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曾经沧海（5）
郑媛和徐沐阳说她只是要一个结果。多年来，她也是这样告诫自己：郑媛，你未必有多少喜欢他。你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走到这个地步却连个结果都没有。而原本想要问他的那些问题。
呵呵，想来都有些搞笑。
你当初为什么一句话不说就转学？
我转学凭什么告诉你。
为什么让我找不到你？
我们只是同学，我去哪里没有必要告诉你。
你究竟、喜不喜欢我？
并不。
那些没有问出口的问题，重回脑海时已经自己有了答案。眼泪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落下来，回城的客车上，有一个女生埋着头旁若无人地嚎啕大哭，宛如失去珍宝的孩童。坐在身旁的阿姨看不下去，伸手在郑媛背上拍了拍，轻声安慰道：“姑娘啊，别哭了。有什么事好好解决。”
郑媛吸吸鼻子，一把抱住身边的阿姨，声音里带着浓厚的鼻音，“我...解决不了。”
以前她可以说只是想要一个结果，可是有一天命运真正将结果送来她的面前，她却接受不了解决不了。
哭了一路，一直到站还在抽抽搭搭的。
身旁的阿姨也没再劝慰，一双手在郑媛背上慢慢拍着，就像哄着熟睡的孩童。
到站下车时，郑媛擦了擦眼泪，扯出一个笑道：“谢谢阿姨，我给你添麻烦了。”
阿姨摇摇头，“我女儿也就你这么大，看你哭得这样，倒让我想我女儿了。”，阿姨说着抽出纸张擦了擦郑媛脸上的眼泪，继续说道：“哭出来好受多了吧，没什么过不去的。”
“嗯。”郑媛用力点点头。
“回家去吧，可别再哭了。这么一双好看的眼睛，别给哭坏了。”
告别了好心的阿姨，天空便下起雨来。郑媛就这般沿着街道走着，恍若未觉。
等到一辆出租车司机停在她身边，按了两声喇叭，“姑娘，上车吧。去哪啊？这么大的雨，也不避避啊？！”郑媛仿佛现在才发现下雨一般，一看大衣上已经换了一种颜色，湿透了。
郑媛微微低头致谢，便脱下外套钻进了出租车，以免将座位弄湿了。
“师傅，我去嘉华山庄。”
“好叻！”师傅答应了一声，便加速前进。
窗外不少行人拿着包顶在头上奔跑，屋檐下也站了不少人。只有少数人还撑着伞在道路上行走。车子行驶到狮峋桥的时候，可以看见雨落在江面上泛起的雾气，整个江面都被笼罩在白雾里，恍如仙境。
也是在这里，他们在周末出来晨跑，她说这里就像白雾泛泛，恍若仙境。
那时他不再那般冷着脸，还会时常打趣她几句，“你是想说自己是仙境里跑出来的仙女？”
“咦，你怎么知道？”
他却忍着笑不理会她了，她也不说话只慢慢跟着他跑。
景象消散，江边空旷无人，他和她都是从记忆里跑出来捉弄她的。
车子里收听着电台，前一段还是电台主持人说着话，现在却缓缓放起了歌。司机大哥抽出手来将音量调大了些。
这首歌，郑媛以前听过，是关心妍的《终点》。女声悲怨地唱着，却从未有一次，如今天般贴切心意：
诺言还是敌不过时间
转眼间爱已经走到终点
无法面对你的借口和欺骗
我看到了你亲吻她的脸
我的世界一天一点为你改变你没发现
我所有的付出你看不见
我闭上我的眼
最后一次吻你的脸
你真爱过我就不要说抱歉
我的爱一天一点在你的世界里搁浅
我已明白爱情有多危险
只要过了今天
就会爱自己多一点
我的世界里不会再有你的誓言
听着听着郑媛又掉下眼泪，司机从后视镜里看见吓了一跳，“姑娘怎么了？”
郑媛擦擦眼泪，笑道：“她唱得太好了。”
“嗨，你这个小姑娘。”
郑媛没有再答话，回家后便蒙在了被子里睡觉。是真正蒙在被子里睡觉。等到徐沐阳打开她的房门进来时她才迷迷糊糊醒来，嘟囔了一声：“别开灯，我再睡会儿。”
声音却沙哑得厉害。
徐沐阳自然也听出来了，朝着她走近了几步，“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说完这一句好像意识到不该开口，便转移话题道：“先起来吃饭吧，吃完饭再睡。”
郑媛没说话，徐沐阳叹了口气，还是打开了灯。
灯光下郑媛的头发拢在一块儿泛着水光，就连枕头上也是湿了一片。徐沐阳心下一突，三步并两步走到床前，抚上了郑媛的头发，果然湿着。徐沐阳便生出一股怒气，“郑媛！你的头发湿着你不知道吗？你就不会吹干再睡？！”
郑媛裹着被子又往里挪了一点。
“起来，吹干再睡！”说着便去掀郑媛的被子，不掀还好，一掀便见郑媛还穿着外套就睡在床上，就连这外套也是湿的。眼见徐沐阳要生出更大的火气，郑媛忙坐起身子伸了个懒腰，“我真的太困了，又困又饿。我现在起来吹头发换衣服，你去帮我煮面吃吧。”
徐沐阳看了她两眼，还是叹了口气妥协，“那你现在就起来。”
“嗯。”郑媛笑着对徐沐阳摆摆手。
等到徐沐阳捧着面上来时，郑媛已经换好了干净的睡衣，头发也吹干了。她蹦跳着接过徐沐阳手中的面条，夸张地猛嗅了一口气，“好香啊，一天没吃东西了，都要饿死了。”
