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帮最后的大佬:“太爷”张仁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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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仁奎闯虎穴,震慑朱福胜;宝山出手救,仁奎入青帮(1)

庚子事变后,清政府剿杀义和团拳民。张仁奎和张飞等人扮成码头的装卸工人,一面躲避官兵的追杀,一面打听张象珍的下落,跟着一艘运官盐的船南下。到了扬州,他们的盘缠已经所剩无几。无奈之下,张仁奎和张飞商量起贩私盐的买卖。

跟着官盐船走了一遭,张仁奎看贩私盐的营生风险很大,但利润也极高,所以他也动了贩私盐的心思。

中国自西汉以来,一直实行盐类官营专卖。清末,官府对盐产品课以30倍的重税。因此私盐定价比官盐便宜,既受老百姓欢迎又利润丰厚。淮南淮北盛产海盐,元朝时始设两淮盐运使衙门,明清相沿,其全称为“都转盐运使司盐运使”,简称“盐运司”,下设有运同、运副、运判、提举等官,有的地方则设“盐法道”,长官称为道员。这些官员往往兼都察院的盐课御史衔,故又称“巡盐御史”。私盐贩子或偷盗、或自产,在两淮产盐区搞到海盐后,用小船装运,好像水鸟一样灵活出没于江面,所以被称为“盐枭”或“私枭”。这些盐枭个个凶悍、拉帮结伙,大多数加入了遍布全国水道的青帮,通过帮会关系同缉私官兵勾结串通。平时官兵对盐枭不闻不问,遇到上边查得紧,双方约定好时间地点,盐枭丢下盐包,让官兵作为战利品捡回去交差领赏。

张飞对张仁奎说,做这种营生恐怕还得依靠当地的盐枭。

张仁奎却不信那个邪,决定单干。他们在七濠口附近开了一家包子铺,既是落脚安身之所,也是贩卖私盐的幌子。起初,凭着张仁奎的胆大心细和张飞的聪明机智,真让他们尝到了一点贩售私盐的甜头。但是张仁奎一行人个个身怀武艺,又是外来者,很快就被当地的盐枭盯上了。

这天,张仁奎正带着两名弟子去码头收盐,徒弟庄铸九突然匆匆忙忙赶来截住了张仁奎,他满头大汗、模样狼狈,一见到张仁奎就火急火燎地嚷嚷:“师父,不好了!飞大爷让人给抓走啦!”

张仁奎扶住庄铸九肩头:“快说,是谁抓走了他?”

庄铸九缓得一口气,说道:“我也不知道是谁,师父刚出门,铺子里就闯进来十多个壮汉,看模样绝不是官兵。他们一进门就对我们动手,也怪徒弟们没用,让他们掳走了飞大爷。”

张仁奎皱眉道:“他们没抢东西,只抓了张飞?”

庄铸九点点头:“他们抓了飞大爷就走,领头的人撂下话,说让师父您明天去十二圩……”庄铸九停住话头,显然有点犹豫。

张仁奎大手一拍庄铸九臂膀:“你别婆婆妈妈,照原话说出来。”

张仁奎知道庄铸九不肯说,一定是来人言语污秽,辱及自己。可是要救回张飞,一点线索也不能放过。

庄铸九只得略去辱骂之言,照实说了:“他说,你们告诉张仁奎,想让张飞活命,明天就独个儿来十二圩给朱老爷子磕头,他要是没胆子来,趁早带你们这群废物滚回老家去。”

朱老爷子就是十二圩一带的枭首朱福胜,是出了名的心胸狭窄、手段狠辣,在扬州盘踞已久,根基深厚。此前,朱福胜曾派人来向张仁奎和张飞威逼利诱,劝他们入伙。张仁奎风闻朱福胜的名声不佳,婉言拒绝了。不料朱福胜不依不饶,出了这么一手。

张仁奎叫弟子们不要惊慌,先回去商量对策。他心中暗自盘算,决不能就这样服软,哪怕是龙潭虎穴,我张仁奎也要去闯一闯。然而,张飞已经被掳,万一自己也身陷虎穴,他的这些徒弟们该怎么办?须得想个妥善的法子。

