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柏尊者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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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與黃慎軒

近得王宇泰書。知慎軒已出長安。想還家有日。茲有臺泉上人。保持華梵諸祖道影。安置峨眉普賢光中。永遠供養。道影乃新安丁南羽雲鵬手寫。而精神慈注。風致靜深。實希有勝事也。欲作一記。此必出公手。方愜道人意。徐彥文遂作九原之客。令人心痛。碧雲無恙。燕山如昔。死者不知何往。生者不知何事。每念至此。悲喜交集。不知慎軒會道人意否。中甫尊公。忠厚邁俗。斷息時。初無昏亂。其平生雖不能作清淨行。想得忠厚之力。有此效驗。夫忠厚則不欺。不欺則自無偷心。偷心少。則日用瞞心處。不必提撕自少矣。故曰。但不瞞心心自靈聖。忠厚之力尚如此。況開佛知見。以知見治習者乎。慎軒前書來。以為佛知解作障。於日用中不得力。果如此。則臨濟曰。但得知見正當。便可橫行天下。若臨濟是。則慎軒非矣。若慎軒是。則臨濟却成不是。又有一喻。慎軒當熟思之。有一武人。與賊戰不勝。退而私忿曰。我武藝太多。所以不能勝賊。如我無武藝。則不受武藝障礙。可勝賊矣。道人知公讀至此。必捧腹絕倒也。宋大慧禪師。每謂士大夫曰。聰明固是好事。亦是不好事。聰明非佛知見。則八難中一大難也。良以聰明屬非量。非量者。於理不相應之謂也。佛知見。上則屬現量。次則屬比量。現量者。不思而得。不勉而中之謂也。比量者。雖出思惟比度。而知於佛祖聖斷量中。相契不妄。以之治習。終入現量。古人謂之流注真如。此非宗教精深者。不能辨之。道人往往見士大夫。語及流注真如。便掉頭不顧。殊不知流注真如。即臨濟洞山俱不敢忽。故曰。以有言露箇無言的。又曰。動容揚古路。不墮悄然機。又曰。但了綱宗。本無實法。近見董思白拶及此事。渠於不知不覺中。佛法習氣漸覺生疎。橫口褒貶古德機緣。判寂音決非悟道之僧。道人從容謂渠曰。汝信大慧杲禪師悟道否。渠曰。是一定大悟徹的。又問曰。寂音乃大慧平生所最仰者。脫寂音果見地不真。大慧難道作人情。仰畏他耶。思白俛首無語。又有一種人。見地萬不如蘇長公。握一根毛錐子。東刺西擉。謂東坡這裏又說道理。便擉一擉。這裡却不涉理路。便圈幾圈。殊不知東坡於普賢毛孔中。鼻笑如雷曰。我不恁麼。汝却恁麼。我恁麼。汝却不恁麼。長公是慎軒鄉老。慎軒肯為此老一雪否。即流注真如。也不甚惡。所刻大智度論。必大放般若光在。道人念公忠厚。無大偷心。所以因囑護持諸祖道影。忉怛至此。倘公不以道人癡野見笑。為法自重。幸甚。

與于中甫

謝孝還家。當發心作喫臭醋郎。游方僧習。痛須漸消去。老漢教汝兩者。汝若不能勉強力行。汝便當除却于字。始憑汝可也。汝頂著于字。又不能喫臭醋。不能消游方僧習。支持得于家門裡事。要家門妥帖。無有是處。且古人處順境時長。便謂佛菩薩。不來護念我矣。即此觀之。良以不可意事重疊加來。使當事者。苦楚之極。不得不憂深慮遠耳。憂深慮遠。所應之事必有義者多。恣情忽略。感激中出來。所應之事。必無義者多。凡有義事。自然不覺不知。屬醒悟門收。凡無義事。則屬散亂門收。南嶽思大師。於一佛性中。開違順二門。順門即醒悟門也。違門即散亂門也。又違順二門。非南嶽新設。實本馬鳴起信論中。真如生滅二門來。今天下學禪習講。求生淨土。兼所謂講道學者此四種人。難道無有一人真心學好者。但俱不肯憂深慮遠。所以禪非達磨之禪。講非如來之義。求生淨土。以為愛根不拔。泛然亦可生者。講道學。初不究仲尼之本懷。蹈襲程朱爛餿氣話。以為旗鼓。欲一天下人之耳目。見學老學佛者。如仇讐相似。殊不知孔老與佛。果三人耶。果一人耶。此等斷案。孔老俱通。而未精深佛典者。且謾度量。於三家頭腦。俱不曾一摸。便談儒。談老。談佛。逞一隊瞎驢。隨處鼓揚醋臭。倘然狹路相逢。若生不耐煩心應酬他。便是不能喫酸臭醋樣子。即游方僧習氣終不會消。老漢受性。纔聞酸臭之名。魂驚萬里。即游方僧習氣。老漢初出家時。較汝更甚。年來痛念佛恩難報。痛恨自己受性剛烈。徐以佛祖知見治之。不免酸臭醋。也緩緩喫將去。剛烈習。也痛克將去。汝若如此兩者。不能痛行。則汝結果可知也。老漢吐此語時。方口痛。又在行促之中。而忍痛不得不喋喋者。不知汝讀老漢此語時。動甚念頭。這裡倘忽略了。則狗馬不若矣。麟郎麟郎。痛念吾囑。

