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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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牙的斗争(1)

是那只母狼首先听到了人声和雪橇狗的哀鸣声,也是那只母狼首先从困在火圈中心走投无路的那个人身边跳跃离开。狼群不愿意放弃它们跟踪的猎物,逗留了几分钟,先弄清声音的方向,然后,它们也循着母狼留下的足迹飞奔而去。

跑在最前边的是一只大灰狼——这是狼群的一个头领,就是它领着狼群跟着母狼跑。若有哪一只年轻的狼胆敢超越它,它就大声吼叫以示警告,或是用那长长的利齿把它们咬得伤痕累累。现在它看见母狼正在前面的雪地里慢慢跑着,就加快步伐带领狼群追了上去。

等狼群追上来,母狼就挨着大灰狼一起往前跑,好像那个位置就是给它留的。母狼偶尔往前蹿出几步,大灰狼并不朝它叫,也不咬它。相反,它好像总是讨好母狼,因为它总是挨近它——母狼不喜欢它这样。

每次它靠得太近,母狼就龇着牙冲它大叫。有时母狼也免不了朝它的肩头上咬一口,它也不生气,只是往旁边一躲,笨手笨脚地往前跑出几步,那举止就像讨了没趣儿的乡下小伙子一样。

母狼的左侧有大灰狼不时捣乱,它的右侧也有麻烦。跑在它右边的是一只骨瘦如柴的老狼,灰色的长毛下面布满了伤痕。它总是在右边跑,为什么呢,因为它只有一只眼——一只左眼。它也是爱挤母狼,常用它那受了伤的鼻头碰母狼的身子或脖子。

母狼也像对付左面的大灰狼一样,用牙齿来驱赶它;若是两边的狼同时挤它,她就左右开弓,把两个求婚者都赶开,同时,它还需当心脚下的路,不停地带着狼群往前跑。每逢此刻,两边的狼就亮出利齿叫着互相威胁。若不是狼群饿得难受,急于要找到食物,这两个争风吃醋的情敌定会决斗。

老狼每次被击退后,便突然离开它渴望得到的利齿母狼,用肩去撞跑在瞎眼一边的一只3岁小狼。小狼虽然年幼,但却长足了身材,鉴于整个狼群都饥饿体弱,它还算是比较有精神与活力的。但是,它只能以头与独眼老狼的肩并行。

当它大胆地要与老狼并肩而行时,老狼便会对它嗥叫,向它猛咬,让它又后退一些。有时小狼又小心翼翼慢下来,缓缓插到领头大灰狼与母狼之间。这时它便会引起两只狼甚至三只狼的不满。母狼嗥叫表示讨厌,于是领头大灰狼猛转身向小狼扑去。

这时,年轻的狼受着三副凶狠的牙齿的攻击,猛然停下,蹲起身子,前腿挺直,毛发直立。狼群本来在前进中,但前面的混乱必然引起后面大乱。后面的狼撞在小狼身上,猛咬它的后腿和两侧,以示不满。

它这是自找麻烦,因为肚子饥饿总会引来脾气暴躁;但它年轻,充满自信,所以每隔一会儿又玩弄一下这种把戏,尽管什么利益也占不到,只会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

如果有食吃,求爱和斗争就会迅速进行,而狼群队伍也就土崩瓦解了。可是狼群的情况非常危急。由于长期的饥饿,它们个个瘦骨嶙峋。它们走得很慢,那些孱弱的成员、非常小的和非常老的成员步履蹒跚地走在队伍的后面。走在前面的是最强壮的成员,然而全体都更像骷髅,没有一只肥胖的狼。

但是,除了艰难地走在后面的那几只老弱病残者外,这些野兽的行动并不费力,也不疲倦。它们多筋的肌肉组织是永不枯竭的力量的源泉。在肌肉的每一次钢铁般的收缩后面,还有另一次钢铁般的收缩,另一次,另一次,表面上看是无尽的。

那天它们跑了许多英里。它们又跑了一夜。第二天,它们还在继续跑,跑在一个冰冻的死寂的世界表面,没有其他生命。只有它们活动在这辽阔的无生气的大地上。只有它们是活着的,它们在搜索其他活着的东西,目的是吃掉它们,使自己继续活下去。

