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从“坐红椅子”到前三名
语罕17岁时,李莜园应皖北道冯煦之聘,主持由书院改办的凤阳官立经世学堂,担任学堂汉文总教习,写信招语罕去投考。
语罕得知,便一心一意地要去,母亲积极置办行装,父亲则不忍他远离膝下。有个亲眷对母亲说:“你真舍得!把孩子送得那么远!”
母亲答道:“家道如此清贫,与其守在跟前,一事无成,莫如让他远走高飞,或可找到一条出路。我志决矣!”【注释1】
语罕进凤阳经世学堂,一半是李莜园的鼓励及提携,一半是受寿州公学的风气影响。原来,孙毓筠因受了甲午之役与戊戌政变的影响,在寿州城内创办公学,招收城乡子弟进行教育,并亲自管教,又选择其中年长而有志趣的学生,资送他们留学日本,于是寿州教育呈现出一种活泼的气象。正阳关距寿州城只有60公里,语罕在不知不觉之中受到寿州公学的神话式的影响。
语罕坐舅舅的船到了凤阳经世学堂,参加考试。一篇三百字的文章,他连“之乎者也”也弄不清楚,勉强靠汉文总教习李莜园的力量,作了一名备取。备取不能马上进学堂,要待正式考取的学生有缺额,才能递补进取。语罕干着急也没有办法,只好拼命读书。
未进学堂之前,语罕暂住李莜园家。李莜园天天教语罕读《通鉴》,讲《说文》,给他讲宋明学者的语录。他还让语罕每天写日记给他批改,日记只要送去,随到随改。李莜园在百忙中丝毫都不放松对语罕的教导,甚至吃饭的时候,还讲解作文的法子。
好在时间不长,语罕等到了递补机会,正式进入学堂。每星期日国文教习出题作一篇文章,根据文字好坏,列为等第,于下星期榜示出来以示鼓励。初进学堂,语罕总是倒数第一。
语罕受这个刺激,发愤读书,每天和衣而卧,在床前放一张小桌子,上面一盏油灯,醒了就把选的文章拿过来读,不到一年,把“之乎者也”弄通了。语罕的名字在每次的榜示上,也从坐“红椅子”(倒数第一名)到了前三名。
除了功课,学堂准许学生读书阅报。当时,康有为和梁启超正在宣传欧美日本的君主立宪救国论。语罕受他们的影响尤其是梁启超的影响至深,觉得梁启超的《新民丛报》、《中国魂》就是自己的圣经。
在老师当中,李莜园对语罕帮助最大。他是一个经学家,有许多研究《诗经》的著作,语罕的国文根基和做人的门径,大都是从他那里得来的。
另外一个历史教习武竹平先生,对语罕的影响也非常深。武竹平为人非常拘谨,见人没有话说。他相貌非常丑,高颧骨,凹眼睛,两条修长而浓的眉毛横在上面,鼓着嘴唇。同学们常在凤阳城外皇觉寺看见明太祖朱元璋的画像,觉得和他的相貌相像,私下里喊他“朱太祖”。
武竹平的历史讲义都是自己编的,参考了许多排满的种族革命的历史典籍,如当时的《国粹学报》、明末各种野史以及康梁的文字。他的每一次讲授,同学们都细心地听,没有一个缺课的。每次讲授之前,武竹平都提出许多历史上的问题,让同学们笔答。同学们也都借这个机会,把问题拉扯到种族问题上。
语罕后来回忆,“我在中学已受了某历史教员的一点种族革命思想的熏染”【注释2】,指的就是受了武竹平的影响。
【注释1】高语罕:《九死一生记》第83期,载成都《新民报》日刊1945年11月6日第4版“雄辩”专栏。
【注释2】高语罕:《韩蓍伯先生遗著序》,载韩衍:《蓍伯遗著》,华丰印刷铸字所印1933年版,第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