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失落天使
阿朵说
妈妈，关灯吧，我要睡觉了。
妈妈晚安！
爸爸晚安！
小熊晚安！
妈妈晚安！
爸爸晚安！
小熊晚安！
……死循环……
爸爸晚安！
小熊晚安！
……
妈妈开灯吧，我怕黑。
20世纪80年代到90年代，美国曾经是一代中国学生的终极梦想。
靠托福、GRE的极高分拿奖学金留学美国，继而彻底改变自己的人生，曾经是这个梦想的唯一出路。
留美梦想在中国学生当中竟然造就了一个崭新的产业，在这个将应试英语教育、移民与签证咨询巧妙地融为一体的产业中，首当其冲的明星企业就是被电影《中国合伙人》拿来做样本的“新东方”了。
截至2013年8月，新东方的市值已经超过了30亿美金，在这个数字的背后，承载了无数中国人用勤奋力图改变命运的故事。
飞往洛杉矶的航班上，坐在我们后排的乘客带着个5岁左右的男孩，由于都是有孩子的家庭，我们也就自然攀谈起来。
我问那个妈妈是否去美国探亲，她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说：“我们这一次是登陆。”
一开始我没听懂，转念间我明白了，这是一家新移民。
恭喜啊。我说。
这个家庭有三个孩子，大儿子已经在美国联系好了高中，最小的孩子还在上幼儿园。
显然，这是个在国内已算得上颇为富裕的中产家庭。
我问她，你们在美国准备如何谋生呢？她说她将会带着三个孩子在美国上学，而她的老公会继续留在国内工作，每半年去美国探亲一次。
亲人的长时间分离，是这个家庭移民的必然代价。
多数移民美国的中国人，出于语言和文化的巨大差异，往往要经过三代人的努力才能真正融入美国社会，即便如此，众多的中国家庭依然对此追捧不已。
那么，值得吗？
航班下方的洛杉矶市区，街区和住宅分布如棋盘一般整洁。
洛杉矶，是我们在美国自驾之前将会长时间停留的大本营。这座城市素有“天使之城”的美名，而我觉得Los Angels听上去更像是“失落天使”，一个美丽而略显忧伤的名字。
洛杉矶城区大得吓人，却与中国诸多超大城市的面貌完全不同。城市的大部分都是由住宅区和围绕住宅区建设的配套设施构成的，绝大多数房屋都是独立住宅，公寓极少，除了城市的核心商务区有那么一小片高楼大厦外，整个洛城再见不到其他的高层建筑。住惯了中国的大城市，走在洛杉矶市区时会觉得到处都像是郊区。
我们计划拜访已在美国生活了十几年的姐姐，并在她家中待上两个星期，转转南加州的几个著名的主题公园，也顺便适应北美的生活和驾驶习惯，然后再开始我们的自驾旅行。
姐姐一家在美国已经站稳脚跟，收入算得上中产阶级中的高产者，家里有两座房子和两辆汽车，也已经有了两个孩子——9岁的Eric和5岁的Nathan，距离一房两车三个孩子一条狗的美国梦标准配置已经非常接近了。
姐夫接上我们一家人的时候，说Eric的足球比赛即将开始了，先带我们去赛场看他的比赛。
到达了赛场，我一眼看到姐姐正站在场边为Eric助威。两年不见，姐姐看起来老了一些。其实这两年来，我觉得自己也老了不少。
Eric参与的足球比赛，是由本地社区自发组织的，在十几家小学中产生6支队伍，非常正式地按照赛季积分规则进行比赛。这一场，是本赛季的最后一场比赛。
赛场上，双方队员都穿着非常正规的球服、球鞋和护腿，裁判执法严明，两个队伍的主教练不停在场边激动地高喊着：
“丹尼尔，你的位置在哪？守住你的位置！”
“王子，卡住他！”
“卡尔，我需要你踢得更主动些！”
场外围观的家长们也异常亢奋和认真，如同在观赏一场职业比赛。
后来Eric告诉我，本周五他还会参加一场篮球比赛。
美国的体育文化真是已经渗透进了每一个人的血液，所有的孩子们都把各项体育比赛当成生活中的一个重要部分来对待，相比背负着沉重学业压力的中国孩子，他们真是幸福多了。
Eric所在的身着白色球服的队伍上半场已经被对手进了五个球，他们的对手红队据说是这一带小学中的明星球队。
半场休息时，我和Eric打了招呼，由于在比赛中大比分落后，他看起来有点无精打采。
洛杉矶夏日的傍晚，气温降到15度左右，对已经适应了北京夏天的我们来说，有点凉意逼人。我已经超过24小时没有睡觉，被赛场边的风吹得有些感冒的迹象。
