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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8章

宝历初,度连上章请入觐。逢吉之党坐不安席,如矢攒身,乃相与为谋,欲沮其来。张权舆撰“非衣小儿”之谣,传于闾巷。言度相有天分,应谣谶。而韦处厚于上前解析,言权舆所撰之言。既不能沮,又令卫尉卿刘遵古从人安再荣告武昭谋害逢吉。武昭者,有才力,裴度破淮、蔡时奖用之,累奏为刺史。及度被斥,昭以门吏久不见用,客于京师,途穷颇有怨言。逢吉冀法司鞫昭行止,则显裴度任用,以沮入朝之行。逢吉又与同列李程不协。太学博士李涉、金吾兵曹茅汇者,于京师贵游间以气侠相许,二人出入程及逢吉之门。水部郎中李仍叔,程之族,知武昭郁郁恨不得官,仍叔谓昭曰:“程欲与公官,但逢吉阻之。”昭愈愤怒,因酒与京师人刘审、张少腾说刺逢吉之言。审以昭言告张权舆,乃闻于逢吉,即令茅汇召昭相见,逢吉厚相结托,自是疑怨之言稍息。逢吉待茅汇尤厚,尝与汇书云:“足下当字仆为‘自求’,仆当字足下为‘利见’”。文字往来,其间甚密。及裴度求觐,无计沮之,即令讦武昭事,以暴扬其迹。再荣既告,李仲言诫汇曰:“言武昭与李程同谋则活,否则尔死。”汇曰:“冤死甘心。诬人以自免,予不为也。”及昭下狱,逢吉之丑迹皆彰。昭死,仲言流象州,茅汇流巂州,李涉流康州,李虞自拾遗为河南士曹。敬宗待裴度益厚,乃自汉中召还,复知政事。

逢吉检校司空、平章事、襄州刺史、山南东道节度使,仍请张又新、李续之为参佐。太和二年,改汴州刺史、宣武军节度使。五年八月,入为太子太师、东都留守、东畿汝防御使,加开府仪同三司。八年,李训用事。三月,征拜左仆射,兼守司徒。时逢吉已老,病足,不任朝谒,即以司徒致仕。九年正月卒,时年七十八。赠太尉,谥曰成。

段文昌,字墨卿,西河人。高祖志玄,陪葬昭陵,图形凌烟阁。祖德皎,赠给事中。父谔,循州刺史,赠左仆射。文昌家于荆州,倜傥有气义,节度使裴胄知之而不能用。韦皋在蜀,表授校书郎。李吉甫刺忠州,文昌尝以文干之。及吉甫居相位,与裴垍同加奖擢,授登封尉、集贤校理。俄拜监察御史,迁补阙,改祠部员外郎。元和十一年,守本官,充翰林学士。

文昌,武元衡之子婿也。元衡与宰相韦贯之不协,宪宗欲召文昌为学士,贯之奏曰:“文昌志尚不修,不可擢居近密。”至是贯之罢相,李逢吉乃用文昌为学士,转祠部郎中,赐绯,依前充职。十四年,加知制诰。十五年,穆宗即位,正拜中书舍人,寻拜中书侍郎、平章事。

长庆元年,拜章请退。朝廷以文昌少在西蜀,诏授西川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文昌素洽蜀人之情,至是以宽政为治,严静有断,蛮夷畏服。二年,云南入寇,黔中观察使崔元略上言,朝廷忧之,乃诏文昌御备。文昌走一介之使以喻之,蛮寇即退。

敬宗即位,征拜邢部尚书,转兵部,兼判左丞事。

文宗即位,迁御史大夫,寻检校尚书右仆射、扬州大都督府长史、同平章事、淮南节度使。太和四年,移镇荆南。

文昌于荆、蜀皆有先祖故第,至是赎为浮图祠。又以先人坟墓在荆州,别营居第,以置祖祢影堂,岁时伏腊,良辰美景享荐之。彻祭,即以音声歌舞继之,如事生者,搢绅非焉。

六年,复为剑南西川节度。九年三月,赐春衣中使至,受宣毕,无疾而卒,年六十三,赠太尉。有文集三十卷。

文昌布素之时,所向不偶。及其达也,扬历显重,出入将相,洎二十年。其服饰玩好、歌童妓女,苟悦于心,无所爱惜,乃至奢侈过度,物议贬之。子成式。

成式,字柯古,以荫入官,为秘书省校书郎。研精苦学,秘阁书籍,披阅皆遍。累迁尚书郎。咸通初,出为江州刺史。解印,寓居襄阳,以闲放自适。家多书史,用以自娱,尤深于佛书。所著《酉阳杂俎》传于时。

