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最大的赢利和沉重的代价(2)
“听着。黑色星期五前不久,有人对吉姆·费斯克(Jim Fisk)说,有10个理由表明黄金要下跌了,不能再持有了。他对自己的观点十分自信,说到后来,他告诉费斯克,他准备动用几百万美元来做空黄金。吉姆·费斯克只是看着他说:‘大胆向前走!就这么干!卖空它,然后邀请我参加你的葬礼。’”
“是的,”我说,“可那家伙要是真卖空了,你看看他会肥到什么程度!你自己卖出点联合太平洋试试看。”
“才不!我可不是那种逆风而动的人。”
第二天,随着详细报道的到来,市场开始下滑,虽则是如此,并没有出现应有的暴跌。我知道,人类已经不能阻止暴跌的发生了,因此又卖出了5000股。哦,当时是,事态对大多数人而言已经再明显不过了,我的经纪人对我的操作十分高兴。他们和我都不是轻率之徒,我对市场的估计也是如此。第三天,市场开始迈开步子了。魔鬼放出来了,有人得付出代价。当然,我得充分利用我的运气。我又卖出了10000股。这是唯一的办法,我别无选择。
除了“我是对的”之外,我没有任何想法。我百分之百正确,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就看我能不能充分抓住了。我卖出了更多。我有没有想过,持有如此重的空头仓位,只要稍有反弹就能把我的账面利润一扫而光,甚至连本金都很难保住?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想过,但即使我这样想了,也没有把它当回事儿。我可不是孤注一掷,我的操作可真称得上保守。没人能够阻止地震的发生,不是吗?他们不可能在一夜之间不费分文重建被摧毁的建筑,不是吗?就算全世界的钱都投进去,一时半会儿也起不了作用,不是吗?
我可不是在盲目赌博。我可不是疯狂的空头。我也没有喝醉酒,或是认为旧金山从地图上消失就意味着整个美国将沦为一片废墟。绝不是!我并没有在寻找恐慌。第二天,我清仓了。我赚了25万美元。这是我有生以来最辉煌的胜利。区区几天,我就赚了这么一大笔钱。刚开始一两天,华尔街对地震的消息不屑一顾。他们会告诉你,这是因为消息一开始并不那么令人担心,但我认为这是因为改变公众对证券市场的观点需要很长时间。即使是绝大部分职业交易者,也是目光短浅、行动缓慢。
我无法给你解释,不管是从科学的角度还是胡诌。我只是告诉你我是如何做的,为何要这样做,最后的结果什么。我对产生直觉的奥秘没什么兴趣,我感兴趣的是我依靠直觉赚到了25万美元这个事实。我的意思是,现在只要时机合适,我可以调动前所未有的大头寸了。
当年夏天,我前往萨拉托加斯普林斯(Saratoga Springs)。本来我是来度假的,但我仍然关注着市场。首先,我还没有懈怠到连思考市场都不愿做的程度。其次,在斯普林斯,我认识的所有人都对(或曾经对)市场感兴趣,我们自然会谈论市场。我注意到,谈论和交易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有些家伙和你谈论市场的时候,会让你想起那些像对待懦夫一样和坏脾气老板谈话的大胆员工。
哈丁兄弟公司在萨拉托加有家营业部,许多客户都在那儿交易。但我认为,他们开这家营业部的真实意图是打广告。在度假胜地开营业厅不啻为一块高级广告牌。我喜欢到那里去,坐在其他客户中间。那儿的经理是个很好的家伙,从纽约营业厅调来,主要是为认识和不认识的朋友提供便利,顺带着也做点生意。那地方简直是小道消息的温床——什么消息都有,跑马啦、股市啦,当然也少不了侍者的小费。营业部知道我没有持仓,因此经理从来不过来神秘兮兮地贴在我耳边向我透露他刚刚从纽约打听到的消息。他会径直递给我电报,一边说:“他们发来了这个。”诸如此类。
当然,我也关注着市场。对我来说,看看报价板和研读信号是日常流程。我注意到,我的“好朋友”联合太平洋证券看上去要上扬了。尽管价格很高,但其行为表明它正处于收集筹码阶段。我观察了它好几天,但并没有动手。我观察得越久,越觉得有人在净买入它,而且此人绝非等闲之辈,他不但资金雄厚,而且洞察一切。非常聪明的筹码收集,我揣度道。
既然如此笃定,我自然开始买入了,买入价大概是160美元。它走得相当稳健扎实,因此我不断地买入,每次500股。我买得越多,它就越强势,但从来没有出现飙升的情况,因此我感到十分满意。我找不出这只股票不会大涨的理由,至少从报价带研读术来看是如此。
突然,经理找上了我,告诉我他们从纽约收到消息——他们有与纽约的直达电报,这是显然的——问我在不在萨拉托加营业部。他们回答说是的,对方回应说“别让他离开。告诉他哈丁先生想和他谈谈”。
我说我会等,并又买了500股联合太平洋。我想不出哈丁会和我说些什么。我认为不会是关于生意的事情。我的保证金很充足,足以支撑我的买入操作。很快,经理跑过来告诉我,艾德·哈丁(Ed Harding)先生给我打来了长途电话。
“你好,艾德。”我说。
但他说:“你这家伙在搞什么鬼?疯了吗?”
