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为了那一顿Biriyani饭

前往海得拉巴的若干理由

其实说起初次去海得拉巴(Hyderabad)的原因，至今仍觉得很不好意思。在国内做旅行功课时得知印度八成以上居民都是印度教徒且大多茹素，为了表示自己入乡随俗的决心，而且估计也没有太多地方能吃到荤菜，于是无肉不欢的我决定也和大家一样做个素食者。但一想到即将度过一个多月的出家人生活还是觉得有些勉强，于是除了在行李里塞了一大包准备晚上偷偷在旅馆享用的肉脯之余，还特意把海得拉巴这个穆斯林居民甚众的城市放在了旅行计划中——他们可是有很多中东风味儿的非素美食呀（这到底叫什么入乡随俗的素食生活嘛）！

到了印度以后才发现情况和自己所想大相径庭。虽然穆斯林只有全国人口的百分之十几，但分布甚广，几乎每个城市都有很多提供荤食菜单的餐厅，所以完全不至于出现“吃不到肉以至于晚上偷偷在旅馆吃肉脯”的悲惨情况。加之当地人听了我的旅行计划后大多说：“你怎么会想到去那里呢？并不是一个旅游城市呀！”或者“海得拉巴这两年和塞康德拉巴德（Secunderabad）是迅速崛起的双子星城，IT方面很厉害呢，可是没什么旅行者可以看的东西嘛。”更有甚者干脆直接了当地告诉我：“那里的家伙有钱又自大，对人很不友好，你还是别去了！”就连在孟买遇到的“忙碌大叔”看到我旅行计划上的海德拉巴都直摇头。但提前预订的打折机票无法改签，所以不论怎样，我还是怀着忐忑不安和一丝后悔的心情登上了翠鸟航空（Kingfisher Airlines）的红色大飞机。

到印度一段时间了，似乎还从来没有访问过一个以穆斯林居民为主的城市，所以在飞机上就开始默默地观察四周的旅客了。男性个个戴着硕大的金表以及镶着宝石的大戒指，衣服也熨烫的很妥帖；女性很多都如中东风格一般用黑袍从头盖到脚，但拎着名牌手袋的玉手仍不时“叮叮当当”地甩出一大串金镯。邻座小伙子在敲击着笔记本键盘，我悄悄扫一眼，发现是完全看不懂的计算机语言。呀，果然是富有的IT之城！

在机场等行李时遇到一对中年夫妇。珠光宝气的阿姨手拿一叠行李票，有条不紊地指挥着穿着西装的叔叔从传送带上取行李——我数了数，前后竟有七大包！阿姨见我盯着她，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我女儿的婚期马上到啦，所以我们刚从孟买大采购回来！”正说着，她的女儿跑来了，手里也是一大叠行李票！我连忙祝她新婚愉快。听说我是第一次来海得拉巴，一家三口异口同声地说：“一定要尝尝我们的Biriyani饭！”

虽然暂时还不知道这Biriyani是个什么东西，但在海得拉巴呆了不到一天之后，就已经数次耳闻其大名。手镯一条街上的工匠伯伯，同路参观博物馆的中学生，郊区戈尔孔达要塞的导游，甚至就连开三轮摩的的大胡子小哥，每个人都免不了要先问我一句：“你吃过我们的Biriyani饭了吗？”——还非要加上一个“我们的”才罢休。于是决定，游览结束后，晚饭就去吃它。虽然还不知在哪里能吃到，但既然是这么有名的本地菜，估计大多数餐馆都会有的吧。

面积广大的海得拉巴非常迷人，尤其对于爱好宗教、历史和民俗的人来说，有着太多的好去处。而穆斯林风格的老建筑，迷宫般的集市，传统的手镯生产作坊，这一切环绕着城中心那座美丽圣洁的白色建筑“四宣礼塔”，则组成了我最爱的海得拉巴老城区。

最让我难以移开视线的是那些身着黑色长袍并用头巾遮面低头款步迤逦而行的穆斯林女性。她们唯一没有被遮盖的有着迷人的棕色睫毛的大眼睛总是令我停足注目，甚至要不顾礼貌地拿起照相机——当然，近距离拍到这些美女的几率是很低的，因为她们警惕性很强，每当发现我有拍照意图时，立即把面纱下拉匆匆而去，只留下优美的黑色背影让人回味。

