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母狼(2)
“唉,不管怎样,飞马的苦难结束了;我想此时它正在20只狼的肚子里被消化,并在那里的地形上面跳跃着。”这是亨利给最后丢失的这只狗的墓志铭,“喝点儿咖啡吧,比尔。”
但是比尔摇摇头。“来吧!”亨利劝慰他说,一边提起了咖啡壶。比尔把自己的杯子推到一边:“如果我喝,我就是混蛋。我说过了,如果再有任何一只狗丢失,我就不喝咖啡了。”
“这咖啡好极了。”亨利引诱地说。但是比尔很固执,干吃了一顿饭,一边吃一边咕哝着咒骂单耳搞恶作剧,就此把饭咽了下去。“今天夜里我将把它们分开来绑,让它们谁也够不着谁。”在他们上路时比尔说。亨利走在前面,还没走出多远,他的雪鞋就踢着一个东西。他弯腰将它拾起来,因为天黑看不清是什么,可是他用手一摸也就知道了。他顺手往后一扔,那东西在雪橇上弹了一下,又落在比尔的雪鞋上。
“也许你用得着它。”亨利说。比尔“啊”地叫了一声,原来是拴飞马的那根木棍子。“它们把它连皮都吃了,”比尔说,“木棍子舔得真干净,连拴在两头的皮带都吃了。真他妈成了饿狼了。亨利,你我就等着吧,还不知要发生什么事呢!”
亨利毫不在乎地笑了笑:“我可从来没被狼群这样跟踪过,但我经历过更糟糕的场面,也没把我怎么样。就它们这几个畜生还差得远呢!比尔,我的孩子。”
“谁知道呢!”比尔心有余悸地说。“那好,等到了麦加利再跟你细讲吧!”。“我并不十分感兴趣。”比尔还是嘴硬。“你精神不好,就这么回事,”亨利武断地说,“需要吃点奎宁,一到麦加利我就在附近给你弄来。”比尔叽里咕噜不同意他的诊断,然后沉默。这天一如既往。9时天亮,12时看不见的太阳使南边的地面暖和起来,接着是阴冷的下午,3时后天就黑了。
太阳努了一番力也没能出来。这时比尔从捆在雪橇上的东西里抽出步枪,说:“你往前走吧,亨利,我去看看周围的情况。”
“你最好别离开雪橇,”同伴反对道,“只有3颗子弹,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事。”
“谁在‘呱呱’抱怨了?”比尔得意地问。亨利没回答,一个人缓慢向前,虽然时时回头瞥一眼阴暗的荒野,同伴即消失在那里。雪橇不得不绕过一个地方,比尔抄近路,一小时后他们又汇合了。
“它们分散得很开,并行前进,”他说,“一边紧跟我们一边寻找猎物。你瞧,它们对我们是有数的,只是明白要等些时间才到得了手。同时碰着吃的东西就顺便捕获。”
“你是说它们以为自己对我们有数。”亨利直截了当地反驳道。
但是比尔不理他:“我看到了它们中的几只。它们都很瘦。我想除了吃掉斐蒂、弗洛格和飞马之外,它们一定有几个星期没吃东西了;它们有很多只,因此每次得到猎物都吃不到多少。它们很瘦。它们的肋骨就像洗衣板一样,它们的肚子紧贴在了脊骨上。我敢说,它们到了不顾一切的时候了。它们就要发疯了,因此我们得提防它们。”
几分钟后,走在后面的亨利发出一个低声的警哨。比尔回过头看一看,静静地让狗停下来。他们清楚地看见后面,就在他们刚刚走过来的小路拐弯处,一个长毛的鬼鬼祟祟的形体一路小跑跟了上来。它的鼻子嗅着路面,它以一种奇特的、偷偷走的、不大用力的步态小跑着。他们站住,它也站住,抬起头,盯住他们,它的鼻孔抽搐着,因为它闻到了他们的气味。
“它就是那只母狼。”比尔低声说。狼狗们躺在雪地上,比尔从它们身边走过来,与亨利一起站在雪橇上。他们两人一起注视着这只奇怪的野兽,它已经跟踪他们几天了,毁灭了他们狼狗群的一半。
