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阿爷和阿爸，我们还是尽快前往大积石山吧，以免夜长梦多。”经历了两次突厥袭击后，紧张的拓跋信对爷爷拓跋贺和父亲拓跋德仁催促道。
“大积石山处于吐谷浑和隋朝交界，两国军队时常在那里打仗。你们真的要到那里去？”石铁头听到拓跋信的话，从后面追上来问道。
“这我也有所耳闻，可我们实在没有办法啊，现在吐谷浑已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了。”拓跋信无奈地盯着远方的皑皑雪山，叹了口气后说道。
石铁头伸手拦住拓跋贺等人：“依我之见，大积石山你们也别去了，那里也是是非之地。听说隋朝下月就要发兵那里了，估计现在正有大批吐谷浑士兵往那里赶呢。”
正在此时，阿来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主人，不好了，我刚才得到消息，德勒公主将于五日后处斩。同时，拓跋宣和野利迟所率人马距离我们只有八十里！”
“什么，德勒公主将于五日后处斩？”昭儿听到这个噩耗后顿时晕倒在地，拓跋明秀连忙上前扶住了她。
“不行，德勒公主是为了给我们通风报信才被德勤一伙陷害的，我绝不能眼看着她被冤杀，我要去救她！”拓跋信一边说一边夺过阿来身上的弓箭，准备飞身上马。
“等等，我也去！”拓跋明秀将昏迷的昭儿交给阿来，撒腿去牵自己的战马。
“你们都给我回来！”拓跋贺大喝一声，二人猝不及防，愣在那里不敢动。
“阿爷，德勒公主对我们有恩，我们不能见死不救！”拓跋信扑通一下跪在拓跋贺面前，拓跋明秀也跟着跪了下来。
“你们起来，我不是不让你们去救人，只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拓跋部怎么办，营救德勒公主后怎么办？”
拓跋贺上前扶起二人，语重心长地说：“孩子，凡事不能冲动，要多动脑子，充分考虑各种可能遇到的情况和引发的后果。”
“是我们太冲动了，可是……可是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拓跋信凝视着爷爷的双眸，期待着答案。
拓跋贺沉思了片刻：“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我想我们是该改变一下计划了。此次出逃本意是为了躲避德勤、拓跋宣、细封泰和野利迟一伙的暗算与迫害，只想前往世外桃源的大积石山，并无投奔隋朝的打算。可是现在大积石山也不安全，德勒公主又要因我们面临处斩，足见夸吕真是昏庸无道。苍天可鉴，日月为证，不是我们拓跋部不爱吐谷浑国，只是这世道容不得我们，奸臣容不下我们。中原有句话说得很好，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我听说去年投奔隋朝的拓跋宁丛受到了隋朝皇帝的礼遇，个人和部落都得到了很好的安置。因此，我决定效法拓跋宁丛率部投奔隋朝。部落由我和拓跋德仁率领，拓跋信和拓跋明秀马上动身去救德勒公主，我们五日后在鄯州会合，一起进入隋朝。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拓跋德仁听到父亲这话后惊愕不已，半天说不出话来。其他人议论纷纷，不知所措。拓跋信和拓跋明秀耳语了几句，当众跪下叩拜道：“阿爷英明，此计乃我拓跋部之幸！现在昏君在位，奸臣当道，世道混乱，吐谷浑国已无我拓跋部容身之处。听说隋朝皇帝勤政爱民，对我等蕃部关爱有加，不与吐谷浑轻启战端。拓跋部虽欲投奔隋朝，但世受国恩，发誓绝不做损害吐谷浑国之事。”众人听拓跋信这么一分析，结合现在的情形后觉得有理，纷纷下跪拜谢道：“拓跋大首领英明，我等谨遵教诲！”
拓跋信一看大局已定，为尽快营救德勒，连忙向爷爷拓跋贺和父亲拓跋德仁告别：“阿爷，阿爸，部落之事就请您二老多多费心，我和明秀这就去救德勒公主，一定将她万无一失地救出来，请您放心。”
拓跋贺上前将二人扶起：“孩子，德勒公主对我们拓跋部有恩，你们一定要将她安然无恙地救出来。部落之事你们就放心吧，我在鄯州等候你们的佳音！”
