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罗林
(9月15日)星期四
奥斯汀小姐,
汉普郡
欧弗顿
史蒂文顿
亲爱的卡桑德拉:
自从写了上一封信之后,我们一直都非常开心。我们在耐肯顿[1]吃了晚饭,然后在月色中归来,一切都显得相当有派头,更不用说我们星期天顺道看见的克拉林波德先生的葬礼了[2]。我想自己在之前在信里已经提过爱德华想冒克拉林波德之名的事,如若有人能垫足资金让他着手去做的话,这计划倒是又合适又合意,不过现在已经泡汤了。我们本来还特别希望米勒斯先生会在星期二的时候这么做的呢,可大大出乎我们意料的是,他对此只字未提。所以除非凭你一己之力能够借哥哥五六百英镑,不然他就得完全死了这条心了。
我们在耐肯顿看到餐厅的壁炉上方挂着桑德斯夫人的画像[3],前厅除了斯科特先生[4]、弗莱彻小姐[5]、托克先生[6]、J.托克先生以及林奇副主教先生[7]的画像之外,还挂着她的三个孩子的画像。我和弗莱彻小姐交情深厚,不过我的身量比她单薄[8]。她穿了那条紫色的棉布裙,虽跟她的肤色不太相称,但已经够好看的了。她有两个地方很讨人喜欢——一是她喜欢《卡米拉》[9],还有就是她喝茶不放奶油。如果你碰到露西的话[10],可以告诉她我已经照她的意思责备弗莱彻小姐疏于写信了,不过我还是没能让她有一星半点的悔意——弗莱彻小姐自我辩解道,既然露西在坎特伯雷期间所有认识的人现在都走了,她根本也就没什么可写的。我猜弗莱彻小姐所说的每个人,是指那里新来的一批军官,不过这只是我自己的看法罢了。
米勒斯太太、约翰·托克先生,总之所有生性敏感的人都委婉地打听你的事,我借此机会向J.T先生保证,不管是他还是他父亲都不用再为你保持单身了[11]。
我们是坐着两辆马车去耐肯顿的,不过谁和谁坐在一辆车里就留给你自己猜了,我只要告诉你,我和伊丽莎白都没戴任何一种帽子,坐轻便马车肯定很不方便就行了。我们路过了比福隆斯[12],我凝视着这个我曾为之心醉的人儿的住处,喜悦之中有那么些惆怅。我们今天会在甘斯顿吃饭,好见一见从马盖特来的菲尔丁阿姨[13]和一位姓克莱顿的先生[14],她自称这人是她的爱慕者——至少我是这么想的。布里奇斯夫人收到了玛丽安情况不错的好消息,她泡了温泉,身体自然有了起色。
托马斯·威廉姆斯爵士阁下[15]可终于出海起航了。报纸上说那是“海上巡航”,不过我希望他们能去科克[16],不然我的信就白写了。替我问候简[17],我相信她昨天就到史蒂文顿了。
我在写给玛丽·劳埃德[18]的信里替爱德华捎了个信给迪格韦德先生[19],玛丽今天应该就能收到这封信了。不过据我所知,哈伍德家的人对待信件不太认真,所以我还是要把这事跟你再说一遍。得有人告诉迪格韦德先生,苏厄德因病不能过来接下农场原计划要进行的修缮工作了,不过一旦健康状况允许,他就会过来的。如果你觉得合适的话,也可以告诉迪格韦德先生米勒斯夫妇明天会在这儿吃晚饭,琼·纳奇布尔夫人[20]受邀会来见见他们。理查德·哈维先生的婚事得推迟了,他得有一个更好的教名才行,不过对他来说这事还是挺有希望的。
齐尔德先生的两个儿子约翰和乔治都要结婚了,他们得娶同一位霍尔维尔家的小姐[21],她是加尔各答黑洞事件幸存者的后代[22]。我相信詹姆斯会很快写信过来,他答应过告诉我舞会的事。这会儿他肯定已经在跳得筋疲力尽之余,整理好思绪,足以给我一个交代了。
爱德华和弗莱[23]昨天一大早就穿着打猎服出门,结果都灰溜溜地回来了,因为他们俩什么都没打着。他们今天又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呢。多有趣的运动!他们刚到家,爱德华带了两对猎物回来,弗兰克带了一对半。这两个小伙子真是讨人喜欢!
