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深陷泥潭:高盛交易公司的失败(3)
10月23日,道琼斯指数跌回了1月305点的水平。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跌去20%的巨变致使整个市场都开始增收保证金,卖盘的迅速增长也无可避免。10月24日周四这一天,纽约证券交易所要求所有1100家成员都参与当天早上10点的开盘仪式。[9]股价迅速大跌,开盘后仅半个小时,报价器的纸带就已经产生了16分钟的延迟。到下午1点,延迟高达92分钟,下午3点半的收盘价直到晚上7点35分才出来。当天的交易量达到了12894650股——差不多是正常交易量的3倍。第二天,增加保证金压力下的卖出、欧洲卖盘的扩大以及一些小的经纪人为了偿还短期融资而加急卖出的行为,共形成了1640万股的交易量。大量的卖盘造成主要股票价格下跌了20%~30%,这一天直到现在还被称为黑色星期五。(股价曾于11月14日止跌回升,5个交易日内回升了25%——随后还微涨了6%。当年道琼斯指数收于248点。)
随着10月股市的崩溃,曾一度被认为是伟大创举的高盛交易公司迅速沦为骇人听闻的败笔。这也是交易公司的股票第一次由326美元的高位暴跌——崩盘后最终价格为1.75美元每股,还不到其发行价的2%,甚至低于最高市场价的1%。虽然其他信托投资公司也在这次危机中蒙受损失,但是高盛交易公司——因为过度膨胀、过度融资,更因为卡钦斯把鸡蛋都放到了一个篮子里——变成了20世纪规模最大、损失最快,也是最彻头彻尾的一次金融灾难。因为公众投资者并不区分高盛与高盛交易公司,所以信托公司的坏名声自然而然地落到了高盛的头上。
在股市崩盘的紧要关口,沃迪尔·卡钦斯其实并在不高盛的办公区:他离开纽约出差去了美国西部,一方面是去视察高盛交易公司在美国西部的投资,一方面也是去办理和他妻子离婚的手续。1930年早期,股市貌似重新走上了正轨,卡钦斯从加州给与他关系密切的温伯格打来电话,大谈特谈他在太平洋沿岸看到的“极好的”机遇。当时高盛交易公司的欠债及未付红利相加约合2000万美元。因为固执地看好西部市场,卡钦斯提出要发行5000万美元的可转债来填补现有债务并为他下一步的鲁莽计划做准备:“偿债后剩余的3000万美元可以用于注资泰勒公司,通过这家公司我们可以赚个盆满钵满。”
西德尼·温伯格和沃尔特·萨克斯在这件事情上达成了一致,他们认为发行这些债券将是只亏不赚,于是否决了卡钦斯的要求。他们从这个时候起也开始重新审视卡钦斯的为人。第二天,沃尔特·萨克斯向阿瑟致歉,他说:“一直以来你对卡钦斯的判断都是正确的,我错了。我只怕他是永远也学不乖了。”沃尔特·萨克斯随即动身前往芝加哥,在大学俱乐部与卡钦斯长谈数小时。“我明确地告诉他,之后如果要采取任何行动都必须征得所有合伙人的一致同意。”但是萨克斯的决定来得太晚了。
当时市场仍处于下跌态势中,而且高盛交易公司的大部分投资流动性都还非常差,即使如此,公司还是很守原则地开始了艰难的清偿债务的程序。卡钦斯回到了纽约,然后在温伯格的提议及其他合伙人的压力下,于5月辞去了高盛交易公司总裁一职,同时也从该公司所有的控股子公司辞职,最终于1930年年底辞去高盛合伙人的职务。在最后的光辉岁月里,卡钦斯邀约了一个投机商人的投资团购买克莱斯勒的股票。这笔交易于1929年10月至1930年7月间共损失了160万美元。
在西德尼·温伯格的运作指挥之下,高盛交易公司稳步退市,最后被弗洛伊德·欧德伦掌控下的阿特拉斯公司收购,这家公司专门以低于被收购方净值很多的股价收购其股权。截至1932年,阿特拉斯共收购了18家信托投资公司,其自身的每股账面价值逆市攀升,而且在市场上的交易价还高于其账面价值,而同时期的其他股票都在折价抛售。这次事件让高盛花天价学费买了一次教训。祸不单行,在这次事件中,高盛不仅没有赚到原来预期的财富,反而蒙受了巨大的损失,其多年积累的资金一夜回到了30年前的水平,整整一代人努力得来的成果化为泡影。建立高盛交易公司之后,高盛从未出售过其所持的原始股,因此在清算之后亏掉了1200多万美元。由于意识到这次失败给新进的合伙人造成了巨大的伤害,萨克斯家族宣布将用家族资产弥补合伙人的损失。随着大萧条的深入,公司逐一调查了员工用于生计必需的工资额——之后他们领到的就是正好的工资,一分多余的都没有。
