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秦桧矫诏杀岳飞
话说秦桧将岳飞父子并张宪拷问两个月,而飞竟无服辞。
又见多人说他冤枉,会年除日,桧自都堂出,在于暖间中独坐,闷闷不悦。其妻王氏来与同坐,向火于东窗之下。偶有使女捧上柑子一盘,秦桧取一个在手中相视,心下忧疑不决,将柑子用指甲掐开,那柑子皮掐将尽,王氏问曰:“丞相只把柑子旋掐,莫非有事思忖否?”桧曰:“前者诈传圣旨,将岳飞父子拿送大理寺狱中,今着心腹人万俟卨、元龟年用重刑法拷问,要其狱成。近将有两个月光景,他不肯招认反情,只怕朝廷知道。我今待要放出他来,又怕不好,以此心下忧疑不决。”王氏见说,心中大忧,就于火炉中将火筋于灰上画六个字:“捉虎易纵虎难。”秦贼喜而谓曰:“贤妻言者当也。我意已决。”一不做二不休,即写一小票封记了,交与一个老吏送去大理寺,递与万俟卨。
是夜,有一大流星如牛,带二小星落下,其声如雷。将到二更时分,万俟卨令狱卒将岳飞拿在亭下。岳飞举头看见牌上是”风波亭“,乃仰天叹曰:“皇天!皇天!我若早信道月长老言,必不遭此风波之难。”那一大狱卒不由分说,用一条麻索,将岳飞勒死在风波亭下。盖十二月二十九日也,年三十有九岁。次日,将岳云、张宪皆弃市,于鹏、孙革等从坐者六人。
岳云死年二十三岁。是日,黑雾四塞,宇宙皆昏怠,午后雾卷云收,而起狂风,风声悲切,拔树拆屋。城中内外闻者无不流涕。有旧跟随岳飞部下官军在临安者,皆具素服而立神主牌位,在家祭奠。
话说提牢狱卒将岳飞、岳云、张宪三个尸,皆拖出牢墙之外。有重义者,暗想岳太尉是个将帅,他父子多有功于世,天下人皆感戴。他今被奸贼所害,若弃了他尸首,久后倘或根寻,那时何处取讨?且抬在九曲偏巷中,多多搬取螺蛳壳,将三人尸首埋压着,休使人知。那岳飞腰间系一条紫绒縧,解下收着,以为日后照证。闻者流涕,见者悲哀。
霞城闻益朋诗云:
遗恨高宗不鉴忠,诚斯墓木撼天风。
赤心为国遗谗没,青史徒修百战功。
钱塘姚震有诗云:
宋朝社稷类东周,南渡扶持赖岳侯。
岂料竟遭奸佞计,忠魂千载恨悠悠。
浦城张琳有诗云:
金人铁骑混风尘,南渡安危系此身。
二帝不归天地老,可怜泉下泣孤臣。
金华洪兆作挽诗云:
十二牌来马首东,偃城憔悴哭相从。
千年宋社孤坟在,百战金兵寸铁空。
径草有灵枝不北,江潮无恙水流东。
堪嗟词客经年过,惆怅遥吟夕照中。
浙之衢州徐应彳鹿有《祭岳王文》云:
呜呼!维王生焉义烈,死矣忠良。恒天心以攘黠虏,每锐志以复封疆。奇勋未入乎凌烟之阁,奸计先成乎偃月之堂。含冤泉壤,地久天长。中原涂炭,故国荒凉。叹狐奔而兔逐,恨狼竟以鸱张。王如在也,必能保全乎社稷;王今没矣,伊谁力挽乎颓阳?鲰生才谫,事类参商。方徙薪乎曲突,奈祸起于萧墙。立身迥异于禽兽,含污忍入于犬羊。舍生取义,扶植纲常。来今往古,人谁不死?轰轰烈烈,万古流芳。呜呼!罄南山之竹,而书情无尽;决东海之波,而流恨难量。王之名,与天地同大;王之德,与日月争光。呜呼哀哉,敬奠一觞。从兹永决,于王是将。
尚飨。
却说秦桧既教杀了岳飞,自知己过,恐留万载骂名,乃使其子秦火喜领修国史,凡有诏书、章疏稍有干连桧者,并皆焚烧。桧又怕天下士大夫之清议,乃具奏曰:“访知天下有意之人,窥伺朝廷动作,而成私史,中间多有邪说,而乱国史。乞给榜禁绝之。”高宗准奏,给榜天下禁革。仍奏升逗俊为观察使副总管,谢其诉告岳飞父子也。升万俟卨为枢密使,谢其故勘岳飞也。此时但从秦贼之意者,则有升用;但忤其意者,轻则贬黜,重则处斩。在前秦桧与枢密使张俊相谋,共杀岳飞父子,曾许他若得事成,以诸将兵权付之,因是二人交情甚密。
桧见岳飞已死,俊无求退之心,仍旧贪掌大权,乃使台臣江邈等纠劾张俊之过。张俊惧得罪,即日上表求退。朝廷准其辞,削去官职兵权,充醴泉观使。张俊快快不悦,但悔无及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