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语歌:书绝天下,泪断成殇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242章 书楼密室

闫可帆将怀中女子放于床上,虽是未婚夫妻,但有些事做起来不方便,琉璃替徐大小姐换了衣裙,喂了解酒汤,便退出了屋。

在床边坐了会儿,闫可帆见她似乎已睡去,想要离开,身才转,背后传来她轻轻的声音:“闫大哥,你有喜欢的人吗?”

怔了须臾,闫可帆慢慢转身,徐大小姐也翻了身,面朝他这边,他伸手掖好被角:“怎么突然这么问?”

“赐婚圣旨下来那日,爹爹说,你品才皆备,又仪表堂堂,我又那么喜欢你,怎么要闹着不嫁了呢。”眼睛盯着枕头,徐大小姐苦笑:“闫大哥,我很喜欢你,就像金陵城中那些男女老少,都喜欢你一样。”

她不喜宅院,常混迹街头,见多了地痞无赖,十六岁,第一次见他时,就被他温润君子的气质吸引,她原以为,这就是喜欢,因而常常黏着他,可是三年前,当赐婚旨意入府,她竟呆愣得不愿接,和爹爹大闹了一场。

她再没有主动去找他,后来,他又在外带兵,回来述职才与她再见。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缠他,还特意避开,反倒他需要找理由与她见面,他不可能违抗圣旨,皇帝和太后两双眼睛又都在看着,只能尽所能做他该做的,她知道他的难处,又渐渐和他走近了。

因为改变不了这桩婚事,她从来不在他面前提,默认接受了被安排的命运,又享受着他带来的一切好处,他也默契地不提,两人就这样‘和平’相处。

可窗户纸,迟早会捅破。

“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我。”徐大小姐轻敛眼眸:“只是因我身份,才以礼相待,容忍我胡作非为无理取闹,我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但你从不发脾气……我这样的人,很讨人厌吧,若是你有喜欢的人,却只能和我……你只会更讨厌我。”

坐在床边,闫可帆沉默了片刻。

她性格如何,他是知道的,虽刁蛮任性,但不过分,很多时候,她是为了保护自己,也是为了保护弱小的别人,何况生来便是徐府的大小姐,家里又有继母,她只能强横,才能不让自己受丁点委屈。

她这样的性子,在府宅大院里,确实不是讨人喜欢的类型。

她那位左相父亲常常在他面前说,希望她能像平常女子一样温柔贤淑相夫教子,不要动不动就出去和人打架,伤人问题是小,但这名声……

自狮子山回来后,她似乎有些变化,好像整个人都闷闷的,他说不上来是什么,只道:“若因别人的喜好去评判自己,会让自己变得什么都不是,在我眼中,你是很特别的女子,会见义勇为,扶危济困,还嫉恶如仇,若在江湖上,都要称一声侠女,哪怕你不是徐家大小姐,没有身份,也值得我尊重。”

徐大小姐道:“可见义勇为,却总是把摊贩弄得一片狼藉,招来闲言碎语。”

他反驳道:“但事后,你会帮忙弄好,还照价双倍赔偿,那些摊贩并不追究,他们得了钱,反而感激不尽,说闲话的,多是那些没得利益的旁观者,你又何必去在乎。”

她又道:“扶危济困,遇到比我更硬的人,却只能忍气吞声夹着尾巴。”

“你已尽力所能及,”他回道:“能力之外的事,会有更硬的人去做。”

“嫉恶如仇,只能眼睁睁的瞪着……”

“恶人自有恶人磨。”他道:“你可以相信,这世上有因果报应。”

她不相信,那太玄乎了,徐银楹小声道:“所以,那些,都是你做的吗?”

闫可帆温声笑道:“也不全是。”

徐银楹也笑了:“那你喜欢我吗?”

“喜欢。”闫可帆道:“就像那些你救过帮过的人,喜欢你一样。”

……

解忧去看徐大小姐时,人已经睡了,便没有再进去,闫可帆退出屋子,把门关上,见她立在院子中央,行去拘礼。

“公主。”他微微弯腰,抬手一拱。

解忧不说话,他便一直这样低着。

琉璃见公主神色深暗,想到那日在山中,公主提刀顶大将军脖子的事……自觉退到了门角守着。

等了很久,闫可帆才听到她冷淡的嗓音,让他起来,他向她汇报了两件事。

一是寿礼安置之处,二是,那份礼单在山中丢了,钥匙也无踪迹,若要开箱,需要她去一趟亲自查验。

她点了头:“嗯。”

望着她垂下的手臂,他适当关心:“公主您这手,可好了些?”