星期五:
你和亨利的来信都刚到,信里的内容跟我的计划相当一致,大大超出我原先的指望。特别是有件事,因为亨利满不在乎的,我本来都以为要黄了。不过你可别指望我们能那么早,在20号星期三就到——按照目前的计划,我们可能会在下下个星期三和你碰头。弗兰克可从来没想过在26号星期一之前离开。我马上会给梅森小姐[24]写信,力劝她与我们一起回去,亨利觉得这事儿挺有希望,也挺合适的。
你得想尽一切办法给玛丽·哈里森买条裙子,不过我总是会和你一起出钱的。如果我到家的时候手头还相当宽裕,我自己也想要一条。
至于我们怎么进城,我是想坐驿站的马车去,不过弗兰克不同意。下星期你可能要请威廉姆斯和劳埃德家的人过来,那我们就几乎没地方住了。谁要是想在城里买什么东西,得委托弗兰克带,我只是经过那儿罢了。卖蜡烛的是彭灵顿,他的花冠与蜂巢店在科文特花园的查尔斯大街。
注释:
[1]耐肯顿:位于肯特郡,米勒斯一家的住处,在坎特伯雷以南2英里处。
[2]甘斯顿的教区登记簿上显示,约翰·克拉林波德1796年9月11日落葬的,享年56岁。在前一封信中,简提到过这位先生去世。
[3]桑德斯夫人的画像:桑德斯夫人是耐肯顿的理查德·米勒斯的独生女,她先后结过两次婚。1789年,雷诺兹为桑德斯夫人画了一幅肖像,原画系家族所有,在罗金汉堡展出。雷诺兹自己还画了一幅复制品,这幅画在大都会艺术馆内展出。
[4]斯科特先生:肯特郡斯科特庄园乔治·斯科特的长女塞西莉亚嫁给了布赖斯·弗莱彻。布赖斯1776年去世后,塞西莉亚又嫁给了自己的堂兄弗朗西斯-塔尔博特·斯科特。这里的斯科特先生可能是乔治,也可能是弗朗西斯。
[5]弗莱彻小姐:应该是指塞西莉亚与弗莱彻所生的女儿。
[6]托克先生、J.托克先生:托克先生即老约翰·托克,1770年任肯特郡的郡长。J.托克先生应该是他的儿子小约翰·托克牧师。
[7]林奇副主教先生:约翰·林奇牧师,肯特郡一个教区的主管牧师,1781年任坎特伯雷的受俸牧师,1788年任坎特伯雷副牧师。
[8]英语里“感情亲近”用thick(粗)而“瘦”用thin(细),所以这里奥斯汀巧妙地运用了这两个词,语言上的呼应起到了幽默的效果。
[9]《卡米拉》:范妮·伯尼的小说。
[10]露西:指露西·勒弗罗伊。
[11]简·奥斯汀这里应该也在和卡桑德拉开玩笑,约翰·托克的父亲老约翰·托克1780年丧妻。
[12]比福隆斯:泰勒家族的住处,是一座伊丽莎白式的庄园。据说简·奥斯汀的初恋是爱德华·泰勒,他是牧师爱德华·泰勒的长子,1807至1812年间是坎特伯雷的国会议员。1802年,他与路易莎·贝金汉姆结婚。
[13]菲尔丁阿姨:在简·奥斯汀的信件中,会出现一些与她并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戚。在大多数情况下,这些人物的称呼是引自别人的直接引语。菲尔丁太太的丈夫是布鲁克·布里奇斯准男爵三世同母异父的弟弟,所以布鲁克先生的子女自然称她为菲尔丁阿姨。
[14]克莱顿先生:可能是乔治·克莱顿,威廉·克莱顿和他的妻子路易莎·克莱顿的儿子。他是菲尔丁太太的表亲。
[15]托马斯·威廉姆斯:“恩底弥翁号”的船长,统领戈斯波特区的海防。1796年被授予骑士称号。
[16]科克:爱尔兰科克郡首府,位于爱尔兰南部。
[17]简:指威廉姆斯爵士的第一任夫人简·库珀。她是爱德华·库珀牧师的女儿。
[18]玛丽·劳埃德:劳埃德家的小女儿,1797年成为詹姆斯·奥斯汀的第二任妻子。劳埃德先生去世后,他的遗孀和两个没结婚的女儿——玛莎和玛丽就住在乔治·奥斯汀在迪恩的牧师住所。1792年,她们搬到了伊布特罗普。
[19]迪格韦德先生:从1758年起,迪格韦德一家都租住在史蒂文顿庄园。在简·奥斯汀的时代,住着理查德·迪格韦德及他的妻子艾米,他们育有一女玛丽。玛丽成婚后,史蒂文顿的房子就由休·迪格韦德及他的妻子居住,他们共有六个子女。简认识的就是休·迪格韦德这家人。
[20]琼·纳奇布尔夫人:第四代梅舍姆哈奇准男爵的孙女,第八代准男爵爱德华·纳奇布尔的堂姐。
[21]奥斯汀用了幽默的手法,因为乔治·齐尔德先生只有一个儿子,名叫约翰-乔治。这位霍尔维尔小姐的全名是赫斯特-安·霍尔维尔,她是约翰·泽弗奈亚·霍尔维尔(孟加拉总督霍尔维尔)的孙女,霍尔维尔总督是“加尔各答黑洞”事件的幸存者。1756年6月20日,监禁于此的英国俘虏120余人均窒息身亡。霍尔维尔总督在1758年出版了《真实叙述》(Genuine Narrative)一书回忆该事件。
[22]加尔各答黑洞:是座用来监禁英国俘虏的场所,据说只是一间环境极为恶劣的土牢。1756年6月20日,监禁于此的英国俘虏120余人均窒息身亡,引起了国际争论。该事件亦为英法争夺印度半岛殖民利益发生的纠纷争战中著名的历史事件之一。
[23]弗莱:简·奥斯汀最小的弟弟弗朗西斯-威廉·奥斯汀(弗兰克)的昵称。“fly”在英文中也有苍蝇的意思。
[24]梅森小姐:这里应该是皮尔逊小姐,可能是编者的笔误或是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