與王宇泰

所天皆在高年。而令兄與令弟。並受性疎曠。不能奉湯藥。光公苟不任此。孰能任之。此事理然也。老漢但念光公。晚得一子。則事有繼。倘事親而無繼。不惟家門之光。無有傳者。即心燈之光。後燄難續矣。此苦不獨人閒有之。天上亦有之。故曰。人閒有絕嗣之痛。天上有無子之悲。或光公若能準之因果。直下不疑。反以無累。為作觀之資。則無子之苦。乃光公大師也。苦何有哉。但恐識得破。忍不過。終被習繩所牽。觸世態炎凉處。又不知不覺。忽生無量感慨矣。正當感慨時。拭回鼻孔。向父母未生前尋些水草喫。則感慨之情。又光公無生之紹介也。此五轉。汝能次第置於日用中。橫來竪去。恒作是念曰。此我本師。不遠數千里之外。重疊風波。遣人持來者。於我求名耶。求利耶。要我好耶。不要我好耶。真心為我耶。假心為我耶。此六耶字。汝能不忽。仔細咀嚼之。或於汝憎愛關頭。作個道塲。亦是本色。不為分外。光公勉之。

答于潤甫

十林詣燕。得手書。徐讀次。掩卷思之。乃覺渡江五易寒暑矣。汝自覺悠悠送日。於正法中。不殊聾盲人。無可舉似。此果出誠痛。惕然不歇。憤然勇進。則惡無大小。罪無重輕。皆導師與不請友也。若志稍懈。力稍緩。則暫時洗然有清涼處。未必非三障嚆矢耳。三炬真能頓豁情塵。心味老朽剩語。將往日無可舉似者。審誰使之。於無可舉似中。一旦無明障心。於不知不覺時。恬然造惡。惡既造成。終難省報。無明障心即煩惱障。恬然造惡即業障。終難省報即報障。此三障造就。如源與流。流與波名雖有三。而濕則一矣。老人問三炬。一是恁麼。若識得渠。即徐察渠之前所造三障。是苦耶。樂耶。於苦樂根源。果徹底不疑。則三障便是三炬本來面目。老朽不惜忉怛。追究汝一之前者。倘不知重輕。直下翻身不得。怎生是好。要於三寶中。棄身捨命護法。如過楞嚴頂禮聖像。見朽草破席覆之。不覺徧體芒刺。汗發淫顙者。此片念力。能消十惡五逆之罪。雖千萬金之施。不若此念力功德。不可情智測度也。但此念力。能始而終之。則本郎與開郎。雖死生有先後。而其心事亦了矣。刻藏事體。終有荷之者。勿慮。即康直指疏。乃三伏天松風潭月。能不清涼老朽肝肺乎。為仲淳致聲。無縈懷。老朽年在耳順。未能聲入心通。愈自扼腕。奚煩遠念。惟念汝兄弟中。我相勝負。如攫金人。只見其金。不見其主。大須恕之。寫至此。老朽固乃解空之凍膿。亦於不知不覺中。思汝等父母在時光景。淚欲迸流。強止不能。葢父母汝等之本也。俱肯念本。則分別之情忘。情忘則無我之天。不煩舉目。而昭然在上也。即汝三兄。雖向稱于氏之賢者。渠失照較汝更多。老朽既為汝提明白。此後牢持恕字。若逆境順境。憤力挨熟得。則向後受用不淺。炬郎炬郎。毋以老朽之言為迂濶。痛力勗之。

二。

大丈夫處於大塊閒。本分事元無多端。不過經世出世而已。若於經世無心。縱得富貴。亦何用之。若用之於飲食男女。乃造罪也。非用之也。若於出世留心。苟不能檢攝身心。究竟性命之學。則大道終不聞矣。噫人為萬物靈。果於經世出世。兩無所就。又甘與愚痴人。競無明。更錯矣。思之思之。有省則宜收拾世故。自別有受用地。幸莫忽。

與陸太宰

去歲聞門下。一切屏置。唯勤念佛。此暮年本色。然得勝淨之緣資之。則念頭易得綿密。而勝淨之緣。莫過乎佛緣法緣僧緣也。佛像在前。經卷列之。更得僧徒一二人。朝夕親炙。自然勝淨之緣殊勝矣。但僧徒之中。求人卒未易得。即貧道亦東西南北之人。曷能恒為淨助。故請丹青丁生。寫此跋陀羅尊者道影。意在代貧道助門下念佛也。願門下以眼根聽其說法。當下萬緣坐斷。念頭現前。此貧道所深望門下者也。年光飄忽。剎那不住。況頭白老翁乎。永嘉曰。日夜精勤。恐緣差故。況不精勤乎。噫。緣之差別。惑亂正念。雖有見透者。每遭其埋沒。況見未透者乎。願門下莫為鄙人語不近情而忽之。幸甚。