解忧回复他:“没废,还能用。”

他噎了下。

又是沉默半盏,似乎找不到话说,他要告退:“公主早些歇息,微臣……”

“你没有别的话要说?”

避开她锋芒刺向他的目光,他撇向地面:“微臣愚钝,还请公主明示。”

解忧看着他,似是有趣的问:“闫将军,我看上去是不是很好骗?”

心头乱了一下,他道:“何出此言?”

解忧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这一瞬间的慌乱,狮子山一事,只她们几个人活了下来,官府不可能怀疑这一群公主大将军大小姐有杀人嫌疑,只能草草结案,把所有侍卫的死都算在了那四个来历不明的人身上。

可……真的是这样吗?

解忧盯着他:“虽然死无对证,也没有再追究的必要,但是,闫将军,我想要一个真相,在狮子山,你是不是……”

他突然道:“是。”

她愣了愣。

她还没问,他就抢答了。

“那天晚上,我去寻路,碰到一人,我逼迫他说实话,知道了在船上发生的事,我便对他下了杀心。”说及经过,他那么平静,仿佛杀的那几个人,跟他半点关系也无。

愕然片刻,解忧道:“为什么?”

“那六个人要是活着出去,一定会回去告诉他们的主子,他们之中,有北军徐家人,但徐家连圣上都信不过,还有南军喻家,跟公主也不对付,我本想瞒着公主去做,所以才绕路,当我看到其他人死了,才意识到不对劲。”

她还是不懂:“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徐副将死不足惜,但他有一点说的没错。”低下的头缓缓抬起,闫可帆目如清澈地看着她,温然的面庞似有颤动:“我不愿你因我落人把柄……你能明白吗?”

听到前半段,解忧回想那位副将说过的话,有一句比较印象深刻,大将军胆大包天,见色起意,欺辱了公主。

她知道这是胡诌,但侍卫不知原委,会真的这样认为,他们的主子也会怀疑。

当听及后半句,解忧微微僵住。

他连公主二字都不称呼了。

这样柔然倾心又带着极欲的眼眸,比在狮子山急迫喊她名字更加放肆。

“徐大小姐刚才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我没有说,也从来不敢说,”他立在她面前,抿着唇,神情动荡:“我心慕之人,此刻就站在我……”

解忧突然喝道:“住口。”

他杀了人,她并不意外。

但意外的是,他会承认,毕竟她仅仅只是怀疑,只要他不认,她没有办法逼着让他认,可是他不仅认了,还顺带又表个白……

如果说,星朗明月是含蓄,她能装傻充楞,当做喝醉了听错了,可现在,他直接挑明,她没办法继续回避他这份奇怪又炙热的感情,尽管,给她表白的人实在太多,各种花样她都见过,内心已经毫无波动。

她现在唯一想的是。

徐大小姐要是知道了,该怎么办?

…………

回了房间,解忧思绪乱得很,按压着脑袋,头疼得想不通。

明明是审问,怎么就被表白了呢?

蔺之儒住处挨她院子近,也就隔壁两三步,见她从厢院回来,便来给她换药,以为是伤处导致她头痛,她又忍着不说。

他想起以前的她,受不得半点疼,捏着鼻子也要连干几碗止疼药,还会调皮骄气地抱怨,问沙苑要点甜糖吃。

回了神,解忧发现小臂一堆针,动弹不得,突然莫名烦躁,发脾气道:“那些菜能不能不吃了?真的很难吃。”

蔺之儒怔了怔。

他停了笔,抬起头看她。

房间里只有两个人,沙苑没有跟着他,琉璃在外头也没有进来。

蔺之儒确定,她是在跟他说话。

她也看过去:“我说的不明白?”