当天夜里,张仁奎就孤身一人携了那把大铡刀,大模大样地向十二圩走去。

庄铸九知道师父向来傲骨铮铮,说一不二,这时候谁跟着去反而是败了师父的威风。可是师父和张飞大爷的性命攸关,急得他简直是万蚁噬心。庄铸九伸出手抚了抚胸怀,一下碰到藏着的一封书信,立刻打开一看,兴奋异常,禁不住说:“这回有救了。”这封信成了庄铸九的救命稻草。原来张飞知道张仁奎的刚烈,不会求人,所以,张飞就给庄铸九写了一封信,告知到生死攸关的时候再打开,可以救命。现在张飞大爷被抓走,师父又独闯虎穴,在万分紧急,无计可施时,他想到了飞大爷留给他的信件。拿出一看,果然大喜,于是,依照而行。

其实,朱福胜捉来了张飞,本意也只是给张仁奎一个下马威而已,其目的是逼迫张仁奎归入自己一伙。

这几年,扬州另一枭首徐宝山崛起,朱福胜的地位岌岌可危,他急于招兵买马对付徐宝山。张仁奎等人不肯入朱福胜一伙,将来十有八九会站在徐宝山那一边。朱福胜想先下手为强,倘若张仁奎不肯就范,就先收拾了这一小股外来户,再集中力量对付徐宝山。

张仁奎来到朱福胜的老巢时,已至深夜。

朱福胜正睡得迷迷糊糊,从被窝里爬起来应付张仁奎,当然一肚子怨气。他呵欠连天,懒洋洋地问张仁奎:“半夜三更打扰老子睡觉,你张大铡刀长了几个脑袋?”

张仁奎却是精神奕奕,一抱拳客客气气道:“朱老爷子见谅,我听说张飞兄弟来府上做客,怕他不懂礼数,冒犯了朱老爷子,所以赶来瞧瞧。”

朱福胜哈哈大笑:“做客?你难道不知道,张飞是我派人绑回来的。”

张仁奎面色一凛:“我们弟兄客居扬州,但求两餐温饱,从不滋事惹祸。却不知老爷子为什么要难为我兄弟?”

朱福胜鼻孔里哼了一声:“你们这些走头六怪(扬州话,指性格倔强古怪不听话的小孩),敬酒不吃吃罚酒,叫你们跟着我吃香喝辣偏不肯,如今就让你们见识见识老子的手段。”说话间冲旁边人使了使眼色。

七八个人呼啦一下冲上来把张仁奎围在中间,眼看就要动起手来。

“且慢!”张仁奎见朱福胜的人围了上来,就大喊一声。其实,张仁奎并不怕打,但他来的目的是救人,所以,他必须看到人再说。况且,张仁奎还真没把这几人放在眼里。“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朱老爷子,有话好商量!”

“好商量?”朱福胜阴阳怪气地说。

“好商量!好商量!”张仁奎说。

“其实呀,我也不想这么做。你说,你是外地人,来到这儿来发财,是吧,俗话说:在家靠兄弟,出门靠朋友。其实呢,我们是可以成为朋友的。”朱福胜说。

“成朋友!可以呀!放了我兄弟,我们就是朋友了!”张仁奎说。

“放你兄弟!没问题。只是若想成朋友,你得归我指挥。”朱福胜说。

“怎么指挥法呀?”张仁奎问。

“就是,你,加入到我这一帮来,咱们同舟共济,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岂不快哉!”朱福胜用手比比画画,得意扬扬地说。

“那都好说,好商量,那我也得看看我兄弟张飞,这事儿我也得跟我兄弟张飞商量商量。”张仁奎说。

“别跟我耍花招,告诉你,在这块地盘上,我朱福胜脚一跺,地都得给我乱颤,我看你还是老实点儿。”朱福胜威胁地说。

“知道!知道!朱太爷子威名远扬,怎能跟我们一般见识!”张仁奎附和着说。

“知道就好。”朱福胜说着就结结实实地坐在太师椅子上。

“朱老爷子,我还是要见我的兄弟张飞!”张仁奎坚定地说。

张仁奎投鼠忌器,张飞的安危还捏在朱福胜的手里。他寻思这场架是非打不可了,但是务必要一击即中。突然,张仁奎闪电般抽出大铡刀,用力挥舞,围着他的人不敢硬接,纷纷闪避。张仁奎瞅准空隙,竟然将大铡刀掷出包围圈,刀光凛凛,只见一片白刃直飞向朱福胜,贴着他身子削下一片衣袖,插入了椅背。这一刀只要再偏上一偏,朱福胜可就要变成独臂了。