“是，我和明秀这就去，请您放心！”说罢，拓跋信立马带着拓跋明秀点集兵马赶往伏俟城。
石铁头听说拓跋信和拓跋明秀要去营救德勒公主，连忙从阿来手中接过昭儿，给她掐了人中，又喂服了一粒商队自带的药物。不一会儿，昭儿渐渐苏醒过来：“公主……快救德勒公主……快……”
石铁头为昭儿拭去额头的冷汗，耐心安慰道：“没事了，你放心吧。拓跋信和拓跋明秀已经带人前去营救了，相信他们一定会将公主安安全全地带到你面前。”
“真的？”昭儿抬头望了望拓跋贺、拓跋德仁和石铁头。拓跋贺冲她微笑点头：“是真的，我和他们约定五日后在鄯州会合，然后一起投奔隋朝。”
“投奔隋朝？”昭儿被这一消息惊呆了，满脸错愕地愣在那里。
“对我们拓跋部来说，吐谷浑国已无容身之处。允伏和德勤一伙对德勒公主步步紧逼，迫害不止，不但褫夺了她的公主身份，现在连性命都难保，试问以德勒公主的处境还能在吐谷浑生活吗？我们不是有意背叛，实在是这世道难以立足啊！”拓跋德仁上前拉起昭儿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
昭儿听罢沉思了片刻，坚毅地点头道：“您说得有理，现在拓跋部和公主多留在吐谷浑一刻，就多一分危险。我支持你们的决定，愿和大家前往隋朝。”
“好，既然你们拓跋部也要前往隋朝，不如和商队一起走吧。这样大家路上也好有个照应，毕竟我们路途熟悉。”史盘陀安排好商队，走到拓跋贺身边建议道。
“嗯，也好。大家能相遇并结识，这本身就是一种缘分。我现在就传令下去，明天午饭后就和你们商队一起出发。”
“好，一言为定！”史盘陀握住拓跋贺的手，眼中掠过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回到商队大帐，史盘陀命人传来了自己的心腹尼格。
“首领大人，您找小的来有何事吩咐？”尼格毕恭毕敬地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史盘陀上前扶起他：“你今天拥立我为商队首领之事，我会记在心里，绝对不会亏待于你。只要你以后尽心办事，我会大力提拔你。”
“谢首领大人，小人万死不辞！”
“好，现在就有一件机密之事，只要你能办好，我一定设法为你在吐谷浑国谋一份好差事。”
“请大人明示！”
“你且上前来。”
待尼格凑近后，史盘陀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交给他，在其耳边耳语了几句。
“您放心，小的一定办好！”尼格迅速出帐飞身上马，消失在夜色中……
拓跋宣在拓跋部住地扑空后大为恼火，一面命细封泰率部快马加鞭从后追赶，一面通知野利迟率兵从南部捷径赶往东部隘口卧龙关设伏堵截。不久，他就得到了拓跋部已越过牛头岭和奈温谷的消息。
“来人！快快通知下去，立刻向奈温谷进发，一定要赶在他们前面的摩天岭设伏，将其一网打尽！”
传令兵刚刚下去，一名侍卫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启禀大人，外面有一个西域商人求见，说有关于拓跋部的重要情报向您禀报！”
“什么，西域商人？重要情报？”拓跋宣在帐中踱了几步，感到事情重大，立即催促侍卫道：“快，快让他进来！”
很快，一个西域商人跪在拓跋宣面前：“小人拜见拓跋大人！”
拓跋宣将信将疑地抬眼看了一眼这个其貌不扬的家伙：“嗯，起来吧。你说你有关于拓跋部的重要情报？”
“启禀大人，小人名叫尼格，是一支西域商队的成员。商队首领史盘陀在黄羊岭遇到了拓跋部，他们与突厥将军阿史那苏定的骑兵发生了激战，遭受不少损失。现在他们不但计划投奔隋朝，拓跋信和拓跋明秀还带兵要去劫德勒的法场，约定五日后在鄯州会合。这有商队首领史盘陀的一封信，请您过目。”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双手呈给拓跋宣。
拓跋宣读过密信后大喜过望，连连大呼：“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尼格抬起头来望着拓跋宣，心中暗喜。
