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是一本仓促的书,我们流着泪一读再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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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过客女人 & 一笔巨债(1)

我不问童颜的意见,也知道她肯定会赞成我去齐天那儿。我思来想去,就拨了个电话给王海,想听听他的意见,王海的手机却提示已关机。我看看时间,十二点半是他工作最忙的时候,我没在意,洗了个澡就去睡觉了。第二天早上再给王海打电话,他仍然是关机,我心里就纳闷儿了,王海是很少关机的,无论何时何地,他就像我们的守护神一样,我们想找他时总能找到。

我有点儿慌乱地打电话给童颜,她势必没睡醒,电话响了快一分钟才通。

童颜好像还迷迷糊糊的,像在梦境里说话一样:“喂……”

我大喊了一声:“童颜!”

我说:“王海不见了!”

童颜估计被我吓醒了,她的声音清醒了很多:“什么不见了?谁不见了?”

我说:“王海!”

她说:“你别大早上的放烟幕弹,你说清楚点儿!”

我说:“我昨天夜里打王海手机,他关机,今天早上打他电话,还是关机,他一般不关机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啊?你昨天联系他了吗?”

童颜哼了一声,说:“昨天?我都很多天没联系他了好不好?”

我说:“不会吧?”

童颜说:“你呀,就是咋咋呼呼的,一个大老爷们儿关机了有什么稀奇,关机就代表失踪,关机就代表出事啊?我前一阵关了一个礼拜的机,也没见你找我啊,他的手机就不能丢了坏了吗?才几点啊,我要睡觉!你也再睡会儿吧,啊,就这样吧,拜拜。”

说完,她就把电话挂了。我想想她说得也有道理,就给王海发了条短信:“海子,看到短信打电话给我,我有事情和你商量。”

一直等到第二天晚上七点,王海都没给我回电话,打他手机还一直关机,我有些坐立不安了,虽然童颜说的那些意外很有可能发生,但这几年我们从来不会找不到王海,一个总站在那里等你找他的人突然消失了……我想起小说和电视剧里种种可怕的画面,心里惶恐极了。绑架?可能性不大,因为王海没钱。劫杀?可能性也不大,一是他没钱,二是他晚上上班白天下班,没什么机会被抢。我怀疑王海跟人打架了,夜总会不是容易打架斗殴吗?这是最有可能的可能。我想去夜总会找王海,童颜肯定骂我没事儿找事儿,我只好打电话给童年让他陪我去一趟。童年二话没说,很快就驾着齐满满的车来了。

我们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找到王海工作的地方,而这又颠覆了我的想象。我本以为王海会在一个富丽堂皇的夜总会工作,而这里却是再山寨不过的夜场,六年多了,不到这个地方时我认为王海是种坚持,到了这里才知道或许这六年多根本是种煎熬。夜总会里乌烟瘴气,弥漫着过时的high曲,还有各种眼神各种姿态的糜烂人群,搔首弄姿的形形色色的女人,热辣放荡的钢管舞者……童年应该也没来过这种地方,他把手插在口袋里,像一只惊弓之鸟。

我们俩穿着厚外套在人群里挤来挤去,童年扯着嗓子在我耳朵旁边喊:“表姐!咱们这么找怎么可能找到王海哥啊!”我也很迷茫,可是我真的很想找到王海。童年又喊:“表姐!要不咱们先回去吧?”我说:“童年,你先去车上等我,好吗?我一会儿就出去找你!”童年犹豫了一下,说:“表姐,那你快点儿出来,这地方怪恐怖的。”

我挤到通往VIP包厢的走廊上,人稍微少了一些,来来往往穿梭着端酒传菜的服务生。我连问了五六个人,都说这几天没看见王海来上班。其中,有一个服务员疑惑地问我是王海的什么人,我说我是王海的妹妹,几天没联系上他有点儿担心。他就告诉我说,王海欠了别人的钱,上次被人打了一顿,已经好几天没来上班了。我一听王海被人打了,吓得不轻,我说:“怎么可能呢?他怎么可能欠别人钱呢?”服务生说:“是真的,欠了我们这儿一个熟客的钱,还欠了不少。”我问:“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服务生说:“我哪儿知道啊?他这人话不多,我们就是同事关系。”

我失魂落魄地出了酒吧,把王海欠人钱被打的事对童年说了。童年说:“不能吧,海哥借钱干吗呢?”我说:“是啊,最近童颜不缺钱啊,海子的吃穿用度都很俭省,借钱来干吗呢?”我就打电话给童颜,我说:“你是不是又找王海借钱了?”她说:“你有病吧,我现在有的是钱,我借钱来干吗?”我问:“王海借人钱被打了,你知道吗?”童颜很惊讶。我听得出来她没有装。她说:“不可能吧?你逗我玩儿吧?他为什么借钱啊?他被谁打了?”