它们在这低洼的荒野地里穿过了一道道土岭,越过了一道道沟渠,也没有找到任何可吃的东西。后来它们找到一只麋鹿,一只很大的雄性麋鹿。这是它们第一次发现的食物和生命,而且它的身边没有神秘的火堆保护,那向外张开的蹄子和散射的鹿角,它们是熟悉的。

它们不失时机地、大胆地进入战斗,这是一场闪电战,但是很激烈。高大的麋鹿被团团围住。这是一场乱作一团的混战。麋鹿机警地飞起后腿,用硕大的蹄子踢破它们的肚皮,踢碎它们的头骨,用它巨大的鹿角致它们于死地,它把它们踩在雪里。然而,它是注定要丧命的。它倒下了,母狼死死地咬住它的喉咙。别的狼也咬住了它身体的各个部位,它仍在挣扎,仍在喘息,可它们已经撕碎了它的身体,把它活吞了。

这回有足够的食物供它们吃。雄鹿体重800多磅,40多只狼平均每只可以分到20多磅鹿肉。当然,没有食物可吃时,它们可以一连几天忍饥挨饿,一旦有了吃的,它们就饱餐一顿。

几个小时以前还在和它们拼搏的一只英俊的活生生的雄鹿,现在只剩下几根零零散散的骨头了。狼群好好休息了一下,睡了一觉。现在肚子吃得饱饱的,小些的公狼开始你争我斗起来,一直持续了几天,狼群才解散。饥荒过去了。狼来到有猎物的地区,虽然它们仍成群追猎,不过更加小心,只从遇见的小型鹿群里猎取笨重的雌鹿或跛脚的老雄鹿。

在这片富饶的地区,有一天狼群分成了两半,各自分道扬镳。母狼、它左边的年轻领头狼和右边的独眼老狼,领着一半狼群向下边的马更西河跑去,并进入东边的湖泊地区。这一群狼也一天比一天少。公狼和母狼一对对地离开群体,时而一只公狼被对手尖利的牙齿咬出队伍。最后竟只剩下4只狼了:母狼,年轻的领头狼,独眼老狼和野心勃勃的3岁小狼。

母狼现在变得凶残起来。它的3个求爱者身上全都留下了它的牙印。但是它们从不以牙还牙,从不反击它。它们用肩膀挡住它最凶猛的牙齿,摇动尾巴,忸忸怩怩走来走去,极力平息她的怒气。不过如果说它们对母狼百依百顺的话,那么相互之间却是无比凶残的。

3岁小狼的凶残中表现出太大的野心。它咬住独眼老狼瞎眼一边,把老狼的耳朵撕成碎片。虽然灰白的老家伙只能看见一边,但它与年轻力壮的狼搏斗着,把长年累月学到的机智都施展出来了。它的瞎眼和满是伤疤的口鼻就证明了它的饱经沧桑。它已身经百战,时刻都会果断地采取行动。

斗争公平地开始,但是并未公平地结束。第三只公狼与老狼联合起来,老年领袖和青年领袖一起进攻那只野心勃勃的3岁小狼,打算结束它的性命,结局会是如何就不用说了。小狼两侧被昔日残忍的牙齿所包围。它们在一起追猎的日子、它们一起捕杀的猎物、它们一起忍受的饥荒都被统统忘记了。那是过去的事情了。而近在眼前的事情是性爱——这是一件比寻找食物更严峻、更残酷的事情。

同时,作为斗争导火索的母狼却心满意足地坐下来观望着。她甚至感到很愉快。这是它的节日——但并不常有——3只公狼竖起鬃毛,牙齿撞击牙齿,或者撕咬着柔软的皮肉,一切都是为了能占有它。

在这场争风吃醋的殊死斗争中,初次做这种冒险的3岁小狼送掉了性命。在它尸体的两侧站着它的两个情敌。它们注视着坐在雪地上微笑着的母狼。但是那老年领袖在求爱中像它在斗争中一样聪明,非常聪明。那青年领袖扭头去舔自己肩膀上的创伤。它弯曲的脖子朝着它的情敌。老年领袖用它的一只眼睛看到了这一机会。它扑过去,用牙齿深深地咬住对手的脖子,长时间地撕咬着。它的牙齿咬破了情敌喉头处的大动脉。然后,它就跳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