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爱情成本
电话里传出一个略带笑意的男音：“你打我电话干吗？”
小西一下子怔住了，这声音竟是陌生的，她怯生生地问：“你是林雨昂吗？”
电话那端开始静默，小西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她暴躁地对着电话那端大吼：“你说话啊！”
……
秒钟嘀嗒嘀嗒在蹭行，仿佛每一秒钟都被无限放大开去，时间就这样慢慢地湮没在宇宙的黑洞中，几分钟无言的僵持过后，对方“啪”地挂断了电话。
小西这时才敢肯定，方才电话那端一定是林雨昂！
时隔多年，她竟连他的声音都分辨不出来了，他居然笑着问她“打我电话干吗”？这无异于最大的嘲笑啊！他们曾是不问生死的恋人，而今，她只是想从他口中亲耳得到那句“爱情从未没有过”的补偿，可惜就连这样简单的施舍，他都不肯给她。此刻的夏小西，彻底被林雨昂激怒了，她心里的不痛快要发泄出来。于是，她不停拨打电话骚扰他，那端总是未接的忙音。
这样下去许久，终有一刻，她乏了。她惊奇地发现某些由心而生的异样：从前，每次按下他的号码都会引来心脏阵阵的狂跳，终到此时，拨打他的号码，她可以做到脸不红、心不跳了，这何尝不是一种修炼啊！只是泪水，从泪腺里一浪接一浪地涌出来，溢出眼睑再润湿睫毛，慢慢地将眼皮泡成金鱼眼。
中午吃饭的时候，小西有意避开Frank，躲在食堂的角落里，边吃边玩弄手机，吸引她眼球的是许菲琼的空间——
“无聊的工作，简直消磨我的意志。”她在抱怨。
“你这样的生活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拥有的！”有人回复。
“中午食堂的饭菜真是难以下咽，不吃了！”她又在抱怨。
“有这么难吃吗？公家白给的饭菜你还嫌弃？”有人应声。
“老同学，你家宝宝都这么大了！结婚时，也不通知我一声。”有人问。
“你也抓紧生一个吧！”她回复。
“呵呵，结不起婚啊！”
看来，嫉妒和羡慕是人的正常心理，谁让她走了捷径，跳出同龄人的生活轨道，她必定会有羡慕者和嫉妒者。除了夏小西，还有谁是嫉妒者？瞧，这一边火药味正浓：
“有什么好显摆的？”一个名叫“红衣岛主”的网友公然挑衅。
“你是谁呀？经常来我空间看来看去，留些莫名其妙的话，有本事留下大名！”她被激怒了。
争吵止于此，“红衣岛主”悄无声息了。小西立刻记下“红衣岛主”的号码，申请加其为好友。
不一会儿，许菲琼的签名更新为：“热情、自信、快乐、积极”。这是被快乐传销了，还是被幸福洗脑了？看来，坐在权力机关的办公大楼里，精气神就是不一样！
Frank端着餐盘坐到小西对面：“你躲我干什么？哭就哭呗，谁会笑话你？”他又抬起眼问小西，“还纠结呢？别看了！”
“她比我自信！”
“谁说的？”
“她每天高喊的口号不是乐观，就是自信——”她的目光很是混沌，像是隔了一个世界。
Frank生气地打断她，“若不是被打了鸡血，谁会把自信每天挂在嘴边？自信是喊口号喊出来的吗？自信是昂首、挺胸、翘臀就可以伪装出来的吗？在我眼里，你比她更自信！你还记得你的第一份工作是怎么得来的吗？”见小西不语，他干脆替她回答，“上午来面试，下午签的合同，面试官正是我！说白了，是你自己投简历找的工作！她呢？如果她也靠真才实学去找工作，也许，还会是一名小小的化妆师，哪有那么多机会去画明星脸？无论如何，她的人生都和权力机关的大门不沾边！她没有自信去找一个同龄的男生一起奋斗到老，她所有的自信来自大叔的关照。所以，在我眼里，你比她更自信！”
