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是一本仓促的书,我们流着泪一读再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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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背叛 & 原谅(3)

文静的姑娘对我微微一笑,她说:“姐姐你好啊,我叫齐满满。”

我正要问王海齐满满是何方神圣,童颜装腔作势地咳嗽了一声,她把脸搭在我的座位靠背上,捏着鼻子嗓音甜美地说:“童娟女士,下面我给你隆重介绍一下,这位是齐满满小姐,我弟弟童年的至交好友。”

说完,她又转头对齐满满说:“这就是我们多次跟你提到的,我们最最亲爱的表姐童娟。”

我一看她那上蹿下跳矫揉造作的谄媚样子,立马就知道这辆宝马车是谁的了。

我对齐满满友好地笑了一下。

我故意问童年:“哟!童年,你刚到北京就买车啦?”

童年说:“哪儿啊,这是满满的车。我来北京就住在满满家里。”

我满腹狐疑地哦了一声。

齐满满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齐刘海,黑头发,两条小麻花辫子垂在胸脯上,笑起来嘴边还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我其实没明白什么叫“童年的至交好友”,人家姑娘太小了,我也不好冒冒失失地问她是不是童年的妞儿。

童年把车开到了秀水对面的双子大厦。

我在后视镜里看见童颜从手袋里拿出一面小镜子来左照右照。她机敏地发现我在瞟她,对我嘻嘻一笑,又故作神秘地指指外面,说:“童娟,你知道吗?北京最时尚的饭店就在这上头,在里面能遇见好多明星大腕和国际名模。今天齐满满就请我们在那里吃饭。”

我知道她在说LAN Club,一个西班牙起泡酒的客户请我们在这聚过餐,环境好人均消费很高。我看她那虚荣的样子真令人作呕,所以白了她一眼没接话。倒是齐满满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哪里请得起啊,是我爸爸请你们吃。”

下了车,我才发现童颜明显精心打扮过了,一条很短很短的蕾丝蓬蓬裙,露出两条修长的大白腿,走起路来一颤一颤的,与她那蓬蓬的黑发“狮子头”正好相得益彰。脚上蹬着她的银色镂空“战靴”——她唯一一双在专柜买的鞋子,四千多块,每逢重大场合才会拿出来穿。她平时很少浓妆艳抹,今天脸上的妆却化得浓墨重彩——很浓重的金棕色眼影,腮上还擦了点儿银色闪粉,整个脸庞棱角分明很有质感,一双迷离的绿眼睛顾盼神飞。我一看她这架势,内心酸苦辣涩各种滋味涌上来——我分析她这么殷勤地喊我来吃饭,八成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最有可能就是拉我来做垫背的,想在这种场合利用我的平凡来反衬她的妖娆。真是个恶毒的女人!

我又仔细打量了一眼齐满满——她个子很矮,才一米六左右,站在童年旁边还不及他肩膀的高度。白衬衫,牛仔裤,帆布鞋,又背着一个大书包,活脱脱就是个学生妹,哪像开宝马的富家小姐啊!我不禁感慨万千,来来往往的过客不知道,八成以为车是童颜的,其实这个贱女人就是把自己卖了也买不来一个车轱辘。

齐满满的爸爸已经坐在包间里等我们了。LAN Club的包间不像普通饭店,没有墙,包间其实就是一个个不同风格的独立区域,每一块都有油画长桌子烛台什么的,用餐时四周会用奢华唯美的幔布围起来。我们那间也不记得是什么风格了。印度迷幻?墨西哥?阿拉伯?都有点儿像。我当时也不关心这些,只想赶紧吃完了回去继续干我的活儿。

我有多恨童颜就有多佩服她。她一进入这种妖魔化的环境,立刻就跟鬼上身了一样,仿佛只是轻轻晃悠两下屁股,她就从魔头童颜摇身一变成为名媛童颜了。那种拿腔拿调的优雅啊,那举手投足间的暧昧啊,真不是随随便便就模仿得了的。说句恶毒的,我真替我的大舅妈感到骄傲,基因这东西真是千山万水也阻隔不断啊!到了包间门口,童颜向我轻浮地挑了挑眉毛,说:“怎么样,这地方牛吧?”在这一刻,我分明就看到了大舅妈的影子。

我以为齐满满的爸爸是个老头子,进门一看才知道人家很年轻。从那张脸上,你是看不出年龄的。老天真是不公,连岁月都偏心眼儿,不敢在有钱人脸上烙印子。从齐满满的年龄上来算,我估摸她爸怎么也得有四十五六了。

我正犹豫是喊叔叔还是齐先生,童颜一马当先。她优雅地探着身子,脆生生地喊了一声:“齐大哥,你好。”我心说你犯什么贱啊!这么大年纪你喊人齐大哥,人家齐满满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不得叫我们阿姨叫童年叔叔吗,那怎么又是童年的“至交好友”呢?这不乱得慌吗?

