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票作手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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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光读好报价带是不够的(2)

他从转椅上站起来,身材相当魁梧。他对我说:“过来一下,利文斯顿,好吗?”他一边说,一边向门走去。他打开门,指着大厅里的客户问道:“看到他们了吗?”

“看到了什么?”

“这群家伙。看看他们,小子。这儿有三百人!三百个傻子!我全家就靠他们养活。你明白?三百个傻子!然后你来了!我两个礼拜从这三百个傻子身上榨的钱两天就被你弄去了!生意不是这么做的,小子,我可不做这样的生意!我从来没对你不仁不义过。你已经得到的,我祝福你。但你别在这儿待下去了。别想继续在这儿赚钱了!”

“为什么啊,我……”

“就这样。前天你走进这里时我就注意到了,当时我就觉得你来者不善。老实说,我讨厌你。我早就看穿你是个老手了。我把那个蠢驴叫进来,”他指了指那个犯错的下单员,“问他你做了点什么。他告诉我之后,我对他说,那家伙来者不善。是个老手!那个蠢货说,别逗了,老板!这小子名叫贺拉斯·肯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试图冒充大人而已。他没什么问题!于是我就随他去了。这个蠢货让我损失了2800美元。我不怨你,小子。但我的金库要对你关上大门了。”

“听我说……”我刚想说些什么。

“你听我说,利文斯顿。”他说,“我已经知道你所做的一切了。我靠傻子们下的注赚钱,你可不是傻子。我是讲道理的人,你已经从我这里赚到的钱我也不问你追回了。但要是我知道了你是谁,还再让你从我这里赚钱,那我就成傻子了。走开吧,小子!”

我带着2800美元利润离开了杜兰公司。泰勒公司就在同一个街区。我已经查明,泰勒是个巨富,他经营着好几家赌场。我决定到他的投机商号去。我在犹豫,是一开始小玩玩,逐渐加码到一千股好呢,还是一开始就玩一大票,因为我可能在那待不了一天。他们一输钱就学乖,而我也很想试试买一千股B.R.T.我很笃定,可以在这笔交易里赚四五个点。但如果他们对我的身份产生怀疑,或者太多的客户做多这只股票,那么他们可能根本不会让我交易。我想,或许我还是把交易拆成几个小单,从小数额做起比较好。

泰勒公司的地方没杜兰公司大,但设施更精良,里面的人也显然要比杜兰公司档次高。这让我吃了一颗定心丸,决定买上一千股B.R.T.于是我走到相应的窗口前,对工作人员说:“我想买点B.R.T.最多能买多少?”

“没有限制,”工作人员说,“想买多少就买多少,只要你有钱。”

“买1500股,”我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钱,工作人员则开始填写交易单。

这时,我看到一个红头发的家伙跑过来把那个工作人员从柜台边挤走。他把身子倾向我,对我说:“利文斯顿,你还是回杜兰去吧。我们不做你的生意。”

“先给我交易单不行吗?”我说,“我刚才买了一点B.R.T。”

“你不会获得这里的交易单。”他说。这时,其他工作人员聚集在他身后看着我。

“以后再也别回来交易。我们不做你的生意。明白吗?”

生气也好,争辩也好,都是浮云。所以我回到了旅店,结了账,然后搭乘第一班火车回到了纽约。我想弄点钱回纽约,但泰勒连一笔交易都不让我做。

我回到纽约,还了富勒顿五百美元,然后开始用从圣路易斯赚到的钱交易。我有时走运,有时倒霉,但总的来说还是赚的。毕竟,我需要推倒重来的地方并不多;我只要抓住一个事实,就是股票投机这个游戏要比我来富勒顿交易之前所认为的更复杂。我就像那些填字游戏迷,从不放过报纸周日版上的填字游戏,不做出来不罢休。嗯,我真想找出困扰我的问题的解决之道。我以为我在和投机商号做交易的过程中已经找到了答案,但我错了。

我回到纽约几个月后,一位怪老头来到了富勒顿公司。他认识富勒顿,据说他们曾经合伙养过赛马。显然,他曾经也是有钱人。我被引见给了老麦克戴维特(McDevitt)。他在给大家讲西部跑马场骗子的故事,他们刚刚在圣路易斯上演了一场完美骗局。他说,带头大哥是个赌场老板,名叫泰勒。

“哪个泰勒?”我问他。

“就是那个泰勒,H.S.泰勒。”

“我知道这个家伙。”我说。

“他可不是好人。”麦克戴维特说。

“何止不是好人,”我说,“我跟他有点恩怨。”

“此话怎讲?”