復董元宰

緣起無生之旨。祖佛骨髓。而像季黑白。千萬人中。求一二信者不可得。今足下於此獨能信入。非夙具靈種。緣因熏發。那來現行暫露。何快如之。來書謂初頗暢快。茲又不活潑。若將失去。病在何處。此既現行暫露。熏力稍微。自然隱沒。不必生疑。惟宗門語句。不可草草。若以足下信入者。擬通其關棙。所謂魯君以己養。養鳥也。昔兜率悅問張無盡。宗門葛藤有少疑否。無盡曰。惟德山托鉢因緣未了。兜率厲聲曰。此既有疑。其餘安得無疑。逕入方丈不顧。無盡由是發憤參究。然後大徹。今足下十有二三不透。則去無盡尚遠。極當發憤。此生決了。不得自留疑情。遺悞來世。來示又謂。念念起處。索頭在手。敢問足下。為念起處本即無生。為了念本空乃契無生。若念起本即無生。則知無生者。念耶。非念耶。若了念乃契無生。則了者。謂有念了耶。謂無念了耶。有念則早乖無生。無念則無生誰契。於此透脫無疑。席幾草菴借宿。猶非寶所。第來示所謂如何踐履。如何保持。待力之充。及涉境試驗云云。自知時節矣。豈待貧道饒舌。貧道不惜口業如此。總是鉢盂添柄。惟足下或宗乘中。或教乘中。大著精神。作個仇讐。務必摟破其窠窟。擣其棲泊。再共商量未晚。

與丁勺原

凡榮辱得喪。皆念後事也。向煩潯陽邢來慈。持八行詣足下。良欲足下緣得喪而求念。緣念而求念之未始。念之未始既得。然後可以駕未始之航。來往於榮辱得喪死生之津。博運羣有。安置彼岸。不意足下報章未久。則聖天子之椎輪又至矣。此實天以厚足下。非薄足下也。惟足下力承之。且雲外散人。於世實泊然一無所求。而拳拳為足下如此者。寧無微意。願足下以瘴鄉為苑囿。刁斗為遊觀。加攝自重。散人脫有曹溪之遊。再詢起止。不悉。

答陳五岳

辱問無垢之義。鄙人魯鈍。寧足以酬。然無垢之說多矣。不審居士所問者。何種也。夫夷齊以不食周粟為無垢。魯仲連以解人危。周人急。而不愛爵祿為無垢。顏氏子以簞瓢陋巷。超然自樂為無垢。此皆世中之無垢也。至於聲聞以有身為患。觀空為無垢。緣覺則以達患初無為無垢。菩薩則見患即心。萬境皆真為無垢。一切如來。則以不可得為無垢。惟我初祖達磨而下。諸禪老以乾屎橛為無垢。此又世外之無垢也。如以世中無垢為得意。則足下自能發揮。無煩貧道。若以出世無垢為悅心。則是菴以聲聞居之。菴即乖空。以緣覺居之。菴初非有。以菩薩居之。菴即自心。以如來居之。菴不可得。或曰如來之不可得。得非與聲聞緣覺之空同乎。對曰。如來之不可得。雖一切大菩薩莫能窺其涯際。即如來自亦不可知。豈聲聞緣覺所能測哉。以如來所到境界。一切聖凡。莫有容心之地。故以不可得名之耳。乃遂以小乘之空濫茲。雖三尺驅烏。聞之莫不捧腹者也。此無垢大意。敢麤陳之。至菴之巔末。在高明自定。倘披晤有期。再容請教。

與雷雨居士

病體稍愈。即當默誦八識頌。此頌乃相宗綱骨。相宗乃性宗五藏。如五藏相克不明。則一身便調養不來。至轉識成智之旨。若相宗恍惚。斷不能精了。此既不精了。即高論元微。刳真剔秘。若觸境鬥機。照用便提不出來矣。且吾此到巢陵。非是小緣。但眾生泛常之見觀之。竟不生大奇特想。世故非堅。人情翻覆。橫計無常。染習難滌。宜須痛迸心魂。志凌金石。少有出頭分。瞥爾因循。知苦未有盡日時在。

與于中甫

大都學道人。能未窮知變。則變不能驚。窮不能困。噫。此三昧。非見幾而作者。孰能用之。

與趙乾所

禍福莫烈乎死生。故至貧賤之人。聞得生則喜若登天。聞得死則悲若入淵。然皆情也。如能率性觀死生榮辱之境。不惟死生榮辱之境。不得奪我之志。且彼境。密為我不請友也。故大丈夫。平居無大苦迫楚之時。理不可不窮。性不可不盡耳。如此一著子。忽略放過。於平居時。猛涉不可意事。交錯在前。則我之志。管取全被境奪矣。即李卓吾雖不能從容脫去。而以速死為快。竟舉刀自刎。權應怒者之忿。亦奇矣。今直心之事。終不至喪身失命。極處不過放歸田里而已。又造物以逆境成就我。未可知也。由是而觀。則竭計酷謀。排陷我之輩。恐造物使之然。此等意思。若以眾人之心領會。便錯過矣。直以佛祖聖賢之心。虗懷平氣。勉強領會。一有肯首處。則無我而靈者。頭面露焉。如此際不信聖賢。而信眾人。則我終莫聞道也。人沗物靈。道不聞可乎。願熟思之。