我成心跟她作对,有意把一对星月眼弯起来,笑得比花儿还甜。我故作嗔怪地说:“童颜,你怎么这么没礼貌啊?应该喊齐叔叔。”然后,我正儿八经地对着齐满满的爸爸喊了一声,“齐叔叔。”

我本来是想关系不熟实事求是就得了,没必要喊大哥讨有钱人欢心。没想到齐满满的爸爸听我这么说,爽朗地笑了,还哈哈哈地笑得倍儿开心。他说:“你说得对!你说得对!就应该喊齐叔叔!”童颜只好悻悻地喊了一声“齐叔叔”。我看小妖精那七窍生烟的样子,心里真比吃了蜜还甜。

前两年,火了六六的《蜗居》,电视剧也拍得不错。我每次看到张嘉译演的宋思明就会想起齐满满的爸爸来。六六真把这类男人写活了,我在宋思明身上总能看到他的影子,典型的成功人士,有一定的社会地位,低调不张扬,深沉冷静,谨言慎行,明智果敢,深谋远虑……当然,这是我以后才了解的,他给我的第一印象也不过就是三个字——有钱人。

他听到我叫他齐叔叔,哈哈大笑起来,说:“对啊,对啊!就应该叫齐叔叔。”如果你们也和我一样当真以为他喜欢被称为齐叔叔那就傻帽儿了,因为在童颜也喊了一声齐叔叔之后,他跟着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嘛,我是个随性的人,称呼就是个代号,你们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就是叫我齐天也行啊,满满有时在家还喊我老齐呢。”说完,他又爽朗地笑起来。我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原来也不过是个怕老怕丑企图青春常驻的虚伪又闷骚的老男人。

齐天看着童颜,问:“你是童年的姐姐童颜?”

童颜文静地点了点头,甜甜地笑了。

齐天说:“我跟你们的妈妈很熟。”

童颜保持微笑。

齐天说:“我们是上海人,我岳父岳母跟你外公外婆是世交,一直关系很好。满满在美国念书的这几年,都是托付你妈妈照顾。”

我不淡定了,我心想大舅妈啊你更是个人才,把自己的女儿扔这么远却在异国他乡帮别人照顾孩子……我瞄了瞄童颜,她继续保持微笑。

齐天又说:“所以,你如果在北京有什么困难或者需要,尽管来找我,只要我能办到的,都会尽力去办。”

童颜乖巧地说:“那我先谢谢你了,齐大哥。”

我没想到自己竟成为整场饭局中和齐天交谈最多的那个人——王海你们是知道的,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童年是活泼开朗阳光灿烂啊,但他和齐满满两个人头对头窸窸窣窣说说笑笑地在一边开小灶;还有一个更关键的人物——童颜,开玩笑吧,这种场合她怎么可能跟平时一样口无遮拦?她捏着刀叉若有所思地装着淑女,装得就跟她真是个淑女一样。于是,可怜的我就尴尬了,有问必答搜肠刮肚地跟一个老男人聊天啊。

我又不怕丑,我甚至都不知道还有没有第二次见面的机会。我使劲儿地吃啊,把没吃过的东西通通叫了一遍,童颜一个劲儿地在台子底下踩我的脚,我也回踩她,直到整整一条长桌子上都摆满我叫的食物。

齐天对童颜说:“你表姐率真啊,性格开朗得很。”

童颜说:“她就这样,到哪儿都跟在自己家似的。”

要是以前,我肯定不答理她。但那时我不是正恨她吗,我故意嘟着嘴装天真:“齐大哥请我们干吗来了,不就是品尝美味佳肴的吗?我长这么大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不下吃奶的劲儿吃岂不是辜负了齐大哥的深情厚谊?”

齐天显然很买我的账,笑得合不拢嘴。现在回想我这句奉承,真是太有水平太艺术太恰到好处了。

齐天问我:“童娟你在哪儿上班啊?”

我说:“外企,一家传媒公司。”

他问:“是不是负责品牌策划啊,产品包装啊,还有广告这一块儿?”

我说:“差不多吧。”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童颜,你呢?”

童颜矜持地笑了一下,正要说话。我抢先说:“童颜就牛了,现在是广告圈的头牌模特儿。”

齐天笑了,意味深长地看着童颜说:“嗯,我看像,长这么漂亮,不当模特儿可惜了!”

童颜飘飘然了,开始跟齐天狠侃自己的模特儿生涯,添油加醋地说自己怎么怎么能吃苦怎么怎么奋斗怎么怎么艰难……当然了,她即使飘飘然了也记得保持淑女形象,把自己的奋斗故事说得辛酸又美好,说得齐天时而皱眉时而叹气时而会心一笑……我没拆穿她,家丑不可外扬,我趁休息时间抓紧吃喝。

那是我和江丰彦分手以来吃得最饱最好的一顿饭。吃完饭,我们一起走到楼下停车场。齐天说:“童年,你开满满的车把他们送回家,满满先跟我走,你送完他们就回来。”

童年说:“好。”

满满说:“我跟童年哥一起不行吗?”

齐天温和而不容商量地说:“你跟我走。”

满满极不情愿地上了她爸的车。我看着一溜烟儿开出门的车尾巴,认出来那是一辆保时捷。

王海自己打车走了,童年就依次送我和童颜回家。按路线顺序,先送的童颜后送的我。童颜下车以后,童年在车上问我:“表姐,你跟我姐怎么了?”

我猜童颜也不可能把她睡我男友的丑事一五一十地说给童年听。

我问:“怎么,你姐没告诉你吗?”

童年说:“说了啊,说她犯了个错惹你生气了,她犯什么错了?”

我不做声。

童年追问:“表姐,你为什么生她气啊?”又说,“我从美国回北京,想到马上能见到你们,我都高兴死了!可你竟然都不来接我。”

我说:“童年,对不起!我那天真想去接你来着,真的。”

童年笑着耸耸肩膀:“Never mind!我在开玩笑。”

他又说:“表姐,不管你为什么生我姐的气,我觉得吧,亲人之间没有隔夜仇。你看我姐对你又亲又搂的,多在乎你啊!你看我面子,别生气了,行吗?”

我犹豫了很久,考虑要不要把这件事彻底告诉童年。最后,我还是说:“算了,都过去了,也没什么大事儿。”

童年听我这么说,高兴得像个小孩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