包括童颜在内,我们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又不知道该去哪里找王海。等啊等啊,到第三天晚上,我才收到王海的短信:“我在后八家村东升旅馆202房间,你来找我吧,别告诉童颜。”可当时童颜就在我身边,她一听是王海来的信息,抢过去就看,看完她就火了,狠狠地把手机摔在我床上,说:“妈的!还叫你不要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意思,这个狗日的什么事都想瞒着我!”我说:“你骂骂咧咧说什么呢,现在是你发火的时候吗?见了面再说吧。”

我们匆匆打车到了后八家村的东升旅馆,敲开那扇又脏又破的门,终于见到了一脸淤青、狼狈憔悴的王海。童颜把门猛地一推,上去就给了王海一脚:“你个狗日的!你作死了……”王海往里头让了一让。童颜愣住了,我也愣住了,房间的双人床上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长得很秀气。我突然就明白了王海为什么写明不要带童颜来。

童颜眼不饶人地对着这个女人咄咄直视,冷漠回到了她的脸上。她声音不大,却阴阳怪气地说:“哟!谁呀这是?” 女人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很平静,显然知道童颜是谁。童颜见王海没反应,突然凶相毕露,她提高了嗓门冲着王海大吼了一句,“你说啊!这是谁呀?”王海叹了口气,淡淡地说了一句:“这是我朋友。”童颜不依不饶地用手抵着王海的脸,她说:“你给我听好了王海,我们之间就算完了,你永远别来找我!谁没骨气谁是畜生!”童颜说完这话,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我站在那里不知怎么好。

我说:“对不起,海子,你发短信时她在我旁边。”

王海苦笑了一下,说:“没关系。”

我望了一眼坐在床上的女人,说:“要不咱们出去聊会儿吧。”

王海跟我走到旅馆的外面,我们站在昏黄的路灯下说话。

“海子,你为什么跟人借钱?”

“你怎么知道的?”

“我去夜总会找你了,听那里的服务生说的。”

王海点点头,他说:“你干什么去那地方?以后别去了。”

我急了:“你别废话了,你到底为什么欠人钱?到底欠了多少?”

王海说:“六万多,加上利息,估计要还八九万吧。”

我说:“你疯啦!借这么多钱,你是不是赌博了?还是你爸妈谁得病了?”

王海说:“钱是我帮小玉借的。她家里要用钱,实在没办法了,我才帮她借的。”

“楼上那个女人叫小玉?”

王海点头。

我一听不是王海欠钱,松了一口气。我又问:“她欠钱,人家为什么打你啊?还打得这么鼻青脸肿的?”

王海说:“钱是我借的啊,我借来给小玉的。”

我一听还是王海欠钱,急了:“那个小玉是什么人啊?是你什么朋友啊?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你提过?你哪儿来这么个朋友啊?什么朋友需要你帮她借这么多钱啊?现在欠了快十万,你打算怎么还啊你?”

王海说:“她以前帮过我,我刚到北京的时候她帮了我很多。她需要帮助的时候,我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这几年来,王海一直关心着我和童颜的生活,点点滴滴,在这时,我才发现我们一直忽略了他。我发现王海原来不光活在我们的世界里,他也有自己的圈子,有自己的朋友。白天他是我们的王海,而在夜晚,他可能是别人的王海。

我疑惑地说:“这个小玉不会就是当初给你一万块钱的那个女人吧?”

王海说:“是她。”

我说:“她不是个富婆吗?她不是很有钱吗?你对她的肉偿不是结束了吗?怎么会突然冒了出来,而且还欠了别人钱?这都几年了,你们怎么还联系啊?你是不是在骗我啊你?”