这家伙仔细审视了一下情况后,又向前颠了好几步。后来又往前挪动了几次,最后在距离雪橇不足100米的地方停下,站在几棵枞树旁,仰着头用眼睛和鼻孔揣摩正在盯着它的两个人,眼睛里流露出一种期望的神情,和狗一样,但又不像狗那样面带温情。它那期望神情的背后是饥饿,就像它的狼牙一样残忍,像寒霜一样无情。
这是一只很大的狼,一看它那骨瘦如柴的身架就知道它在狼群里是最大的一只。
“站起来肩高差不多有2。5尺,”亨利说,“我敢和你打赌,它的身长足有5尺。”
“毛的颜色有点奇怪,”比尔说,“从来没见过红色的狼。颜色像肉桂树皮。”
这只动物当然不是浅红褐色。它的皮毛是实实在在的狼的皮毛,以灰色为主,也带点红色——这色彩令人迷惑,时隐时现,更像是一种幻影,时而成灰色,清清楚楚的灰色,时而闪现出模模糊糊的红色,而这颜色照一般的经验是无法划分的。
“完全像只拉雪橇的爱斯基摩大狗,”比尔说,“看见它摇尾巴我并不会感到意外。”
“喂,爱斯基摩狗!”他叫道,“嗨,你这个家伙,不管你叫啥名字。”
“它一点也不怕你。”亨利哈哈笑道。比尔挥手吓唬它,大声吼道,但动物一点也不显得害怕。能够看得出的唯一变化是它更加警觉了。它仍然带着饥饿的无情的渴求盯住他们。他们就是肉食,而它饿了;它如果胆大会来把他们吃了的。
“瞧,亨利,”比尔说,由于要说的事无意识放低了声音,“咱们有3颗子弹。不过这是要一枪命中的,不能有丝毫差错。它已弄走我们3只狗了,要阻止才行。你看呢?”
亨利表示同意。比尔谨慎地从雪橇上绑着的东西下面拖出枪。枪就要举到他肩膀上了,但马上又被放下了,因为那只母狼就在那一瞬间从小路上跳进了路旁的一片云杉树林里,消失了。
“我本应该知道的,”比尔一边把枪放回原处,一边大声自责说,“一只知道在喂狗的时候跑来混入狗群中的狼,当然也很了解枪。现在我告诉你,亨利,那个畜生给我们造成了麻烦。如果没有它,我们现在还有6只狗,而不是3只。现在我告诉你,亨利,我打算找到它。它太聪明了,在明里是打不到它的。但我要埋伏等待它。我将在丛林中伏击它,否则我的名字就不叫比尔。”
“你不必走得太远,不要那样做,”他的伙伴劝告他,“如果那个狼群开始向你扑来,那3颗子弹只不过是地狱里的3声呐喊。它们这些野兽都饿极了,一旦它们开始向你扑来,它们一定会吃掉你的,比尔。”
那天晚上,他们很早就扎营休息了。3只狗拉雪橇不能像6只狗拉得那么快,也不能拉得那么久,它们明显表现出筋疲力尽的样子。两个人睡得很早,比尔首先把那3只狗拉开距离绑好,让它们相互之间无法咬到。
可是,这些狼胆子越来越大,他们被闹醒好几次。狼群逼得越来越近,把狗吓得惊慌失措。他们一连起来好几次往火堆里添木头,不叫狼群靠近。
“我听海员们说过鲨鱼跟踪船只的事儿。”比尔往火里添完木头回被窝时这样说,“这些狼就是陆地上的鲨鱼。它们比我们内行,这样不紧不慢地跟着我们是为了保存体力。它们迟早会把我们吃掉的,肯定的,亨利。”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你已经被狼吃掉了一半。”亨利不客气地反驳道,“看你吓得这样儿,就已经被吃掉一半了。”
“比你我强的人它们都吃过。”比尔说。
“咳,别啰唆了。你烦死人了。”
亨利气呼呼地侧过身去,可是他很奇怪,比尔并没有对他发火。往常比尔沾火就着,今天不知怎么回事。亨利琢磨来琢磨去怎么也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