蔺之儒神色浅浅。

这几日,对于换药诊脉针灸,她都很配合他,但那些菜,却是一口不吃,她脉象虚弱,剜伤严重,不吃药好的慢,可换了食谱后,她连饭都不吃了。

他医术再好,遇到这般无理取闹的病人,也是半点无用。

沙苑让他找机会劝劝,再这么下去,公主不是伤口感染疼死,就是活生生饿死。

从前她对他言听计从。

而现在……

思索片刻,蔺之儒写了一个字。

‘好’。

然后,他在医匣里摸索片刻,取出一小袋油纸,放在桌上,是给她的,解忧奇怪打开,却见里面是糖葫芦,没有串着,一颗一颗的,红润剔透的躺在袋子里。

她愣住了会。

这……

用药做的糖葫芦?

用膳食做药不行,他又心生一计?

心下更烦,放那儿,也不动。

蔺之儒不勉强,做完一切,拘礼告退,开门出屋时,恰和冥栈容碰个正着。

冥栈容在房外偷听,这会儿手脚无措不好躲,整理了衣服,他拾起笑容:“蔺大夫,下次换药,记得把门打开,不然,容易误会。”

不知道蔺之儒听没听,施了离去,冥栈容进屋坐下,扬眉道:“我俩婚还没退,你们就这样迫不及待关着门,我很没面子的。”

冥栈容这会儿春光满面,想必是和藏着的人见完了面,心情大好。

解忧戳他心窝子:“银镯还要吗?”

“你又不还我。”

“即便不是我,也未必是你的那个人,我没有选择的自由,你姐姐没有,你也不会有。”

“不管怎样,只要能解了当下这莫须有的婚约,就是往前跨了大步。”

不然,总觉得身上有枷锁,想做什么都放不开手脚,想到这,冥栈容头疼加苦笑,看见桌上糖葫芦,他随手吃了颗,闷声道:“咦,糖葫芦哪儿买的?”然后,他恍悟道:“神仙哥哥买的糖葫芦,难怪这么甜呢。”

“我不介意你把人带回来,”解忧白他一眼,现在说话的语气,仿若已经是他正宫:“我会把你俩当吉祥物供着。”

冥栈容愣了下,咽下齁甜的糖,然后用嘲讽的语气道:“但我替她介意,如若真的喜欢一个人,一定会在乎她,爱护她,尊重她,三书六聘的娶她回家,而不是给不了名分,还处处给她难堪,折磨她,把她弄得声名狼藉,一点都不负责,哪像个男人,我冥栈容虽然称不上十分完美,但至少行得正坐得端,干不来这龌龊事。”

他指桑骂槐,解忧听得明白。

不怪皇甫衍想砍死他。

她淡了声:“滚。”

知道自己失言,怕被她当场弄死,冥栈容又顺了两颗糖葫芦,麻溜的滚了。

桌上仅剩两颗,摆在那里,她怀疑,该不会是冥栈容和蔺之儒合伙起来骗她吃药,正怀疑间,她已经不自觉的拿起一颗,咬了下去。

这不是药。

糖葫芦空心去了核,甜的。

一夜后,天色微亮,解忧从床上惊醒,朝上看去,有条人影横在梁上,看了她很久,他神色奇怪,见她一醒,他才从上跳了下来。

苏子道:“我刚回来。”

解忧没想太多:“办完了?”

坐去她床边,苏子道:“东西是到手了,但你要知道,咱俩要是分账不匀,很容易有冲突,伤了和气不好,先说说,你想怎么分?”

他挨得近,还笑得不怀好意,那些寿礼,他能偷到手,也能有见不得人的渠道换成银子,解忧并不担心。

掀开被褥,从榻上起来,她道:“我要真金白银,四成。”

对于四六分,苏子没意见,他也跟着起了,她身上仅着单衣,拿出外衣披上,但她只有右手可用,左手连碗都端不起,衣裳披得很随意,苏子很想帮她,但忍住了,盯着她背影:“小爷我干这行是混口饭,不至于饿死,但你……有这么缺钱花?”

“等有了钱,我请你吃大螃蟹。”

“对我少来这套,我叫苏子,又不叫傻子,”苏子走去立她面前:“虽然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但你现在脑门上有两个大字。”他手指轻点着她额头:“搞钱!”