適得手示。讀之亦不覺傷心。然立意擺布人者。第恐氣力不猛。計謀不深。一味欲直心。生無隙地。死有餘波。此自古至今。眾人之常態如是。故君子涉此境界。倘感激心生。弗堪受之。痛當自訟者。以君子見過之生於自心。故訟極得力時。方見過不生於人心。再乞痛思之。

二。

古今禍福。皆初無常。直以天理與人情。折斷臧否。無不驗者。若以天理折斷人情。則公道明。設以人情折斷天理。則私忿重。方私忿重時。則中外防閑布置。彼之用心未必不周密。於私忿周密之中。而忿者且眾。決死生之機何如。此非人力可以陰挽也。然直心必無傷命之理。自然老蒼亦不忍。事後或徵耳。

三。

凡禍福人我之根。根於已發。若以未發照察之。則禍福人我之根。本無有地也。已發情也。未發性也。故以情觀禍福人我之事。則有我而昧者。愈重矣。重則厚。厚則深。深則畜。畜則決難輕泄。故報復人我。百千萬劫卒不能了。此必然之事。而愚人不曉此理。於人我禍福之根。不但不能拔。反著力栽種之。恨未能深。殊可痛也。故佛祖聖賢。要人聞道見性。別無他意。不過要拔斷眾人之情根而已。情根一拔。則向之禍福人我之事。皆漸漸化為妙用矣。以妙用慧眼。觀眾人禍福人我爭競。殊不足怪也。直心於今日人我場中。若不能開心洞肺。受野朽之教。則汝墜墮。但可流涕也。思之思之。又功名富貴根於身。此身極壽。長不過百年。而百年中。享富貴快樂。又被愁多喜少。占大半去了。故百年中享富貴快樂。亦不多時。何苦為不多時。禍福人我之情。便甘把本性昧却。至人以本性觀是非榮辱。不異太虗中微雲散聚耳。奚暇介懷哉。汝於今日多故之際。野朽不惜口業。種種開解。直心情抱。如於野朽口業中。錯過這些慈悲熱腸。則直心受苦時劫。正方長在。咄。大丈夫情性關頭。若認得真了。則今日與直心爭競。害直心者。皆我善知識也。苟有此見。何妨惡衣惡食。了我生死大事去。豈弗樂乎。汝名法復。正為今日耳。

四。

天力。地力。佛力。法力。僧力。皆外力也。惟自心之力。乃內力。外力是助。內力是正。如正力不猛。助力雖多。終不能化凶為吉。故曰。先天而天不違。又曰。自心之力。可以顛倒天地。設信此不過。別尋外助。斷無是處。野朽凡遇禍害。更無他術。但直信自心之外。安有禍害。一涉禍害。皆自心所造。還須自心受毒。此理甚平。法復思之思之。

五。

別來甚久。思念甚深。不知近來一切境界。或有意。或無心。種種交衝。能以觀音大士。大悲大智。鑄逆順為自受用三昧否。此三昧。初貴知得透。次貴行得堅。再次必期證而後已。又再次證而能忘。忘而用始全矣。大丈夫何暇論儒論釋論老。是皆古人已用過了。不殊已陳蒭狗耳。豈有閑精神理會他。雖然。若自家本有無生之心。倘未知得透。則儒釋老白文。要緊經書。又不可不痛留神會之。貧道每於好山水行坐時。未始不觸勝。思廣虗也。又思初與南臯。勺原。寸虗。聚首石頭光景。邈不可得。比趙乾所亦嘗披晤。但渠氣勝於理。則不免逆順境風搖蕩。亦可憫然。忠直不減古人也。

六。

持忠而遭黜。命也。惟知命故恬黜而無悶。如黜而懷悶。則向之所謂忠者。果忠乎。若人之不忠。我必知之。此智也。非明也。惟我之不忠。於自心了了不昧。此明也。非智也。今直心之忠與不忠。惟天知之。亦惟直心自知之耳。且人將欲置直心於死地。幸得為白衣郎。此莫大之福也。又何悶之有。大丈夫屢遭黜辱。不必為介。願直心以大丈夫自任。終必相見有期。去年有書寄海若。書中已言直心終必遭黜。倘晤海若。取書徵之。由是而觀。為白衣郎。不在今日也。直心直心。休再沉吟。萬緣歇却。樂最甚深。以此送行。大地黃金。