“谢谢你善意的安慰！”小西嘴里喃喃道，“假如有个腰缠万贯的大叔拿着钞票向我挥舞，谁知道我会不会妥协呢？”
“看看，咱就是找大叔也得找个腰缠万贯的，还是比她有自信！”说话时，Frank嘴里的饭差点喷了出来。
“可人家谈的是爱情，伟大的爱情！”她依旧执迷不悟，她的思维正在死胡同里转圈圈。
“记住！不是所有以爱情名义撑腰的行为都是伟大的！”Frank放下碗筷，语气生硬，“我就不明白了，你又没吃什么亏，有什么念念不忘的？”
小西低下头开始琢磨Frank的话，是啊，她到底吃了什么亏呢？这场所谓的爱情消耗战里，从头至尾都是她一个人唱的独角戏啊！
Frank从衣兜里掏出两张电影票在小西眼前晃了晃，“郭敬明的《小时代》——首映礼。”
小西立刻瞪大双眼，目光炯炯，她抢过电影票，送到嘴边深情一吻，“多少钱买到的？”
“朋友送的，人情价！记住了哦，在影院门口不见不散！”
华纳影城门外，Frank早早就等在门口的台阶上，小西急匆匆地赶来。她低头在包里找电影票，翻来翻去，着急起来，“怎么少了一张票啊？”实在找不见那张票了，她想，可能是刚才买车票的时候不小心丢了。
Frank眉头紧皱，有些失望，“这场可是首映啊，估计买不到票了！”
小西把唯一的一张票递给Frank，“我不想看了，你自己去看吧！”
这时，刚巧有“黄牛”经过，走过来问Frank：“两位，需要票吗？”
一番讨价还价后，Frank从钱包里掏出三百元钱递给“黄牛”。
小西突然上前制止住Frank，扭头对“黄牛”说：“对不起，这票我们不买了！”
Frank以为小西是心疼钱，坚持说：“没关系的，不就是三百块钱吗？就相当于票没丢，只是掉了三百元钱。”
小西却任性地说：“我真的不想看了。”
Frank只好接受小西的建议，没有买那张高价票。他提议：“干脆，咱们去看《王牌情敌》吧！”
小西继续任性着，“今晚，我什么电影都不想看了，咱们不如找个地方坐一坐！”
在不远处的一家咖啡馆，小西和Frank坐下来，伴着卡布奇诺和蓝山的苦香，他们在探讨一个有趣的话题。
他问她：“刚才是因为心疼票钱呢，还是真的不想看了？”
她坦白：“的确很奇怪，一场期待了很久的电影，居然因为弄丢了一张票，就打消了看的欲望。”
他又问：“假如那张票没有丢，而是不小心掉了三百块钱，那样会影响到你看电影的心情吗？”
她思忖后回答：“当然不会。”
突然，他俩不约而同地笑了，因为再买一张高价票和弄丢三百元钱，这两种情形若用金钱来衡量的话，付出的代价是一样的。——好深奥的问题哟，她困惑了！
夜晚，小西不住地思考她的困惑：她对郭敬明的《小时代》有过太多热情的期盼，两种情形虽然最终都指向三百元钱，但在心里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当她发现电影票丢失了，会感到无比的失落，若只是丢了钱，则完全没有这种感觉。正是因为先前有了太多的期盼，即使再重新买一张票，这份失落感仍在心头作祟，影响到她看电影的兴致。
这天，小西去找Wendy，不巧的是，Wendy正在给客户做心理咨询，她只好静候在门外。不一会儿，一个摩登女郎穿着超短裙、挎着潮包、戴着墨镜、披着大波浪，款款地走出来。瞬间，浓浓的脂粉香扑面袭来。
小西问Wendy：“这样的女孩也需要做心理咨询吗？”
“她咨询的问题是，要怎样做才能更好地拴住男友的心，让男友对她不离不弃。”
这样的话题一下子就引起了小西的兴趣，“我也很想知道这个答案，你是如何解答的？”
Wendy故意卖关子，先问她：“你的植物养了没有？”
