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群忠实信赖的朋友铸就公司基石(1)
这本书记录的是一些零散的、个人的回忆,所以请容我絮叨这么多小事。
回首我的一生,脑海中浮现的最清晰的画面便是我的老同事。在这里谈及这些朋友,并不是表示其他朋友对我来说不那么重要。在后面的章节中,我会谈谈我早期的朋友。
我们并不总记得和一位老朋友第一次见面时的情节或印象,但我永远不会忘记第一次见到标准石油公司现任副总裁阿基勃特先生(John D.Archbold)时的情景。
那是35或40年前,当时我在全国各地考察,与生产商、炼油厂、代理等交谈,并开始熟悉石油行业。
热情的阿基勃特
一天,油田附近有个聚会。我到达的时候,酒店里已经聚满了石油行业人士。我看到签到本上大大的签名:阿基勃特,每桶四美元。
这个年轻的家伙热情高涨、个性十足,他在签名后面加上了他的口号“每桶4美元”,这样便没人能怀疑他的信念了。每桶4美元的口号非常耸人听闻,因为当时原油的价格远低于这个数目,这一口号果然奏效,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每桶4美元的价格高得令人难以置信。即使最后阿基勃特先生不得不承认原油的价格远达不到“每桶4美元”,但他始终保持着他的热情、活力和坚定的信念。
他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幽默感,在一个很严肃的场合——出庭作证时,对方律师问他:“阿基勃特先生,你是公司的董事吗?”
“我是。”
“你在公司里担任什么职位?”
他立刻回答:“赚分红啊。”他的回答将学识渊博的律师们吸引到另一个问题上。
我一直都惊叹于他工作的努力。我现在不常见到他,因为他手上有很多重要的工作,而我则像个农夫一样,远离喧嚣的商界,每天打高尔夫,种树;但我还是觉得很忙,时间不够用。
提起阿基勃特先生,不得不提一下,我得到了标准石油公司很多的信任。我很荣幸可以联合那么多有能力的人,现在他们都是公司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我与他们共事多年,但真正让公司挺过难关的人是他们。
我大部分的同事都是多年以前结交的,到了现在这个年纪,经常都是一个月不到(有时我甚至觉得是一个星期不到)便收到一位同事的讣告。最近我计算了一下已经去世的老同事,还未算完,发现已经有60多位了。他们是忠实、真诚的朋友;我们一起经历了无数困难和考验。我们曾一起讨论、争论、斟酌,直到对问题达成共识。我们坦诚相对,同甘共苦,对此我一直深感欣慰。如果失去这一基础,商业伙伴不可能取得最大的成功。
让一群决心坚定、态度强硬的人达成共识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们的做法是耐心地倾听,开放地讨论,直到每个人都清楚了解彼此的想法,才告一段落,并最终决定行动的进程。在众多合作伙伴中,保守派占了大多数。这无疑是件好事,因为大企业通常只顾着一味扩张。成功人士一般都很保守,因为他们面临的风险更大。值得庆幸的是,企业中总有一些野心勃勃、勇于冒险的人,他们通常是年纪最小的,或许人数并不多,但却敢作敢为并且令人信服。
他们希望有所作为,并付诸行动,而且他们不介意承担工作压力和责任。我对保守派遭遇激进派的一次经历印象深刻——可以称之为激进派吗?——或者说敢于冒险的一些人。不管怎样,我是属于激进派的。
争论与资金
一位已建立宏伟家业并且事业蒸蒸日上的合作伙伴坚决反对我们提出的企业改进方案。这个企业扩展的方案将耗资约300万美元——一个非常庞大的数目,我认为。我们反复讨论,分析了所有利弊,并且动用一切能够想到的论据,证明这一方案不仅可以让我们赢利,而且对我们保持原有的领先地位至关重要。这位合作伙伴却依然固执己见,坚决不屈服,我甚至可以看到他摆出抗议的姿态,双手插在裤兜里,头向后仰,大声吼道“不行”!
一个人坚决捍卫自己的立场而不去考虑现实条件,是令人很无奈的事情。他已经失去了清楚的判断,他的思维此时已经停滞,只剩下固执的抵抗。我前面已提到,这个改进方案至关重要,必须得到实施。但是我们不能和我们的合作伙伴翻脸,尽管我们中的一小部分人已经决定无论如何要让他屈服。于是我们尝试通过另一个角度说服他:“你说我们没必要花这个钱?”