拓跋宣冲帐外大喊道：“来人啊，快去通知细封泰和野利迟，让他们火速赶到恶狼谷，一定要阻止拓跋部进入鄯州！”
一名侍卫迅速出帐传令。“等等，回来！快差人通知德勤王子，让他加强防备，千万不能让拓跋信等人劫走德勒！”
侍卫出帐后，拓跋宣上前扶起尼格，大笑道：“你来得正好，这消息送得正是时候。我会记下史盘陀和你的功劳，待消灭拓跋部后，我一定向德勤王子为你们请功，放心吧，哈哈！”说罢，抓起几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尼格在旁谄笑不止……
次日，拓跋贺和拓跋德仁率领部落用过午饭后就和史盘陀的商队一起出发了。石铁头虽然没有担任首领，但却对商队大小事务颇为留心。在清点商队货物与人数时，发现尼格不见踪影，于是，他来到史盘陀身边问道：“史首领，今天商队之中怎么不见尼格？”
史盘陀心中一紧，信口胡诌道：“啊，他昨晚突发恶疾，行动不便，我差人送他到附近村中歇息，待返回时再来接他。”
“哦，原来是这样。我说怎么见不到他。”石铁头松了口气，正要回头寻找昭儿，却不慎将袖中刺杀康苏密的那把匕首掉了出来。史盘陀手疾眼快，一把将其接住后递给石铁头。
石铁头接过匕首后仔细端详着上面的花纹：“史首领，你说我们商队真有奸细吗？康大人怎会被这把西域特有的匕首杀害呢？”
“唉，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康苏密大人平时待人严苛，凡事都要过问，商队这么多商人，谁不想夹带点违禁品赚点富余钱，他这样的作风肯定会断了某些人的财路，得罪不少人……”史盘陀一边假意附和，一边偷偷观察着石铁头的神色。
石铁头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匕首发呆。忽然，他一把抓住史盘陀的手大叫道：“我知道这把刀的主人是谁了！你还记得吗？前几天我们捕到了一只黄羊，尼格曾用随身携带的匕首为大家分割烤熟的羊肉。你看，刀把这里还有些许羊肉末，不信你闻。”说着就将匕首递给史盘陀，指着那些肉末说道。
史盘陀紧张地接过匕首看了看，有些疑惑地说：“不会是他吧，哪有那么巧的事，会不会有人陷害……”石铁头接过匕首，耐心地用指甲剔刀把上的羊肉末。
正在这时，昭儿骑马赶了上来，盯着石铁头手中的匕首问：“石大哥，你在干什么？”
“我想我找到杀害康苏密大人的凶手了，这些羊肉末就是证据。”昭儿接过匕首，盯着刀把上的羊肉末又看又闻，还刮下一些放在嘴中尝了尝。
“嗯，是羊肉。这么说你知道谁是凶手了？”昭儿有些激动地问石铁头。
“这把刀是尼格的随身之物，前两天还为我们割过羊肉，所以我怀疑他就是凶手。刚才史首领说他昨晚突发恶疾，没有和我们一起出发，我怀疑他是畏罪潜逃了。”石铁头看着手中的匕首斩钉截铁地说。
“不能仅凭匕首上的什么羊肉末和不能随队出发就怀疑凶手是尼格吧，也有可能是其他人偷了他的匕首去刺杀康苏密大人。”史盘陀对石铁头的分析不能认同，大声反驳道。
“我知道尼格和你的关系不错，但我也是就事论事。”石铁头怕史盘陀多想，小心辩解道。
“你对他反对你继任商队首领耿耿于怀吧，所以才故意往他的身上引。”史盘陀盯着石铁头的脸，十分生气地说道。
“没有，我对任何人都没有成见，只想尽快为康苏密大人报仇……”石铁头看到史盘陀误会了自己，连忙解释，可是对方根本不愿听，径直骑马向队伍前头的拓跋贺与拓跋德仁奔去。
“前面过了罗拉山口，我们就折向东南，我知道那里有一条近道，能够少走一百多里地。”史盘陀来到拓跋贺身边，指着前面的山峦说道。
“好，谢谢你，有你做向导我们就省心、放心多了。”拓跋德仁感激地握住史盘陀的手，深情地说。
“对了，到前边的小河边歇息一下吧，好好吃一顿，多补充些水，让马和骆驼都吃饱，进入山谷后基本就没有水了。”史盘陀凝视着远处，故作热情地说。其实，他所做的这一切只是想多拖延些时间，带着拓跋部绕弯路，帮拓跋宣的吐谷浑大军多争取一些时间。按照他的计划，明天中午拓跋部就会进入拓跋宣设在恶狼谷的埋伏圈了。想到这里，他的脸上不觉流露出得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