“要修理这帮混蛋,唯一的办法是让他们的钱包出点血。现在他在圣路易斯,我没法动他,但总有一天我要让他好看。”我把我的恨事告诉了麦克戴维特。

“呃,”老麦说,“他想把手伸到纽约来,但没能成功,于是就在霍博肯(Hoboken)开了一家分号。我听说那儿怎么玩都行,他们资本雄厚得很,足以让直布罗陀巨岩(Rock of Gibraltar)成为浮云。”

“那是什么地方?”我以为他说的是赌场。

“投机商号。”麦克戴维特说。

“你确定那号子开张了吗?”

“是的,有好几个人跟我说了。”

“这只是谣言吧,”我说,“你能确切地调查一下那号子是否真的开业了,他们接受多大规模的交易吗?”

“没问题,小伙子,”麦克戴维特说,“明天早上我亲自去一趟,回来就告诉你。”

他真的去了。看起来泰勒生意做得挺大,已经到了来者不拒的规模了。那天是星期五。这一周,市场一直在涨——别忘了,我说的是20年前的事情——星期六的银行公告上肯定表明超额准备金数量大大下降了,这是必然的。每当此时,大型场内交易商就会跳出来,清洗实力较弱的佣金行账户(似乎就是指投机商号的账户)。这时,在收盘前的最后半小时,市场会出现常见的回档,特别是那些公众交易最积极的股票。当然,这些股票正是泰勒公司的客户们重仓做多的股票,泰勒公司会很乐意见到这些股票的卖空交易单。让傻子们两边挨耳光,没有比这更惬意的事了,而且要达到这个目的是那么容易——无非是一个点保证金的事情。

星期六上午,我赶到霍博肯泰勒的场子里。他们弄了一间很大的客户大厅,安装了一个非常豪华的报价板,还配备了整整一组的工作人员和身穿灰衣的特警。大厅里大概有25名客户。

我和经理搭上了话。他问我需要什么,而我什么都没告诉他,只是对他说,靠撞大运在跑马场里赌身家,几分钟你就可以赚到几千美元,而在这里,你得等上好几天才能赚点零花钱。他开始跟我大谈股市游戏是如何如何安全,他们的客户赚了多少多少钱——乍一看,你一定会认为这是个正规的经纪行,替你在交易所买卖货真价实的股票——你只要重仓,就能满意而归。他一定是认为我会去赌马,想在跑马场把我的钱吞光之前先讹我一笔。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他告诉我说我得赶快行动,星期六股市中午12点就收盘了。这样一来,我就有整整一个下午到别处消遣去了。要是我选对股的话,我就可以带更多的钱到马场去。

我装出一副不相信他的样子,而他则不停在我耳边聒噪。我看着时钟,11点15分,我说道:“好吧。”然后给他下了几只股票的卖出指令。我掏出两千美元现金,他很高兴地收下了。他说,他觉得我会赚很多很多钱,还希望我常来光顾。

一切都不出我所料。场内交易员开始重击那些他们认为能引发最多止损单的股票。于是,价格开始跳水。最后5分钟时,场内交易员通常会回补空单,这时股价就会反弹,我抢在这波反弹之前平了仓。

我赚了5100美元,把它们兑了现。

“我入市啦,真高兴!”我对经理说,把交易单交给他。

“兄弟,”他对我说,“我给不了你那么多。我从没料到会有如此大的金额出入。星期一早上你来这里取钱吧,保证不会出问题。”

“没问题。但现在我要取走你们这里所有的钱。”我说。

“你得让我留点钱应付小客户,”他说,“我会把你的本金返给你,等到我处理完其他交易单,剩下的钱也都归你。”因此我待在一旁等待他兑付其他赢家。哦,我知道,我的钱不会有危险。泰勒不会出尔反尔的,这里生意可好了。即使他出尔反尔,我除了拿走这里所有的钱之外也没有什么办法好使。我拿回了我自己的2000美元,还有另外的800美元——那里剩下的所有钱。我对他说,星期一早上我会再来。他信誓旦旦地说,届时钱就在这儿等我来拿。

星期一早上快12点的时候,我来到了霍博肯。我看到有人在和经理谈话,我在圣路易斯商号见过那位仁兄——就在泰勒让我回杜兰去的那天。我马上意识到,经理发了封电报回总部,总部派了个人来调查这件事。骗子是不会相信任何人的。

“我来拿我剩下的钱。”我对经理说。

“就是这家伙?”圣路易斯来客问。

“是的,”经理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掏出一沓黄票子。

“且慢!”圣路易斯来客对他说。然后,他转向我:“你好啊,利文斯顿,难道我们没跟你说过,我们不想做你的生意?”