七。

自正月二十日。得手書。搖心頓歇。未得手書前。以傳溢紛然。雖有定見。亦不覺稍受搖眩。此人情之常也。但直心向後於筆札。不必與人極力辯清濁是非。辯則失其大。大失。則局量便小了。且清濁是非。自直心離長安後。未嘗不漸皎然明白也。比來亦有人為直心扼腕者。惟直心直置身心於無何有之鄉。饑來喫飯困來眠便了。倘豪逸習病發作。一味看得自大了。則我相不異乎無何有鄉矣。且道這個時節。豪逸習病。置之何地。幸無忽此。此是奇男子家常茶飯。外此別求。皆即外道。直心果能見此透徹。觸境用得。則向之與直心為怨府者。皆直心入道之資也。何怨府之有哉。湯若士近有音耗否。渠比來亦有思之者。老子曰。寵辱若驚。以老子之意觀寵辱。驚則等也。然此等字。非隳體黜聰者。斷未易知也。直心如知之。再出頭來。於世出世法中。方許橫衝竪撞做得去也。西風正高。空林落葉。更深夜靜。故人之思何如哉。

莫憎人海風波惡。心外何曾有浪頭。豪習登時消不去。禪書飯飽細鑽求。

八。

大都人情時事。於可意不可意之閒。必有業使之然。業即命也。倘信情而不信命。則感激百出矣。故至人知人情時事變幻。奪人之志。所以必先於窮理。理窮則見定。見定則人情時事之變幻。不能奪其志矣。志既有定。所謂生死榮辱交錯於前。雖未能無心應之。而持吾志。順理制情。力用不怯。則情自消而理日開。理日開。性必徹。徹盡也。故曰。窮理盡性。此一路話頭。向曾數提直心。直心以為別有口訣不傳。將此澹話塞人。公置之而弗究。及觸不可意事。即不堪人作賤。便欲[拚-ㄙ+ㄊ]命。與人決個雌雄。豈大君子之所為哉。故曰。有我我在天地中。無我天地在我中。直心若不能諦信無我而靈之理。力制有我而昧者。則昧終不旦矣。思之至此際。野朽猶提此澹話。恐澹中有不澹者存焉。

與周金吾

居士三請謁矣。可謂勤至。然覿吾相。不若得吾心。且道如何是吾心。馬嘶楊柳春風暖。人對曇花慧月凉。能薦此。再晤不暮。

寄繆仲湻

男子出世一番。畢竟何事要緊。即拜懺一節。若任情識支吾。不若不拜。既拜[拚-ㄙ+ㄊ]窮性命。剜心剖膽。哀號像前。惡習偏處。直下挽回。既回。片刻不可閒斷。纔閒斷。即如水銀詐死復活。要在順逆火中。橫煆竪煆。死到真處方可。

與沈及菴

佛祖有言。一切眾生因想念而度生死。亦因想念而受生死。今人未登極果。即謂想念當屏絕。是乃不明想念。即賊即子之故。譬利劒。握之劫人即賊用。握之救人即道用。即此想念。用之籌算佛法。想來想去。念去念來。莫知其然。眾生想念。化成佛知見矣。到此地位。方可說自在現成話。或未到此。當堅固想念。不可少懈殺法。

答某司寇

辱手示。知愛女新亡。榮遷多擾。適當炎暑。情緒難堪。雲外鄙人。無能一代勞痛。徒為長歎而已。雖然貧道又竊為門下賀。夫萬苦所集。皆從愛生。愛者既亡。則苦本已拔。且死者不愛生者。而長逝矣。而生者猶愛而哭之。哭之能使其復生。則宜哭。哭之未必能復生者。哭之奚益。昔有士人子死。痛傷不止。因自疑傷痛妨道。乃問妙喜曰。子死而痛傷太過。不妨道乎。妙喜曰。子死不痛。豺狼也。以妙喜言。較貧道今日之語。吾語似近不情。若實究竟。或有理焉。惟門下體之。北轉行止。想自有定衡。然貧道又有說焉。官當司寇者。握死生之柄。能忍哀一行。[拚-ㄙ+ㄊ]一條老性命。救得幾人不當死者。亦不可思議功德也。且能治獄以情。則神人悅服。神人悅服。則陰陽和順。陰陽和順。則年穀豐。年穀豐。則民樂生之心重。民樂生之心重。則刑教易施。苟刑教可行。則於治道有補大矣。奚必濡滯哉。某久託道中。敢以此奉勸。或當與不當。亦其曝背心也。