宋申锡,字庆臣。祖素,父叔夜。申锡少孤贫,有文学。登进士第,释褐秘书省校书郎。韦贯之罢相,出湖南,辟为从事。其后累佐使府。长庆初,拜监察御史。二年,迁起居舍人。宝历二年,转礼部员外郎,寻充翰林侍讲学士。

申锡始自策名,及在朝行,清慎介洁,不趋党与。当长庆、宝历之间,时风嚣薄,朋比大扇。及申锡被用,时论以为激劝。

文宗即位,拜户部郎中、知制诰。太和二年,正拜中书舍人,复为翰林学士。

初,文宗常患中人权柄太盛,自元和、宝历,比致宫禁之祸。及王守澄之领禁兵,恃其宿旧,跋扈尤甚。有郑注者,依恃守澄为奸利,出入禁军,卖官贩权,中外咸扼腕视之。文宗雅知之,不能堪。申锡时居内廷,文宗察其忠厚,可任以事。尝因召对,与申锡从容言及守澄,无可奈何,令与外廷朝臣谋去之,且约命为宰相。申锡顿首谢之。未几,拜左丞。逾月,加平章事。申锡素能谨直,宠遇超辈,时情大为属望。及到中书,剖断循常,望实颇不相副。

太和五年,忽降中人召宰相入赴延英。路随、李宗闵、牛僧孺等既至中书东门,中人云:“所召无宋申锡。”申锡始知被罪,望延英以笏叩头而退。随等至,文宗以神策军中尉王守澄所奏,得本军虞候豆卢著状,告宋申锡与漳王谋反,随等相顾愕然。初,守澄于浴堂以郑注所构告于文宗,守澄即时于市肆追捕,又将以二百骑就靖恭里屠申锡之家。会内官马存亮同入,诤于文宗曰:“谋反者适宋申锡耳,何不召南司会议。今卒然如此,京师企足自为乱矣。”守澄不能难,乃止。乃召三相告之。又遣右军差人于申锡宅捕孔目官张全真、家人买子缘信等。

又于十六宅及市肆追捕胥吏,以成其狱。文宗又召师保、仆射、尚书丞郎、常侍、给事、谏议、舍人、御史中丞、京兆尹、大理卿,同于中书及集贤院参验其事。

翌日,开延英,召宰臣及议事官,帝自询问。左常侍崔玄亮,给事中李固言,谏议大夫王质,补阙卢钧、舒元褒、罗泰、蒋系、裴休、窦宗直、韦温,拾遗李群、韦端符、丁居晦、袁都等一十四人,皆伏玉阶下奏以申锡狱付外,请不于禁中讯鞫。文宗曰:“吾已谋于公卿大僚,卿等且出。”玄亮固言,援引今古,辞理恳切。玄亮泣涕久之,文宗意稍解,贬申锡为右庶子,漳王为巢县公。再贬申锡为开州司马。

初,申锡既得密旨,乃除王璠为京兆尹,以密旨喻之。璠不能谋,而注与守澄知之,潜为其备。漳王凑,文宗之爱弟也,贤而有人望。豆卢著者,职属禁军,与注亲表。文宗不省其诈,乃罢申锡为庶子。时京城恟々,众庶哗言,以为宰相真连十宅谋反,百僚震骇。居一二日,方审其诈。谏官伏阁恳论,文宗震怒,叱谏官令出者数四。时中外属望大僚三数人廷辩其事。仆射窦易直曰:“人臣无将,将而必诛。”闻者愕然。唯京兆尹崔琯、大理卿王正雅连上疏请出内狱,且曰:“王师文未获,即狱未具,请出豆卢著与申锡同付外廷勘。”当时人情翕然推重。初议申锡抵死,顾物论不可,又将投于岭表。文宗终悟外廷之言,乃有开州之命。