数次偷拍失败，还是爬上“四宣礼塔”吹吹风吧。宣礼塔是海得拉巴最有名的建筑，用作穆斯林一天5次礼拜和其他重要礼拜之前的宣礼之用，就像泰姬陵之于印度一般，已经成为这座城市的象征。可惜在那些迷宫一般的窄楼梯上，自诩方向感很强的我悲惨地迷了路。一个可爱的小男孩示意我跟着他走，七拐八绕地很快就到了塔顶。我长出一口气，给他买了一根雪糕做谢礼。他正要接过去，只听一个年轻女子严厉的声音响起。小男孩呆了呆，虽然还是眼巴巴地看着雪糕，却不敢伸手了。

回头一看，两个身着黑袍的款款少女走过来，其中一个用我听不懂的语言说了几句，似乎在责备他。我忙解释说自己迷了路多亏他引路，所以买根雪糕，请不要客气。她笑了，用流利的英语说：“这是我弟弟，您太客气啦。”然后向弟弟扬扬眉毛。小男孩接过冰棒，调皮地做个鬼脸后就一溜烟地跑了。

原来她们是当地大学的学生，下课后来这里散步聊天的。除了这两个黑袍姑娘，还有四个穿牛仔裤和T恤衫的少年，都是同班同学，主修IT方面的专业。我心中暗暗佩服，印象中，伊斯兰教的女性应该是在家中相夫教子才对，竟然在大学读工科，好厉害！

大家很热情地问了我很多关于中国的问题，我也忍不住冒昧地问姑娘们：“这样穿，会不会很热？”她们笑了，拿着书一边扇风一边回答说：“何止是热，简直是热死了！”我说那可不可以不穿呢？她们立即有点儿严肃起来，回答道：“这是我们的宗教所规定的，如果不在家，是一定要穿的。”我感叹：“唉，那你们看到漂亮衣服很郁闷吧！”她们笑了，先把男孩子赶走，然后掏出手机给我看照片。哇，全部都是在家拍的没有穿黑袍的样子！有穿着亮片闪闪的纱丽的，有穿着颜色鲜艳的印度套装的，还有一张竟然是迷你裙和小背心！小男孩儿的姐姐说：“我们也很喜欢打扮的，出门的时候，只要在外面罩上袍子就好了。”我心中很感动，原来在街上那些千篇一律的黑袍之下，竟然跳动着这样年轻而时尚的心！这些生活在当代的年轻穆斯林女性，正在用特别的方式展示着自己的青春。

当然，最后话题还是回到了那对我而言已经是如雷贯耳的Biriyani饭上。原来这是一种用蔬菜或肉类焖成的杂色香料饭，如同我国随处可见的火锅只有在四川才最地道一样，这道印度传统名菜（其实应该是名饭吧）只有来自海得拉巴的水、米、香料和羊肉才能焖出那让人魂牵梦萦的味道。一个男孩写下地址，让我前往据说是本城最高档餐厅之一的Orhi's Banjara。

本地人的推荐果然名不虚传，那一餐难忘的美食啊，至今仍然在我因为减肥不吃晚饭造成的每一个饥饿的夜里缠绵地回荡在脑海！因为是高档餐厅，所以我还特意换上了刚买的印度传统长衬衫，左手拿叉，右手拿刀，一个人优哉地坐在餐厅角落，享用着美味的晚餐，也享受着旅行的快乐。餐厅的环境、服务和菜品都无可挑剔，我大吃一顿饱得几乎走不动，也才消费了人民币100元左右，比国内同等档次的餐厅划算太多了。所以我这个吝啬鬼看了账单以后更加觉得刚才的饭菜美味无比了。

第一次在海得拉巴的经历完全是旅行给予我喜出望外的礼物。你永远不知道前方等待你的是什么风景，将和谁交谈，会品尝什么食物，这就是旅行对我而言的最大的魅力了。当次年再一次准备前往海得拉巴而被他人问及原因时，虽然这个迷人的城市拥有无数让我再度访问的理由，但随口甩出的一句“当然是去吃正宗的Biriyani饭啦！”便足以令大家点头理解不再追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