答某居士

得手書。讀之兩過。而居士所疑所見。無不了了。所謂我若無心。餘者俱了。嘻。此心豈易無哉。縱能當下即無。亦非此中正事。又云。了得煩惱即菩提。決乃疑。此復為居士生大恐怖。昔法眼益公。事長慶久甚。次見地藏老深。始徹頭耳。長慶高弟。昭公。昉公。皆不平。法眼率眾。徵之曰。公燒誰家香。益公曰。地藏。汝何辜負先師。眼曰。吾不會長慶。萬象之中獨露身句。昭曰。汝問我。我為汝決破。眼問曰。獨露身。是撥萬象。不撥萬象。昉曰不撥。益公申兩指曰。兩個。我問居士。既是不撥。恁麼却成兩個。若曰生心於不撥上墮情了。故成兩個。如此見識。要摸法眼鼻孔。所謂冠章甫而化越矣。安得恰好。昉公不撥。一場懡[怡-台+羅]。則居士煩惱即菩提。與不撥便棄矣。不知居士。又作何出身之計。跳過懡[怡-台+羅]場去。若人果真知生死極大。此事必須了當。且把尋常大家到得的解會。一坐坐斷。吞一個無味丸子。不管味不味。悟不悟。日嚼不破。加之月嚼。月嚼不破。加之年嚼。年嚼不破。便[拚-ㄙ+ㄊ]此生不了。他生難道不破則此中可來入得保社。若無個等志氣。個等耐煩。切不要提起。雖然是裏既不能措脚。亦當於精要內典中。著精神搜索。一上則解路自精。粗浮習氣自然蕩也。粗習既蕩。則靈根藉般若津之澆溉。自然茂秀。始可於作家手裡。討個實果子。終須不難。筆舌卒難盡意。倘披晤有期。重新拈起。亦不為纏擾。葢做了此等蟲豸。我也須耐煩也。若不耐煩。不惟堂前草深一丈。管取達觀窮性命。了在汝等業鬼手中。

與馮開之

云何忽生之前。初無生佛。寧有人我。柰何忽生之後。凡夫根識庸常。纔染人天小樂。便移多生本願。本願既移。豈惟小樂難長享用。只恐牛頭阿旁。操鑊湯爐炭之具。俟渠久矣。夫本願者。既稱佛子。苟不以開佛知見為己任。則莫若深雲重壑。悠悠自得也。何煩投足風塵。惹黃頭蠻子恣白眼也耶。此言吾曹出處之分。葢如此。若在家菩薩則不然。有親則以親為事。有君則以君為重。倘其本願不忘。即假君親為金湯蒿矢。委曲多方。護持真乘。置得失於情波之外。化利害於願海之中。心如虗空。骨等金剛。千磨萬折。堅強不摧。如是則增一倍護法之心。消無量罪。長無量福。何以故。本願不傾。善根冥長故也。故以六凡較之。惡多善少。於善少之世。不幸不逢正像。又值末法。稍有靈根者。徐而察之。管取身毛皆竪在。降是更有何言。客歲初晤先生於吉祥。再晤靜海。別後道人抱病潯陽百餘日。再閱歲。之曹溪禮六祖。復買舟東還。忽勞盛事生。義當北上為白其冤。上諸公書已。仍復南返。適又值先生至此。似乎彼此本願因緣力故。於無期會中。宛如期會。道人不以開佛知見為家務。便是忘本願。自斷善根榜樣。先生不以金湯大法為椎輪。便是牛頭阿旁作戲具的樣子。吾言不妄。先生當痛念本願。毋忽。

二。

前狀因文字冗鄙。敘事揚塵。不惟不能發先德之幽光。反足掩亂本色。如得其菩薩心者。於冗處清之。鄙處文之。敘事揚塵處。直吹之以天風。洒之以靈雨。發幽光於掩亂之中。全本色於散漫之後。使我龍首尊者。重現色身三昧於千古。再覆廣長舌相於十虗。則大明無乏高僧之燄。而覺苑有傳心燈之光矣。貧道往復思惟。雖能言者。代不缺人。至於剔冗化鄙。善鼓天風海濤。清洒朽骨。全本色。剖幽光。非先生之筆。將文則失實。實則無文。而理事軌逸矣。惟先生念我戒壇。佛祖慧命所係。即為我抖擻根塵。堅智願力。大舞筆頭三昧。成就孚翁。普現色身。利罩無方。幸甚。

與阮三城

老漢向來不解生病。忽爾病生。遇一切熱時。若火輪洞劫。寒時無異寒氷地獄。寒熱交作時。其苦復烈於單寒單熱時。使老漢一片情識。卒支持不下。始返病不無端而生。生必有自。大都推病由業。推業由心。推心由不心者。既推至於斯。則能推之者。觸不心而歇。所寒寒熱熱者。隨歇而歇。惟初不寒熱者。固自若也。此等言句。向不曾受病者漏之。何異木札鐵丁。辱汝遠訊。從實復此。