初,申锡既被罪,怡然不以为意,自中书归私第,止于外厅,素服以俟命。

其妻出谓之曰:“公为宰相,人臣位极于此,何负天子反乎?”申锡曰:“吾生被厚恩,擢相位,不能锄去奸乱,反为所罗织,夫人察申锡,岂反者乎?”因相与泣下。

申锡自居内廷,及为宰相,以时风侈靡,居要位者尤纳贿赂,遂成风俗,不暇更方远害,且与贞元时甚相背矣。申锡至此,约身谨洁,尤以公廉为己任,四方问遗,悉无所受。既被罪,为有司验劾,多获其四方受领所还问遗之状,朝野为之叹息。

七年七月,卒于开州。诏曰:“申锡虽不能周慎,自抵宪章,闻其亡殁遐荒,良用悲恻。宜许其归葬乡里,以示宽恩。”开成元年九月,诏复申锡正议大夫、尚书左丞、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上柱国,赐紫,兼赠兵部尚书。仍以其子慎微为城固县尉。

李程,字表臣,陇西人。父鹔伯。程,贞元十二年进士擢第,又登宏辞科,累辟使府。二十年,入朝为监察御史。其年秋,召充翰林学士。

顺宗即位,为王叔文所排,罢学士。三迁为员外郎。元和中,出为剑南西川节度行军司马。十年,入为兵部郎中,寻知制诰。韩弘为淮西都统,诏程衔命宣谕。明年,拜中书舍人,权知京兆尹事。十二年,权知礼部贡举。十三年四月,拜礼部侍郎。六月,出为鄂州刺史、鄂岳观察使。入为吏部侍郎,封渭源男,食邑三百户。敬宗即位之五月,以本官同平章事。

敬宗冲幼,好治宫室,畋游无度,欲于宫中营新殿。程谏曰:“自古圣帝明王,以恭俭化天下。陛下在谅闇之中,不宜兴作,愿以瓦木回奉园陵。”上欣然从之。程又奏请置侍讲学士,数陈经义。程辩给多智算,能移人主之意。寻加中书侍郎,进封彭原郡公。宝历二年,罢相,检校兵部尚书、同平章事、太原尹、北京留守、河东节度使。太和四年三月,检校尚书左仆射、平章事、河中尹、河中晋绛节度使。

六年,就加检校司空。七月,征为左仆射。中谢日奏曰:“臣所忝官上礼,前后仪注不同。在元和、长庆中,仆射数人上日,不受四品已下官拜。近日再定仪注,四品已下官悉许受拜,王涯、窦易直已行之于前。今御史台云:‘已闻奏,太常侍定取十五日上’。臣进退未知所据。”时中丞李汉以为受四品已下拜太重。

敕曰:“仆射上仪,近已详定。所缘拜礼,皆约令文,已经施行,不合更改。宜准太和四年十一月六日敕处分。”

程艺学优深,然性放荡,不修仪检,滑稽好戏,而居师长之地,物议轻之。

七年六月,检校司空、汴州刺史、宣武军节度使。九年,复为河中晋绛节度使,就加检校司徒。开成元年五月,复入为右仆射,兼判太常卿事。十一月,兼判吏部尚书铨事。二年三月,检校司徒,出为襄州刺史、山南东道节度使。卒,有司谥曰缪。子廓。

廓进士登第,以诗名闻于时。大中末,累官至颍州刺史,再为观察使。廓子昼,亦登进士第。

史臣曰:宗儒、易直,以宽柔养望,坐致公台;与时沉浮,寿考终吉,可谓能奉身矣。逢吉起徒步而至鼎司,欺蔽幼君,依凭内竖,蛇虺其腹,毒害正人,而不与李训同诛,天道福淫明矣。申锡小器大谋,贬死为幸。程不持士范,殁获丑名。君子操修,岂宜容易!

赞曰:赵、窦优柔,坐享公侯。蝮蛇野葛,逢吉之流。岂无令人?主辅谟猷。

程、锡弼谐,于道难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