…………

离龙海王大寿还有好几日,寿宴是在静安园办,园子四处洒扫,张灯结彩,婢仆忙活,也没人注意苏子进出过她房间。

蔺之儒以行医之名踏足龙海,一大早就和沙苑去了医堂,徐大小姐还醉着酒没醒来,闫可帆住在驿站,离静安园有大半距离。

想了想,解忧去了厢院,把正在床上补觉的苏子拎起来,去了书楼,苏子困得很,在偌大的书柜间徘徊,横看竖看,也知道她要干什么,猜测道:“你该不是让我在这认字读书,再出去考个功名,赚点俸禄给你花?我劝你早点放弃,这条死书呆子的路,我是不会走的。”

他从旁抽了本书,书名居然不认识,想想就头大,走去她面前,一手拿书,一手指着书的封面,朝她问的十分认真:“老大,这个字,要怎么念?”

他拿的是一本关于土木兴建的工造书,‘造’字弯弯绕绕,扭扭曲曲,是很早的古语,自东明帝一统天下后,四海古字化成了简便写法,虽没有失传,但能认全的人不多了。

解忧恰好认识,教他念,然后合上书,放回他怀里,她忽既悠悠地看他,步子向前迈两步,和他凑得十分相近,都快要贴他脖子了。

“咱俩这样……”合上下巴,抱着书,苏子往后退,心里发怵:“不太合适吧。”

解忧近在他耳边:“这书楼有间密室,你去试试找出来,我少要一成。”

呆了下后,苏子慢慢发出一个音:“啊?”

“你不同意?”

苏子眨了下眼睛:“呃。”

“你不想,那就算了。”解忧转身:“闫大将军应该很快就会发现箱子有问题。”

“等一下,”

苏子没想她会变成这个样子,她好心告诉他那几大箱子寿礼存放的地点,还同意他去偷,并不是想和他同流合污狼狈为奸,那点银子,她不在乎,只为手里有个把柄拿捏他,名正言顺使唤他。

要是她去告他偷盗寿礼,他十张嘴也说不清,说是她指使的,谁信呢?

苏子有点生气,但转念又想,进来书楼第一眼,他就看出这书楼格局不对,肯定有暗室,他本来就有点手痒,还有点心动,这毛病一时半会改不了,但他到底也知道,在人家的地盘上,进人家的密室,跟找死没区别。

蔺神医宽容大度不计较,但龙海王和长宁郡主可不一定是善茬。

止住小心思,苏子摸鼻子道:“我可以帮你找,但要是被发现了……”

解忧道:“算我的。”

天塌了,有她顶着。

有她这句话保证,苏子决定放开手脚,在书楼上串下跳,敲摸拍打,一阵捣鼓。

半刻钟后,找到了暗门。

是在地板下。

苏子听着地板下空荡的回响,问她:“你怎么确定,我一定能找得到?”

解忧对他寄予肯定:“当贼的人,都有手艺傍身,这点机关怎么会难倒你。”

说他是贼,也没生气。

他咳嗽了下:“过奖,熟能生巧。”

打开后,只见侧壁有梯子延伸,但密室下面昏暗深黑,看不出什么。

解忧刚要下去,苏子觉得她胆子比他还大,这也敢冒然闯,他怕有暗器,把她推到了后面,自己率先跳下探路,确保无误后,又回来一趟,才把她带下去。

这间地下暗室不算大,就着上面口子的光,能看到堆积了密密麻麻的大箱子。

随手打开一个,箱子里是书籍。

解忧取出一本,看到内容时,顿了顿,然后,去旁边看了起来。

苏子是个半文盲,字认得几个,大约小孩七八岁的水平,翻了数本,他激动道:“老大,这好像都是禁书啊!”

解忧没做声,他回头,摇着她右臂:“这龙海……是想造反吗?咱们要不要上官府去举报?有好多赏银呢,比十两多出好几十倍!”

她看书入神,全然没理他。

苏子想了想,这书楼有密室,她一点不意外,只怕就是奔着这间密室来的,她拉他过来,纯粹当个开门工具人。

机关已破,苏子没了兴致,待着百无聊赖,就着梯子要出去,刚爬上去,手还放在地板上,面前有一抹罗缎长衣。

他心里头咯噔了下,抬起了脑袋。

有抹纤长身影,正居高临下看他。

“举报?”轻轻笑笑的声音透入,说着步子往后退,负手在后:“去吧。”

苏子嘀咕:“这你也能听到?”

