默斯特,克朗角”,图上护着一个武士的半身像,他看上去坚定刚毅,面色凝重,似乎正在沉思,身上穿着盔甲。身后是一条宽阔的大河,湍急的河流中时满载着士兵的小船,士兵们都穿着两个世纪以前的服装,正在奋力划船。

以深蓝色的松树林作为背景,眼前有古老的客栈,有袅袅直上的炊烟,那块画布随着阵阵微风轻轻摆动,此情此景,活像浪漫主义小说家笔下的动人画面。要是来这里的人足够年轻,还没有被世俗的条条框框抹煞了最初的那份蠢蠢欲动,那么完全可以就此把自己扮作一个北美印第安人、或者强盗头子,再没有比这里更合适的地方了。

关于此处还有一个离奇的传说。人们通常管此地叫“克朗角”,这个名字源于加拿大某地,就是在那里,杰弗里·阿默斯特爵士在与北美印第安人的一场战斗中大获全胜,事情发生在十八世纪早期。阿默斯特最终成为了部队的陆军元帅和总司令,退休后定居于肯特郡,建立了自己的家族,当前他们家族沿袭头衔是阿默斯特伯爵。据说,此处景致与加拿大的克朗角大致相同。这幅客栈的标示画是由现在的阿默斯特伯爵重新喷涂的,也是由他负责对此维护。

值得注意的是,就在离此处不远的地方保存着一件历史文物;事实上,没有什么比奥利弗·克伦威尔[2]的头盖骨更重要的了,这件文物现今归贺拉斯·威尔金森先生私人所有。关于此物有诸多议论,但是没人质疑这是护国公的头盖骨(更确切的说,是一颗风干的头颅)这一事实。这一文物还有个“家谱”,可以追溯到那个让威斯敏斯特议会大厅炸锅的风雨交加的夜晚,当时英皇复辟,就将他的头颅钉在铁钉子上示众。现在那颗锈迹斑斑的铁钉依然钉在上面,而且在这颗干瘪的头颅上,一缕红棕色的头发仍清晰可见。它的经历可算得上是惊险曲折,当时是威斯敏斯特议会大厅的一个执勤哨兵把它拾了起来,藏在斗篷下面,将其秘密地卖给了克伦威尔的后人;多年以后,此物被一个云游四方的马戏团老板据为己有,再然后,当前所有者的一个亲戚从他手中买了过来。

我们现在正在赶往埃特姆村,人们绝对不会把它跟埃特姆牟特搞混的,因为后者在前者的南部两英里处,途中还会经过一个叫艾维海驰的小村子。去往埃特姆村的路上,一会儿是陡峭的上坡,一会儿是同样陡峭的下坡,上下坡之间往往是一段难得的平路。路旁总有大片的松树林,骑行者时不时还需要在悬崖峭壁上骑一段。那些崎岖的悬崖上的路都是由黄砂和砾石组成的,有幸还未被郡议会的公路测量员逮到。要是哪天被他们发现了,他们肯定会将路边森林原始的边边角角都修理掉,最后鼓捣成一条笔直笔直的路。那要是艺术家发现了会有怎样的举动呢?他肯定会把这处风景看做莫兰和他的画派所钟爱描绘的那种典型风景:凹陷的道路,路边的陡崖,路旁的大树牢牢抓着散碎的土块,看起来随时有倾倒的危险;还有多沙的土壤,使得鼹鼠和野兔在疙疙瘩瘩的树根下挖出一个又一个深深的洞穴。那个可以俯瞰下方山路的山坡上的是奥德伯里,是个罗马军队的宿营地,古董商人管这处地方叫“肯特郡的直布罗陀海峡”;不过,鉴于跑到山头上去探索防御工事对一个骑自行车的人无甚益处,我们还是就这么采信这个小故事吧。

看上去,埃特姆这个村庄好像曾经一度想发展成为市镇,尤其是村里的几所房子,很有城市的特点;有城市的特点,这句话的意思是说,看上去很不错。举例来说,村中有这么一幢所谓的“市镇宅邸”,它的建筑布局具有十七世纪晚期或十八世纪早期的特点,属于村中最为美丽和高贵的建筑;文艺复兴理念在这幢房子上的体现非常彻底,足以让人们把它与其他古老的英国哥特式建筑区分开来。你可以把“市镇宅邸”理解为一座专为公众服务的建筑;如今我们应该更夸张地称其为“市政厅”。在人们喜爱骑自行车兜风的初期,埃特姆曾经希望成为一处比较受大家欢迎的消遣地,可结果却被雷普利抢去了风头,如今失去了众人的关注,于是只得无奈地被晾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