徐沐阳皱着眉头看着她狼吞虎咽，有许多的话想问她却不忍心打断。
郑媛却是恍有所觉般，认真挑着面条，话却是对他说的，“沐阳，我最后问你一次。当初他到底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这样的问题几年来，郑媛没少问他。
语气或焦急，或真挚，或生气，或无奈。却从未以这样一种戏谑的表情配上漫不经心的语调。徐沐阳闭了闭眼睛，终于还是遇上了。
他不知道郑媛在清辉遇上的事，还以为是高策将当初的事讲给她听，她来给自己下最后通牒。所以刚才郑媛的难过失态，是不是因为她对自己失望了？
徐沐阳垂下眸子，双拳在膝盖上握紧，“六六，对不起。”
“你不用跟我道歉，这几年来，你已经和我说了很多次对不起了。”郑媛继续吸着面条，有些含糊不清道，“其实这不怪你，也不怪...也不怪我妈。”，说到这里，郑媛话锋一转，“我现在只想知道你瞒着我的电话内容到底是什么？”
郑媛放下手中的筷子，坐正身子，直视着徐沐阳。
在家中，她很少有这般模样，他们是青梅竹马，是最亲密的伙伴。而在学校里，她是班长，他是班上惹事的同学，每当这时候，郑媛便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
“说到了吸血鬼日记。”
“然后呢？”那时候班上都在追《吸血鬼日记》，还算是她掀起的风潮。她喜欢Damon，那样带着些邪肆的男人。每每和高策打电话的时候，也顺带聊着美剧，半撒娇半威胁着：“你也去看吧。别说不看这种狗血无聊的剧，去吧去吧~”
郑媛闭了闭眼睛，她今天这样盘问徐沐阳，也只不过想了了心里最后一个疙瘩。如果高策你曾经和我告别，曾经说过转学的事，曾经给过我一个答案。我就原谅你。
“他说他看了《吸血鬼日记》，还和你说了一句他很喜欢的台词。”
“就这样？”
“他约你见面。”徐沐阳的声音有些沙哑。
“台词是什么？”
徐沐阳对上郑媛的眸子，他喜欢的小女孩已经长成明媚的少女。从之前哭着问他“沐阳，你告诉我吧，他不可能一句话都没有留给我的，你告诉我吧”，到今日目光炯炯，用气场威压便逼出他藏了多年的秘密。
“if-you-are-willing.I'll-always-love-you.
(如果你愿意，我会永远爱你。）
Would-you-like，I-will-never-miss.”
（你不愿意，我将永远相思。）
徐沐阳说完，便发现气氛不对。郑媛坐在原处看着他，又好像是看着他身后的世界。隔了好一会儿才笑出声来，“if-you-are-willing.I'll-always-love-you.Would-you-like，I-will-never-miss.-真好，哈哈，真好。”
居然是这样，居然是这样。
郑媛笑着笑着，眼泪又涌上来。
“沐阳，你回去吧。我想静静。”
徐沐阳看着泪流满面的郑媛面露不忍，但此刻他却没有任何留下来的理由。他缓缓站起身，声音也有些沙哑：“晚上盖好被子，多喝点热水。”
在转身之际，郑媛突然发声了：“初二那年，元旦汇演结束后，我们几个一起去老广场夜宵区吃夜宵，说要永远在一起。”，郑媛的声音依旧哽咽，“后来发生了很多事，姚遥不在了，齐豫也没有跟着我们一起升学。他..他一声不吭突然就转学了。这里每一件事对我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
“你当初不肯告诉我，我只当你是为了我好。毕竟我们认识十几年了。”
“青梅竹马，就是有这样无与伦比的信任，沐阳，我太相信你了。”
“所以，当初我以为你不告诉我只是怕我伤心。我理解你瞒着我，但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骗我！”
徐沐阳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来。郑媛伸手将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站起身使了大力一把将徐沐阳推出门外，“嘭”一声关上了门。身子顺着门背后慢慢滑落，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完。
一会儿是在闹市夜宵区他们五个人聚在一起说永远不分开；一会儿是姚遥着急跑过来挥着手急促说：“班长！陈老师要走了！齐豫他们……”，转眼却倒在面前；一会儿是齐豫红着眼睛告诉她，“班长，你和我不一样，你要走下去，扶摇直上九万里”；一会儿高策红着眼睛看着她，而后一把抱住她，“还有我，阿媛，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可后来他也转学了。
视线渐渐模糊，却还是看清楚是当初他和她，他们正结伴向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