與王宇泰

中甫人來。得手書甚慰懸想。但書中云。參禪不易。若只將心等悟。縱任貪嗔。廢漸修之功。豈不兩成躭悞。只得隨緣制伏。葢言前薦得。屈我宗風。是教將心等悟。縱任習氣。貧道曩與宇泰舉揚時。未始有此。不知宇泰何處得此知見。若真心要出生死。與人商量不得。須要自家討個分曉。貧道雖宗門種草。若論見地。未始不以教乘為據證。釋迦因中。未值然燈。苦修多劫。終非佛因。值然燈後。一稱南無佛。皆已成佛道。此理顯白易了。見地一端。諸佛稱之為大事因緣。今人隨情起見。或專求生淨土。或持呪課經。謂之借緣熏煉。消融習氣。殊不知見地不透徹。淨土豈能親切。持呪課經。何異澆水增氷。總皆結業。毫無所益。古德云。悟明後。方修行。然悟明之說。種種不同。有解悟。有修悟。有證悟。解悟者。從經教熏聞力久。心漸開通。又謂之依通識解。修悟者。宿有聞熏。曾少開解。但未得實受用。今生出頭來。或假修習。忽然疑情頓斷。受用現前。證悟者。根器猛利。不移剎那。習隨悟消。立地成佛。今宇泰即未能修悟證悟。亦當閱熟一部教乘。以求解悟。其閒習氣。以熏力故。不求損減而自損減。然此亦必以證悟為心。柰功不勇猛。流至於此。取法乎上。僅得乎中可也。使但只隨緣制伏。而絕無求悟之心。則習氣終不可除。而佛道終不可成矣。何以故。種麻端的不生禾。故取法乎下。非其因故。

答樂子晉

辱手書。讀之何志大而憂深哉。使吾神愴不已。法道凋衰。吾曹妄庸。誠如所言。顧惟魯鈍。道不勝習。才識亦復不甚遠。濫混緇林。無補其教。人患不自知。能自知。則餘想自歇矣。魯鈍雖不敏。年來亦頗自知。短有餘而長不足。世好諛而我好直。誰能容我。人不容我而我不自知。持方投圓。寧不倒置哉。且粗豪如舊。憨放不移。知我者。以為渠胸中無他。不足較。不知我者。以為狂傲無稽。恨不即阽之死亡為快。以故魯鈍只宜佯狂詐風。不拘山林城市。飽食橫眠。苟延此生耳。但有負高誼。慚愧何如。尊慈齒長。而子晉為客有年。甘旨不能遂。而相知中。亦不能及時周旋。多口抱餓於故山之墟。而一身羈紲數千里之外。凡相知者。豈有聞之而不急。見之而不痛哉。由是觀之。則向所稱相知於子晉者。果相知乎。故曰。相知不易。易不相知耳。雖然。有深知子晉者。而力又不給。而力給者。未必相知。信乎子晉命之窮也。密藏閒於禪誦之隙。為老漢舉似之。青山白雲亦為之變色。況有情者乎。又子晉慨世法出世法交喪不堪。憤欲剃染。然剃染一事。如見不徹。持不固。亦非易者。痛思之。孫武有言曰。少算不如多算。況無算乎。想子晉言必不苟發。預非多算。安能便爾耶。昔崔趙公問徑山欽禪師。弟子出得家否。欽正色曰。出家乃大丈夫事。非將相所能為。予初讀此。以為老欽恃高尚而忽榮名。及親驗之。乃知此老以真實心。吐真實語。果不我欺。夫情根積固。豈崑崙須彌之可並。識浪奔騰。豈滄海岷江之可齊。將相雖非人傑不可為。然夾情做事。而少有才識者。人可為之。惟出家一路。乘短生而欲拔長劫之情根。倚螳螂之臂。而欲戽竭滄岷之水。靜而思之。始知可否矣。顧子晉直以我言為贅疣。大笑而割之。我亦無憾。清凉大雅。非他名山可並。倘能稍撥塵事一登。何快如之。且有法門一兩事。急欲面商之。潭柘機緣。具堅默書中不備。

與吳臨川始光居士

性宗不精。則不免墮事障裷繢。相宗不精。則不免墮理障裷繢。禪宗不了。則不免墮葉公畫龍裷繢。近世黑白。並乏憂深慮遠之心。所以性不性。相不相。禪不禪。且性相禪三宗。各有綱宗。如天台八教。賢首五教。皆毫不可紊者也。豈禪宗獨無綱宗乎。禪宗若無綱宗。則岩頭奯但了綱宗。本無實法之語。得非孟浪耶。奯公宗門龍象。寧肯草草。特後人心識粗浮。根器薄劣。了不知古德之典刑。作家之大全耳。如知之。脫不面熱。余知其心死。而不復活者也。

二。

到家果能打屏人事。專力淨業。乃第一義。第恐淨業理未徹。必受多生染種。現行困折。行終難副言也。大抵有志淨業。切勿厭煩。厭煩則性相見地。終不高明。率此不高明見地。專力淨業。而能困折染種現行。資發淨種功能。無有是處。往蘇秦欲恃口辯得官。及裘敝金盡。抱餓還家。方悟始以厭煩出。終以厭煩歸。葢厭煩。則不能憂深慮遠。不能憂深慮遠。則讀書必不能得立言人之意。立言人之意。既不得。雖詩書滿腹。口若懸河。終糟粕耳。糟粕可以得官。官果能治世哉。不過循時具位而已。故秦憤餓。復還探家所藏之書。至於懸梁刺股。輟睡忘食。稍得書意再出。方遂其欲。彼功名尚如此。況求出世法乎。以此言之。則見地不高明。淨業亦未易修也。思之。又淨業一途。近時僧俗逋逃藪也。三猊當大痛省。老朽忉怛如此。非無見耳。