小西很不耐烦地说：“别跟我提花花草草，你就是希望我热爱生活、热爱生命呗，若是添点绿色就能生机盎然，我倒不如穿件绿衬衫，再嚼几根绿黄瓜，直接从里到外都刷绿了。你的良苦用心我晓得，你放心，就算是不养花草，即使生活再没有阳光、快乐和激情，我也不会轻生的，我已习惯一个人活着，不畏孤独！”
见小西这副样子，Wendy摇摇头，刚才那女孩只是心理上的感冒，而小西却是心理上的癌症！
“快说，要怎样做才能更好地拴住男朋友的心？”
Wendy反问：“你的回答呢？”
小西想了想，“不都说‘要抓住男人的心，得先抓住男人的胃’吗？我嘛……就每天给他做好吃的，并且加倍体贴、关心他呗！”
Wendy摇摇头：“难怪你在爱情中充当被选择掉的角色，因为你不懂得索取。听好了，爱情专家给出的答案是，让对方为这场爱情付出的更多，越多越好，无论是体力上还是金钱上。用经济学上的行话解释，就是说‘增加他的沉没成本’。”
“沉没成本可以理解为在某一件事情上不可回收的支出。一段情，已事隔多年，为何放下却如此的困难？因为你还在算计，你不舍的是自己付出的金钱、时间、精力和青春。这些过去已经投入的一切，就是‘沉没成本’。一旦你选择放弃，过去的所有投资就会石沉大海，不复存在。就是这些沉没成本，使我们心有不甘，对于一个理性的人来说，沉没成本不该影响以后的决策，但是，人们往往陷入沉没成本的谬误中不能自拔。比如，你在饭店里点了一桌子菜，吃到最后，最昂贵的那道菜一定会剩得最少，即使这道菜非常难吃。再比如，你去影院看场电影，在头几分钟里你意识到这是一部烂片，但是你还是坚持看到最后，只是因为你不想浪费电影票钱。”
“哦……”小西一下子想明白了许多，那晚和Frank一起去看电影，在电影票丢失后，自己为什么不再想看那场电影了，她冷冷地说，“如此看来，婚前女方要求男方车子、房子、票子，也是为婚姻上了一道保险，日后若是男方想背叛婚姻的时候，他不得不考虑曾经付出的沉没成本。”
“对！”Wendy笑着说，“其实，人们对沉没成本的坚持和执着，也并非是件坏事，这恰恰是人类后天形成的一种高贵、独特的品质。研究显示，低等动物和稚龄儿童都不会犯沉没成本的谬误，它们才不在乎投入或损失，它们眼里只有直接损失和直接收益。当你有了反思和遗憾的能力时，至少说明你是个思想成熟的人。”
小西沉默了，走出Wendy的办公室，她若有所思，因为今天Wendy留给她的作业题就是：想一想，她在那一场爱情里面付出的沉没成本有哪些？
夜深人静时，Wendy从抽屉里拿出那个笔记本，打开新页，在上面继续写道：第三章，路径依赖法则。
这场爱情游戏里不只有“沉没成本”，还有“路径依赖法则”。
“路径依赖法则”是指人们一旦做出了某种选择，就好比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惯性的力量会使这一选择不断地自我强化，并让他不能轻易地走出去。例如，当我们在感情方面做出了某种选择后，宁愿吊死在一棵树上，而不再愿意去尝试其他也许更适合自己的人。
好的路径会对人的成长生活和自我完善产生正面的作用，通过惯性和冲力，使自我的生活进入良性循环状态（就像林雨昂的选择）；不好的路径会对自我的生长起到负作用，就如同厄运循环，自我可能被锁定在某种无效率的状态下而导致停滞（就像夏小西的选择）。往往，人们一旦进入锁定状态，再想脱身就会变得异常困难。
预言：当初被选择掉的，注定今天还是失败者。在“沉没成本”和“路径依赖法则”的强大支撑下，林雨昂的妻子是不容冒犯的！夏小西，你会挑战她吗？千万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