姐姐住在洛杉矶市郊的Cerritos City，华人称之为“喜瑞都”。这是一座仅有5万人口的卫星城，据说前些年喜瑞都内部几个社区的居民自发投票，在这个城市的内部又成立了另一个独立的小城市，这种事在美国很常见，加州最小的城市只有98个人，也选出了市长，管理着市民共有的资源。
喜瑞都在洛杉矶算是不错的区域，近几年随着美国经济形势的好转，房价也涨了不少，现在2000平方英尺、带前后院和车库的独立住宅要卖到70万美金以上了。我大致换算了一下，我们在北京的公寓基本与喜乐都此类档次的独立住宅同价，顿时感叹中国人生活的不易。
我们住到了姐姐家前两年新买的房子里，所在社区格外安静，傍晚以后街上就见不到人了。姐姐的房子按院墙来算占地面积大约有600平方米，每天都会洒满阳光的绿草如茵的后院非常吸引我，阿朵瞬间爱上了后院里的秋千，也爱上了和两个小哥哥打打闹闹。
在这个环境里筹备我们的大旅行，实在是太惬意了。
社区周边有一个比较大的公园，公园没有围墙，以绿地和运动场地为主，公园里有游泳馆、健身房、儿童游乐设施、足球篮球棒球网球壁球场、免费提供多种儿童桌上游戏的公园办公室兼室内活动中心，还有若干公共的烧烤区域，提供桌椅、烤架，供附近居民与亲朋好友聚会之用。
说到聚会，美国人一定是世界上对Party最为热爱的族群，任何理由，比如说家庭成员过生日、家庭纪念日、孩子在体育比赛中拿到了好成绩什么的都可以演变为一场Party。我们到达之前的周末，姐姐家刚招待一家华人邻居在自家后院举办了一场烧烤Party，我们到美国的两周之内，Eric和Nathan所在的足球队也都各自举办了一场Party，来迎接一个赛季的结束。
喜瑞都有数个规模不等的购物中心，除了大型的购物中心如沃尔玛外，还有很多各具特色的小超市，比如韩国人、华人开的超市，都直接售卖从本国进口的商品，华人超市中能买到老干妈辣酱、王致和腐乳、火锅底料等，虽然和国内比商品还算不上齐全，但也可说是相当不错了。我们在美国自驾的行程中多数时间都会在露营地自己做饭，所以务必要在出发前在华人超市采购足各种口味合意的辅食与配料，以便在一路上安抚我们的“中国胃”。
在喜瑞都生活了一段时间，我们也对美国的物价水平有了大致的认识。平衡各类生活必需品来看，超市商品价格大致上只比国内高20%～30%，用餐方面，在麦当劳、肯德基、熊猫快餐这类快餐厅的人均消费大致是7美金左右，如果用正餐，在一般的西餐厅包含小费在内的人均消费是20～30美金。
美国人的生活成本主要还是贵在房屋和人工上，除了房屋购置成本，房屋持有税也是一笔固定开支，此外，房屋和花园的维护都需要投入成本，所以像姐姐家这种已经存在了40多年的房屋看上去才能崭新靓丽。
人工方面，所有一对一的服务都比较昂贵，而且这类服务通常都需要消费者付15%～20%的小费，比如普通的一次剪发，价格大约是20美金，和国内比是贵多了。
美国人现在的平均收入较金融危机的那几年已经有了明显的提高，低阶白领的平均年收入基本在税前5万～10万美金之间，以这样的收入，综合各项开支来看的话，维持日常生活比在北京、上海这些中国大城市确实是轻松多了，可以说只要有份工作，无论职业优劣、位置高低，生存都不是问题，并且还能拥有比较充分的闲暇时间来享受生活。
正因如此，多数美国的中产阶级都没有必须出人头地大富大贵的非凡企图，而是承认自身的平凡，在宽松的社会环境中，拿着平均数字的薪资，在平静中过好生活的每一天。
我想，作为美式住宅标配的宁静美丽的后院，才最能代表美国梦的全部吧……
在喜瑞都市的居民当中，亚裔人士非常集中，韩国、印度、中国大陆和台湾地区的新移民都不少，大家交友的范围基本都只局限同一种族内部，不同种族的人群很少来往，像姐姐一家与来自菲律宾的临院人家的交情，就只是在前院互相看到时打个招呼而已。
由于这一社区的居民以新移民为主，所以彼此之间基本上倒也不会发生谁歧视谁的问题，说到底美国是个纯粹的移民国家，种族矛盾比我们在国内道听途说的情况轻微很多。
相对于种族歧视问题，新移民的自我歧视或许更加严重。喜瑞都市的新移民很多，这些初来乍到者的语言能力、工作能力都较原住民逊色，往往自己就看低自己，更罔谈真正意义上的融入社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