面前女子盈盈笑意,在他眼前半屈蹲下,他下半截在地下,上半截和她等高,这上下不得,苦不堪言,尤其和长宁郡主那双狡黠的眸子一对视,他又是心头猛跳。

郡主盯着他这张脸:“可惜了,苏公子轻功再好,今日也出不了这座楼。”

苏子又惊讶。

郡主知道他轻功好?

听到后半句,苏子合上惊诧的下巴,这位郡主笑容暗里藏刀,可能挺想把他断成两块,忙爬摸打滚从下面上来,上来之后,长宁郡主也起了身,浅浅的看着他。

苏子定定不敢动:“我这个人喜欢开玩笑,开起来不怎么正经。”他小心翼翼:“我刚刚是开玩笑的,郡主,你信吗?”

长宁郡主显然不信。

解忧听到了动静,慢悠悠上来,手中还拿着书册,立定之后,与长宁郡主对视。

苏子被迫夹在中间,一个公主,一个郡主,都不太好惹的样子。

他微微退后。

长宁郡主知他想溜,立即道:“我以为进了贼,外面布了天罗地网……”

苏子懂。

郡主不可能真把这位公主当贼抓,唯一能针对的,就他一个外人。

到底看了不该看的。

杀人灭口,这事郡主干得出来。

“苏公子,你是第一个解了这机关,却只费了半刻钟的人,有如此卓绝之能,倒让我刮目相看,”长宁郡主看向苏子,极为青睐:“不如,苏公子就此跟了我……”

苏子瞬间激动。

长宁郡主微顿,不紧不慢把上半句接了起来:“我许你高官俸禄。”

好吧,想多了。

不是那个意思。

苏子看向解忧:“郡主准备高官俸禄请我,你不出点价,挽留下?”

解忧恳切:“郡主惜才,你不亏。”

苏子挺想两位能为他打起来,但她诚恳相让,把那点心思浇灭了一半:“多谢郡主美意,我对高官没兴趣,当好官就得按部就班,时时刻刻装着那帮愚民百姓,哪有我如今这么潇洒自由,若是当贪官污吏又得战战兢兢,在郡主手底下做事,怕是很难活到寿终正寝。”

“虽有手艺,却心无大志。”长宁郡主惋悯地摇摇头:“实在是可惜了。”

“人穷志短,我这辈子最大的志向,就是保证自己不饿死。”苏子道:“郡主别妄想用那些大道理来感化我,虽然我从小没读过书,但论讲理,还没输过。”

“你的志向,又是什么?”长宁郡主转向解忧:“是浑浑噩噩了此残生?还是为一个死了的男人自怨自艾?”

解忧眸色切换,从悠然切到了冷暗,又慢慢变得温和,她佛了佛手中的书籍:“这书比外头的有趣,郡主可允我借阅?”

长宁郡主瞄了眼书名。

——闻侯列传。

列传是一种记载诸多帝王诸侯事迹的传记,是东明帝时期兴起来的载体,东明帝曾大修典史,古来著名人物都有单独列传,有些人的传记将来会留传千百年,而有些人的传记会因为某些原因断传,不会再印刷留书。

这本闻侯列传,收藏的人恐怕不多了。

“书中有妙道,多看点书,对脑子也好。”长宁郡主语气微然,说完,便施施然离去,似乎也不追究苏子破了密室。

世子说她没脑子,那算半开玩笑,而长宁郡主,那是真没开玩笑。

换成世子,苏子必定要替她撑面子怼回去,但面对这位郡主,他就蔫了,这会儿他终于懂了那话,世子爷真的是个好人呐。

解忧弄着手中书册,双眸促狭。

禁书分为很多种,淫词乱曲是一种,怪力乱神蛊惑人心是一种。

还有一种,涉及当朝政策,当那些书与政策不符,影响民生造成动乱时,便也会成为禁词,这种文禁历来是君王打压前朝的手段。

地下密室中所藏的书籍,皆是东海时期所著的文集,其中言辞谈论,自然与当今晋国有天差地别,按理,早该焚烧尽毁,不该再继续传阅,长宁郡主将这些书籍私自留下,若被外人知晓,随时能扣一个谋反之罪。

但这本闻侯列传,不是禁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