沃尔特·萨克斯接任了高盛交易公司的总裁一职,毋庸置疑,他不得不面对一群又一群愤怒的股东,还得伤精费神地在法庭上应对股东的起诉。卡钦斯得到了一笔25万美元的买断费,他的资金账户亏空由其他所有合伙人一起填平。他移居加州,又撰写了一本书——《经济学家真懂商业吗?》,而且还经常上广播节目。沃尔特·萨克斯评价卡钦斯时这样说:“多数人都能经受厄运的考验,只有极少数人能经得起成功的考验。很可惜他并不是后者中的一员。他……曾经一贫如洗,但他突然觉得自己身价倍增。他曾是账面上的富翁。就在他暴富的那一年——一切都发生在短短12个月时间里——他又回到了一文不名的境况。或许我们当年没有足够的才智应对危机——或许是我们太贪婪了——但是最大的问题是我们没能及时收手。”
1931年,高盛交易公司一家亏损的资金超过了其他所有信托投资公司损失的总额。华尔街排名前14位的信托公司累计亏损1.725亿美元,高盛交易公司一家就亏了1.214亿美元,占70%,亏损远远高于排在损失榜单第二位的雷曼公司,雷曼当时损失了800万美元。
由于其70%的资产与谢南多厄和美国信托公司捆绑在一起,且这两家公司都无力分红,所以高盛交易公司的收入由1930年的500万美元减少到1932年的50万美元。它根本无法支付600万美元的红利,甚至连100万美元的债券利息都拿不出来。
对骄傲的萨克斯家族来说,高盛交易公司的失败简直是奇耻大辱。1932年,艾迪·坎特作为4.2万名高盛交易公司的个人投资者之一将高盛告上了法庭,要求法庭判决1亿美元的赔偿金。艾迪·坎特是一位知名的喜剧演员,他经常在嬉笑怒骂的幽默剧中讥讽高盛。有一则笑话是这么说的:“他们说为了我以后养老一定得买他们的股票……这计划简直太完美了……买了股票才6个月,我就感觉自己半截身子已经埋进土里了!”
萨克斯家族承受的压力以及苦恼越来越深,随后信托公司的第三大投资项目——制造业企业信托公司,一家主要为犹太人的制衣厂贷款的银行——终止了分红并且引发了挤兑。最好的出路就是让银行加入纽约清算中心,因为其会员能相互提供存款保证。但是加入的代价很大:该银行必须从高盛交易公司分离出来并且只能任用非犹太裔的CEO。这条残酷的消息清晰地反映了当时社会的反犹太偏见,这也是多年来一直困扰高盛的问题。
对于萨克斯家族来说,最大的伤害莫过于对他们家族企业名声的伤害,他们一家为高盛的成长倾注了无法计数的时间和精力。在塞缪尔·萨克斯人生中的最后几年里,每次他儿子去看他时,这位亲自见证了公司由名不见经传的小不点儿成长为业内知名企业的老人家“只对一个方面的问题感兴趣:公司的名声怎么样”。塞缪尔·萨克斯于1934年去世,享年84岁。
高盛交易公司在1933年4月底取消了其与高盛的管理合约,并更名为东太平洋公司。同年9月,弗洛伊德·欧德伦再次购买了501000股,由此获得了对该信托公司控制下的许多小规模股票超过50%的控股权,然而这些小股票在日后市场回升的过程中也并未见有好的表现。
因为对沃迪尔·卡钦斯之前供职的公司都有了解,温伯格被选定为他的继任,这些公司包括西尔斯、大陆罐装公司、全国乳制品公司、B·F·百路驰以及通用食品等。同时,温伯格领导公司走上了重塑华尔街一流公司形象的艰难道路。
事情其实可能更糟,因为高盛差点儿就失去了注定是其领袖的人物。在亨利·戈德曼因为支持独裁者而被迫辞职10年之后,西德尼·温伯格亲自上门请他出山。温伯格说他认为萨克斯家的人不具备足够的商业头脑。他的原话是:“我给您打下手,因为您才是真正有商业谋略的人。”亨利·戈德曼拒绝了他的邀请:“我在这家公司已经干不出什么来了,还是你留在高盛继续干吧。”
[9]当天温斯顿·丘吉尔以观摩者身份参加了开盘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