“你才疯了。”我说。
“你到底在干什么?”他问。
“此话怎讲?”
“买入那个股票。”
“有什么问题?我的保证金不够吗?”
“不是保证金的问题,而是你这回要被收割了。”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为什么要买联合太平洋?”
“它在涨。”我说。
“上涨,天哪!你知不知道,内幕人士正在把筹码都转手给你?你是最容易盯上的靶子。把钱输在跑马上都比这强。别让他们给耍了。”
“没人在耍我,”我对他说,“我没跟任何人说过这事儿。”
但他反驳道:“当你扎进股市的时候,你不能指望每次都有奇迹来挽救你。趁现在还有机会,赶紧脱身吧。”他说,“在这样的价位上做多它简直就是犯罪,那些流氓正在大力抛售呢!”
“但报价带表明他们在买进啊!”我坚持己见。
“拉里,当我看到你的指令单的时候,我心脏病都快吓出来了。看在上帝的份上,别当韭菜了。收手吧,马上!这只股票随时都有可能崩盘。我已经仁至义尽了,再见。”说着,他挂上了电话。
艾德·哈丁是个很英明的家伙,消息极为灵通,而且是位诤友,他绝不会与客户有利益纠缠,而且古道热肠。更重要的是,我知道他身处的位置使他能够耳听八方。在我买入联合太平洋的操作中,所凭借的唯有我多年来对股票行为的研究以及我得自经验的对某种伴随后续大涨的情形的通常感觉。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我认为我一定是下了这样的结论:报价带之所以告诉我这只股票正在被吸收,唯一的原因是内幕人士在非常高明地控盘,他们让报价带的信息失去了真实性。或许我是被艾德·哈丁的苦心感动了,他苦口婆心地劝我收手,免得铸成在他看来必将使我一蹶不振的大错。他的智识和动机都绝无可疑。到底是什么促使我决定听从他的意见?我说不出来,但我确实听从了他的意见。
我卖掉了手上全部的联合太平洋。当然,既然做多它很不明智,那么不去做空它也是一样的。因此,在清掉多头仓位后,我反手卖空了4000股。绝大部分仓位的卖出价在162美元左右。
第二天,联合太平洋公司董事会宣布将派发10%的红利。一开始,华尔街上没人相信这条消息。如此丰厚的红利,看起来像是走投无路的赌徒要做最后一搏了。所有报纸都对董事会进行了口诛笔伐。但就在华尔街精英们犹豫不决的时候,市场已经沸腾了。联合太平洋成为了领头股,以惊人的交易量创出了新高。不少场内交易员在一小时之内攫取了巨额利润,我记得后来还听说,有一位愚蠢的专家经纪人犯了个大错,却因祸得福赚了35万美元。一周后,他卖掉了他的交易所席位。一个月后,他成了一位风度翩翩的农场主。
当然,在我听说联合太平洋公告将派发前所未有的10%红利时,我就意识到,我将为无视经验、听信小道消息付出沉重代价,这是活该。由于一位朋友的质疑,我就把自己的判断抛到了脑后,而这仅仅是因为他从不与客户利益纠缠不清,而且是个明白人。
在目睹联合太平洋创出新高的那一刻,我对自己说:“这只股票做空不得。”
我所有的钱都放在哈丁公司营业厅作为保证金。但清楚这一事实既没有使我庆幸,也没有使我执迷不悟。显然,我正确地研读了报价带,同时我也是个傻子,让艾德·哈丁搅黄了我自己的结论。责怪他人无济于事,因为我不能浪费时间。此外,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于是我下指令轧平空头头寸。当我那买入4000股联合太平洋的单子下达的时候,股价是165美元左右。在这个价位,我将蒙受3点的亏损。不过,为了完成这个单子,我的经纪人花了172美元甚至174美元才帮我完全搞定。拿到成交单后我发现,艾德·哈丁善意的干预让我付出了4万美元的代价。这个代价对于没有勇气坚持自己判断的人来说算不了什么!这实在是便宜的一课。
我并不担心,因为报价带显示价格还会继续上涨。这是反常的行情,没有任何先例可言,但这一回我做了我认为应该做的事。在下达指令买入4000股轧平空头头寸之后,我马上决定按报价带所显示的赚一票。我买入了4000股,并一直持有到第二天早上,然后我卖出平仓。我不但抹平了4万美元损失,还额外赚到了15000美元利润。如果艾德·哈丁没有试图拯救我的金钱,我这回可就赚大了。但他替我做了件大好事,因为我坚信,这段插曲的教训使我从交易者培训学校毕业了。
这并不是说,这一课的全部教训就是不要听从小道消息,而要按我自己的结论行事。我的意思是,我获得了自信,并且终于告别了我旧有的交易方法。萨拉托加的那次交易是我最后一次漫无计划的随意交易。从此以后,我开始考虑基本大势,而不是个股。在凭硬本事说话的投机学校中,我又升了一级。这一级耗费了我很多时日,而且走得十分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