王海说:“根本就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刚到夜总会工作时就认识了小玉,那时候她被人包养,我需要一万块钱的时候,她二话没说就借给了我。这几年她也经历了很多事儿,那个老板早就把她甩了,我们一直是很好很好的朋友,现在她家出事了,我不能不管……”

我问:“什么好朋友?只是好朋友吗?”

王海不做声。

我也不想问了。那一刻我失望极了,虽然我并不愤怒。我想到了童颜的背叛,又想到了王海的宽容。我甚至开始怀疑爱情怀疑人生,男女之间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

我说:“你怎么可以这样?我还以为你一直对童颜忠心耿耿呢,我还以为你是这个世上最专一的男人呢……搞了半天,你们俩都是一样的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呢,海子?”

王海说:“童娟,是人都会欠感情债。我不怕背钱债,钱债我可以慢慢还,感情债我一辈子也还不完。小玉她对我太好了,我没有办法……”

我说:“你现在还个屁啊,你上哪儿弄钱还,你说?”

王海躲在旅馆里不敢回夜总会上班,钱却不能不还,欠下去只会越滚越多。我已经没工作了不说,即使有工作,我也不可能拿得出这么多钱。我先去找童年,童年没问前因后果,就问王海欠了多少,我说九万。童年说:“我没这么多钱啊,我现在只有三万,我妈刚给的,全取出来给你吧。”我说好。我又去找童颜,把王海和我的谈话一字不漏地给她说了。

童颜很不高兴地说:“你理这件事情干吗?如果是海子欠了钱,我们可以帮他还,现在是别的女人欠钱!一个跟我们毫不相干的女人,我们有什么义务去帮陌生人凑钱还债啊?”

我说:“现在借钱的人是海子,如果不还,他会被人打死的。”

童颜撇撇嘴:“哪儿那么容易被人打死啊,瞧你慌得那个样!这种事每天多了去了,也没看新闻报道说有几个被打死了啊。”

我说:“你不是有钱吗?你拿出来帮帮他吧,海子那人你还不知道吗?他就是不吃不喝,也会慢慢还给你的。”

童颜不乐意:“你说得倒轻松!拿钱出来的又不是你!你是没存款,靠一张嘴忽悠我和我弟弟掏钱,好人都被你做了是不是啊?钱我是有一点儿,如果是海子自己有事我当然愿意借给他了,可他现在是为别的女人背债!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你到底是跟我亲还是跟王海亲啊?”

我急了:“当初他也是为了你才搭上这个女人的啊,你怎么能这么绝情呢?”

童颜说:“你太不了解男人了,他搭不搭上这个女人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就是不需要那一万块钱,他也还是会搭上那个叫小玉的。”

看我不说话,她问:“我说的你到底明不明白啊?”

我说:“我不明白,童颜,我求求你了,你借给他吧,只有你有钱了,我真不知道该去找谁了!在北京一直是我们几个相依为命,除了你我还能求谁啊?要不我打借条给你,算我向你借的,行吗?求你了。”

不管我怎么求,童颜就是不答应。最后,我只好说:“童颜,你欠我的你还记得吗?现在就当我求你,只要你把钱拿出来借给王海,我发誓彻底把这根刺拔掉!以后再也不提!可以吗?”

童颜听我这么说,沉思了良久。过了一会儿,她才咬着嘴唇说:“我只有一万,这几个月没干几单活儿,就攒了这么点儿。”

我说:“童年给你那两万呢?你先借我用用啊!”

童颜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你想都别想!那两万块钱我死都不会动!”

我们算了算,这才四万,离王海欠的数目还差了不少。童颜说:“我想起来一个人有钱,就不知道他肯不肯借你了。”我问是谁,童颜说:“齐天啊。”

经过两天的思想斗争,我决定去找齐天借钱。

虽然我的家境并不富裕,母亲和继父辛苦供我念书,但从没向别人借过钱。工作后,我虽然薪资不高,但养活自己有余。此刻,我才体会到向别人借钱是件多难的事,而且对方还是个只见过两次面的中年男性。

我正犹豫着怎么开口,齐天的电话却在一个中午先我而至。

“喂,童娟。”

“齐大哥。”

“工作的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果然是问工作的事儿,此刻我也没得选了,于钱于情,我都必须选这份工作,不然我怎么有脸开口借钱?

我说:“我想好了,我愿意去你那里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