“完全没必要,”他说,“这么大的投资很多年后才能得到收益。现在没有必要建你们说的那些设施,工厂现在就运行得很好——保持现状就够了。”
我们的这位合作伙伴博学多识,经验丰富,资历老,并且对石油行业比我们一些人熟悉,这点我们都承认;但就像我所说的,我们已经决定争取他的认可,如果不行我们也愿意等。当争论渐渐平息下来,我们又聊起这个话题。我已经想到了用一种新的方式来说服他。我说:
“我来承担风险,我自己出资金。如果赢利了公司可以偿还我的资金;如果亏损我自己承担。”
我的话打动了他。他的保留态度消失了,说:
“既然你这样说了,我们共同承担吧。如果你可以承担这个风险,我想我也可以。”
我认为,所有企业都面临着掌握发展步伐的问题。当时我们发展得很快,到处大兴土木,扩展版图。我们不时面临着来自突发事件的挑战。发现新油田,几乎一夜间便必须制造出用于储存原油的油罐。旧的油田日渐枯竭,于是我们面临着双重压力,一方面我们必须放弃旧油田一整套完善的设备,另一方面又必须在完全陌生的新油田附近建造工厂,承担储存和运输功能。这些都是石油贸易之所以为风险行业的原因,但我们有一个勇于冒险的团队,在我们的理念中,企业的成功在于有效地处理风险和机遇的考验。
我们一次次地讨论这些棘手的问题!有些人急于求成,有些人则想稳步前进。这是一个妥协的过程,但每次我们都将问题摆上桌面,逐一解决,不像激进派所希望的那么冲动,也不像保守派所喜欢的那么谨慎,但最后双方总能达成共识。
成功的喜悦
我最早的合作伙伴之一——亨利·莫里森·弗拉格勒先生(Henry Morrison Flagler)一直是我的榜样。他总是往前冲,尝试各种各样伟大的项目,并且一直乐观向上,公司早期的发展很大程度上应归功于他令人惊叹的努力。
取得像他这样成就的人,大部分都希望退休享受安逸的生活,但他的使命似乎在于孜孜不倦地奋斗终生。他独自承建了佛罗里达州东海岸铁路。他不满足于策划建造圣·奥古斯丁至西屿的铁路——铁路全线长600公里,对几乎所有人来说都可以认为是事业的巅峰了——还建立了一系列豪华酒店吸引游客到这个新开发的国家来。更为难能可贵的是,他对一切运筹帷幄,并取得了巨大的成就。
这个人通过他自身的干劲和资金,带活了一大片国土的经济。本地的居民和新到的移民拥有了自由贸易的市场。他为千千万万人创造了工作机会;而他更为重要的成就在于几乎完成了一项工程上的伟绩,如多年前所计划的,穿越大西洋,建造从佛罗里达礁岛群至西屿的铁路。
所有这些都是在大多数人认为已经到达事业顶峰之后所做的,任何一个位于他所处高度的人都会退休享受自己劳动的果实。
初识弗拉格勒先生的时候,他的工作是为克拉克·洛克菲勒公司代销产品。这位年轻人精力充沛,干劲十足。在我们向石油行业发展的时候,他作为一名代销商,与克拉克先生在同一栋楼里工作,当时克拉克先生已经接管了克拉克·洛克菲勒公司。不久他便买下了克拉克先生的股份,并购了他的公司。
我们之间的接触自然地多了起来,从最初的生意伙伴的关系发展为友谊,因为生活在克利夫兰这样的小地方的人的关系比生活在纽约这种地方的人要亲密得多。当石油贸易开始发展,我们需要更多帮助的时候,我一下子想到了弗拉格勒先生。我诚邀他放弃委托贸易,加入我们的行列。他接受了我的邀请,并由此开始了我们终生的友谊。这是一种基于商业合作的友谊,弗拉格勒先生曾说过,这种关系远远好过基于友谊的商业合作。我后来的经验证实了他的正确性。
我们肩并肩走过了许多岁月;我们的办公桌在同一个房间。我们都住在欧几里得大道,离得很近。我们相约去上班,一起回家吃午餐,午餐后回办公室,傍晚一起回家。路上没有办公室里的打扰,我们一起思考、交谈、计划。弗拉格勒先生起草了几乎所有的合同。他总是能够清晰而准确地表达合同的目的和意图,避免产生误解,并且对签约双方公平公正。还记得他经常说,做事情必须用相同的标准考虑双方的权益,而他也正是这样做的。
有一次,弗拉格勒先生毫不犹豫地接受了一份合同,连一个问题都没问,我感到很吃惊。那次我们决定买一块地建炼油厂,当时这块地在一位熟悉的朋友约翰·欧文名下。欧文先生在一个马尼拉信封背面起草了买卖合同。合同的条款和其他合同类似,只是有一处地方写了“南面的分界线到毛蕊花秆处”之类的。我觉得这个定义有点模糊,但弗拉格勒先生说:
“好的,约翰。我接受这份合同,但我希望将毛蕊花秆处换为合适的标桩处,这样整份文件会更加准确而完整。”确实是这样。我甚至想说有些律师可以拜他为师,学习起草合同,但可能法律界的朋友会觉得我偏心,所以我不会强求。
弗拉格勒先生另一件让我钦佩的事情是,在公司发展的早期,他坚持炼油厂不能依照当时的惯例,建得很简陋。每个人都担心石油会消失,花在建筑上的钱会打水漂,所以当时的炼油厂都是采用最少的资金建造。这是弗拉格勒先生反对的做法。虽然他不得不承认油井可能会枯竭,石油贸易面临着巨大的风险,但他始终认为既然我们选择了这一行业,就必须精益求精;我们必须拥有最好的设施;所有设备都必须坚固而牢靠;必须尽一切努力争取最大的成功。他坚持着对高标准炼油厂的要求,似乎石油行业将经久不衰。他坚守信念的勇气为后来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今天仍在世的人回忆起年轻、乐观、真诚的弗拉格勒先生无不点头称赞。在克利夫兰收购炼油厂时他表现得十分活跃。一天,他在街上偶遇一位德国的老朋友,这位朋友曾是个面包师,多年前弗拉格勒先生卖过面粉给他。他告诉弗拉格勒先生,他已经不做面包生意了,现在建了个小炼油厂。弗拉格勒先生很惊奇,但他并不赞成他的朋友将一笔小资金投资建炼油厂,觉得肯定不会成功。开始时似乎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但他一直记挂着这件事情,很明显这件事情烦扰着他。最后他跑来跟我说:
“那个面包师懂得烤面包远多于炼石油,但还是想邀他加盟——否则我会觉得良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