“先把钱给我。”我对经理说。他掏出2300美元,4张500美元和3张100美元的钞票。

“你刚才说什么?”我对圣路易斯来客说。

“我们已经跟你说过了,我们不想接你的交易。”

“是的,”我说,“这就是为什么我要来。”

“好吧,那么,别再来了。滚远点!”他朝我怒吼。身着灰衣的私人警卫走了过来,看上去像是偶然路过。圣路易斯来客对经理挥着拳头吼道:“你也不弄清楚,你这个傻帽,就让他把你耍了。他是利文斯顿!你可是事先收到过风声的!”

“你给我听着,”我对圣路易斯来客说,“这里可不是圣路易斯。你可别想在这里像你老板对付贝尔法斯特男孩(Belfast Boy)那样耍花招。”

“你给我从这里滚出去!你不能在这里交易!”他吼道。

“要是我不能在这里交易,就没人会来这里交易。”我对他说,“你狂什么狂?”

然后,圣路易斯来客话锋一变。

“听我说,老兄,”他说,显得有些激动,“帮个忙呗。讲点道理好吧!我们经不起每天这样折腾,你懂的。如果老爷子知道是谁在这里,还不得大发雷霆。有点良心,利文斯顿!”

“我不会为难你们。”我向他承诺。

“讲点道理,好不好?看在老天的份上,你还是走吧!给我们个开门红的机会。我们刚在这里立足。好吗?”

“我下次来这里的时候,可不想看到你们盛气凌人的样子。”说罢我就走了,圣路易斯来客在那里连珠炮似地和经理说着些什么。我敲了他们一笔钱,作为他们在圣路易斯粗暴对待我的惩罚。咄咄逼人、逼他们关门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好处。我回到富勒顿公司,告诉麦克戴维特整个过程。我还告诉他,如果他同意,我想让他去泰勒的场子里做交易,每次买卖二三十股,和他们先混熟,然后,我会寻觅一个大干一票的良机,用电话通知他下重注。

我给了麦克戴维特1000美元,然后他去了霍博肯,按我的指示操作。渐渐地,他成了老客户之一。有一天,我认为一次突破行情即将来临,于是指示老麦卖出,能卖多少卖多少。那天,我净赚2800美元(不包括老麦的提成和其他费用),不过我怀疑老麦有他自己的老鼠仓。这件事发生不到一个月,泰勒就关闭了他的霍博肯分号。警察忙坏了。不管怎么说,那家分号赖了不少账,尽管我只在那里交易了两回。我们遇上了疯狂的牛市,股票的回调甚至连哪怕一个点的保证金都无法洗掉。当然,所有的客户都在做多,并且用赢利金字塔加码。全美国,投机商号一个接一个倒下。

他们的游戏已经起了变化。老式的投机商号式交易曾经具有相对于正规交易行来说较为明显的投机优势。一方面,只要你的保证金耗尽,你的交易就会被自动了结。这是最完美的止损单。你的损失最多只是你投下去的那点本金,而且你的指令永远不会遇到执行不力的问题。我还没听说哪家纽约的投机商号对待顾客比西部的更慷慨——在纽约,他们习惯于将某只股票的潜在利润限制在两个点以内。糖业和田纳西煤铁公司(Tennessee Coal and Iron)就是很好的例子。就算他们在10分钟内走出了10个点的行情,你的交易单上的赢利仍然只能是两点。他们认为,要不是这样的话,客户的优势就太大了——最多输1个点,赢起来却能赢10个点。而且,有时所有投机商号,包括规模最大的商号在内,会一起拒绝某只股票的指令。1900年,在大选日前一天,人们早已知道麦金莱(McKinley)会胜出。全美所有的投机商号在那一天都不准客户买入股票。当时的当选概率之比为3∶1,麦金莱占优。如果你买入股票,那么星期一你至少可以赚进3~6个点甚至更多。你也可以给布莱恩(Bryan)下注,同时买入股票,保准不会亏钱。但那天,所有的投机商号都拒绝接单。

如果不是投机商号拒绝做我的生意,我是不会停止在那儿交易的。而这样一来,我也永远不会知道股票投机绝不是玩几个点的波动这么简单。里面的学问大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