三。

臨汝別來。奄忽近歲。舟中光景。獨影昭然。信乎一微。包裹十世。若必然者。達與臨川。未始暌違也。雖然兩順一逆之關。未能掉臂。則性變為情。情復成性。所以然之說。斷不可不痛究之。且黑白親近知識。賴有此段瓜葛耳。否則方外之賓。絕物則高。染物乃卑。此亦自然之勢也。

四。

此方真教體。清淨在音聞。音聞即文字三昧也。此三昧。又名文字般若。又名緣因佛性。如刻藏之舉。正所謂緣因佛性耳。葢眾生所習無常。以緣因眾生性熏之。則眾生知見發現。以緣因佛性熏之。則佛知見發現。能熏如風。所熏如谷。此娑婆世界。非以文字三昧鼓舞佛法。法安可行。

五。

臨行匆遽中。而事無不周。用情可知。此非夙植靈根。兼有深心視名聞為唾涕者。不能也。第勞累始光於小善細緣。亦心所不忍耳。意在小善不忽。為大於其細也。法華云。以眾生有種種欲。佛以種種因緣。譬喻利導之。亦此意耳。由是言之。但患眾生無種種欲心。如有欲心。則氷外無水之義立矣。此義一立。又患氷少水不多也。幸深思之。近來黑白。或有不知此義者。善雖不擇。勤而行之。乃人天果報。及魔外因緣耳。小乘則視眾善為勞累。棄之若火灰。恐其燒子故也。是以善無大小。直以唯心觀之。則德行未嘗不神矣。果如此。則勞累亦何獨不神哉。

別汪居士

林下野人。受性狷介。嗇於希世。行止疎慵。徒益英俊之笑談。蔑補聖流之玄化。雖托於孤清之舘。寧忘乎寂寞之濱。暫謝白雲。終慚丹嶂。將回瓶錫。敢報軒車。乞惟遂其猿猱之情。亮其犬馬之暗。得還初地。永祝遐齡。

與婁生

別後寒暑屢遷。去者不可追矣。每一念此。則婁生未始不在眼中。婁生婁生。娑婆缺陷世界耳。缺則終難如意。陷則終難出離。難得如意。何往而非苦。難得出離。何往而非牽墜哉。故眾人於缺陷之坑。作得意想。作得離觀。譬如執捉虗空。祇益自勞也。惟達者知身非我有。心逐境生。於是死生不排而空。好惡不遣而化。所謂缺陷之坑。頓成極樂之邦。然明而不能勇。則身心二執。亦不易排遣者。古人於氷崚上走。劒刃上行。亦為死生之關。未易打破。愛憎之坑。未易出離。故有此喻也。於此兩者。未能解脫。則談玄說妙。溈山謂之口解脫。苟非入水。長人難見。婁生能痛不負道人慈念。管取缺陷坑中。如意珠放光有日在。道人乞食江陵。邂逅貴縣某上人。空谷足音也。上人東歸。附此鞭後。

寄顧汝平

大凡百工技藝。有志成其術。苟自心不死。而能詣其精處。無有是理。何以故。葢心死。則一切舊染失其檮杌。而本心自全。精神不勝用矣。然可死之心。必因前塵而有。既因前塵而有。如能達塵無地。則心不死。未之有也。又達塵無地者關子。有似達塵。有真遠塵。凡似達塵之知見。謂之藥汞。銀見火即飛去矣。曷能終吾事。汝自今去。必要到真達塵境界。則功名性命。當必克願。汝痛無負達道人慈念。

與馬君侯

夫雨有天雨。人雨。不禱而雨者。天雨也。禱而雨者。人雨也。此古人成訓。而人之禱天在德不在爵。又非奇術可能也。誠而已矣。大藏之中。有請雨經三帙。乃大覺聖人。慈悲真誠。濟旱之良方也。明公既以蒼生為念。誠發於中。則精徹天地。雨可必致。然須擇請戒行高僧。設壇淨地。依科奉行。請雨之法。必得雨以為期。隆興寺僧能課。頗亦真誠。行著鄉黨。當敦請主壇。加以僧官能錫。輔弼奔走。建壇之後。再得一禪僧。夜夜放焰口斛食一筵。亦得雨為限。良以亢旱所自。必由乎所屈。屈而不伸。則抱鬱而怨生。怨生則悖戾之氣作。下有所感。上必應之。若不仰仗大覺慈光。實力神呪。并守土諸侯。卑躬虔禱。則屈不可伸。怨不可解。雨烏可得哉。怨有多種。難卒備言。即人情而推之。可以意悉。惟明公大虗己靈臺。照野人之衷曲。凡壇中一切費用。資具項件。但憑主壇者所須。在處公所。當供養大悲雲生如來聖位。至於命各州縣禁屠。又皆明公指揮之下也。且禁屠大都有名無實。童蒙孺子。尚不可欺以不實。況上天之高明哉。此又當榜以哀慘告示。徧曉州邑。至緊至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