这一瞬间众人眼光望向朱福胜,张仁奎趁这机会抢到朱福胜身旁。

朱福胜大惊失色:“你!你要干什么?”

张仁奎疾如闪电,一手扼住朱福胜脖颈,将他拽带到自己身前,一手抽出大铡刀指向众人,喝道:“快把张飞带来!”

朱福胜喉咙被制,吓得声调也哑了:“快,快去。”众人被吓愣住了,半天也没缓过神来,朱福胜急忙说:“快去!快去呀!”朱福胜知道,只要张仁奎手一往下按,他的脑袋可就搬家了。

不一会儿,五花大绑的张飞被带来,衣衫虽然褴褛,身上倒看不见什么伤痕,看来还没怎么受折磨。

张飞看见这场面,马上明白张仁奎竟然是孤身来救他,感动不已地唤了一声“锦湖兄”,又怕张仁奎分神,再也说不出话。

张仁奎叫他们给张飞松了绑。这才松开朱福胜,手里的大铡刀仍停在距朱福胜三尺之处,说道:“张仁奎救人心切,冒犯朱老爷子,请你见谅。”他嘴里虽然道歉,眼光却是狠巴巴地看着朱福胜和众人。

朱福胜也是在道上打滚多年的人物,却从来没受过今天这种奇耻大辱。他心里恼火万分,只是此刻不好发作,口不对心地说:“罢了。你们走吧。”

张仁奎知道他们如果迈出这道门去,朱福胜一定要派人追杀,他朱老爷子作威作福惯了,这次却吃了大亏,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鸟气。

张仁奎叹了口气,道:“朱老爷子,张仁奎伤了你面子,你有气只管冲张仁奎来。只要你答应放过我的朋友和徒弟们,张仁奎马上向你赔罪。”

朱福胜满脸的不以为然:“你怎样赔罪?”

张仁奎退后一步,提起大铡刀。朱福胜和张飞都吃了一惊,不知张仁奎这是要干什么。

张仁奎问:“朱老爷子一诺千金,只要你说今后绝不为难我们,我马上让你出气。”

朱福胜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见张仁奎眼神凶狠,不由得害怕张仁奎会伤害到自己,只好依言许诺:“好!我朱福胜就答应你,今后绝不为难你、张飞和你们的朋友。在场的人都可以做个见证。”

张仁奎想,朱福胜既然在手下人面前许了诺,应该不会反悔。心下一横,左手放在案上,右手手起刀落,活生生地切下自己一截小拇指,登时血流如注。张仁奎真不愧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十指连心痛,却连一声也没吭。

张飞大惊,急忙撕下一片衣角给张仁奎包扎了伤口。

在场的人无不震惊,想不到张仁奎用这种方式让朱福胜出气。

朱福胜不由自主地被张仁奎的气概震慑住了,愣愣地看着张飞拉着张仁奎走了出去。

庄铸九是跟着张仁奎前后脚离开包子铺的。

张飞知道张仁奎心气高傲,别人来找他帮忙,他是义不容辞两肋插刀,可是要他去向旁人求助,简直难于登天。张仁奎不肯依附江淮一带的大盐枭,保不准哪天就要惹祸上身。张飞就多留了个心眼,早就写好了一封书信,说明张仁奎、自己与马凤山的渊源,信中嘱咐有难时便去向青帮兴武六帮沈淦沈二太爷求助。

沈淦从庄铸九手中接到这封信,看后也是十分为难。

扬州盐枭争雄,常有火并事件。沈淦虽然在青帮中属“理”字辈,被人尊一声“沈二太爷”,和马凤山是师兄弟,可是他真真是一位富商,并不像马凤山手中兵多将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