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晨光照耀在拓跋部的草场上,成群的牛羊正在悠闲地吃草。拓跋信走出帐外美美地伸了一个懒腰,飞身跨上自己心爱的骏马“霹雳”,朝远方飞奔而去。
“主人,您等等!”身后传来了阿来急促的喊声,拓跋信勒住了马,转身望着正向自己跑来的阿来。
“主人,拓跋大人要您马上回去,有要事和您商量。”阿来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一脸焦急地说。
“哦,我知道了,这就回去。”说罢,拓跋信径直向父亲的大帐飞奔而去。
进入大帐,只见父亲拓跋德仁、叔父拓跋德智正神情紧张地议论着什么,旁边坐着一个自己并不认识的中年男人。
看到拓跋信进来,父亲起身拉他走向那个男人:“这位是我在朝中的好友突勒大人,他此次办事途经拓跋部,为我们带来了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拓跋信一边仔细打量着这位父亲的友人,一边疑惑不解地问。
“前段时间和拓跋宣一起来的那位上差,也就是德勒公主,她请求夸吕国王给你和她赐婚,我们拓跋部要成为皇亲国戚啦……”叔父拓跋德智一脸喜悦,得意洋洋地对拓跋信说。
“赐婚,什么意思?夸吕国王要将德勒公主许配给我?这……这怎么可能?”拓跋信听到这个消息后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自己怎会被德勒公主看上,况且一向对拓跋部猜疑的夸吕怎会同意这件事,感觉太蹊跷了。
“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事,虽然还未正式下诏,但伏俟城内已经传开了。夸吕国王特命拓跋宣担任赐婚使,今天就会启程。我正好有事路过这里,特来提前告知,想先讨杯喜酒喝……”突勒信誓旦旦地说,脸上洋溢着羡慕不已的神情。
“拓跋宣?怎么又是他,该不会又要出什么事吧?”拓跋信不无担心地说。
“嗨,年轻人,你多虑啦。夸吕国王已经同意了,谁还敢违抗呢?哈哈,你就等着乖乖做吐谷浑的驸马爷吧,哈哈……”突勒拍了拍拓跋信的肩膀,对拓跋德仁和拓跋德智笑道。
“就是就是,你就不要多想了。上次我就看出德勒公主对你有意思,哈哈,现在就要和她成亲了,这对你、对我们拓跋部是多么大的荣光啊……”拓跋德智笑着在拓跋信的胸口轻打了一拳,笑嘻嘻地说。
突然,拓跋明秀扶着一个受伤的年轻人跑进大帐:“阿爸,快救救他!”
众人吃了一惊,拓跋信一把扶过那个受伤的人,将其平放在大帐中央。定睛看时觉得有些面熟,他扭头盯着气喘吁吁的拓跋明秀问道:“你不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吗?”
拓跋明秀听他一说,走上前仔细看了看,突然一拍大腿叫道:“啊!是她!就是德勒公主身边的那个婢女!”
众人听了心中不禁一沉,连忙凑上前来看个究竟。拓跋信给她喂了一些水,在其背上拍了拍,终于在掐了几下人中后慢慢醒了过来。
“快,快送我到拓……拓跋部,找……找拓跋信……”她迷迷糊糊地说道。
拓跋信摇了摇她:“这里就是拓跋部,我是拓跋信。你是德勒公主的婢女吗?”
听到对方是拓跋信,昭儿挣扎着坐了起来仔细看了看,确认是拓跋信后抓起身边的水杯大口喝了起来。
“别急,别急,有话慢慢说。”拓跋信轻拍着她的背,耐心安慰道。
缓了一阵后,昭儿环顾了一下大帐:“我是德勒公主的婢女昭儿,特来告知你们一个消息。夸吕国王要给德勒公主和拓跋信赐婚,这其实是允伏太子、德勤王子和拓跋宣的一个阴谋!他们纠集了五个党项部落,在赐婚仪式上宣布捏造的拓跋部叛国罪状后就要对你们展开围剿。德勒公主得知真相后,让我连夜赶来通知,你们一定要多加小心。”
“什么?这竟然是一个阴谋?”拓跋德仁大吃一惊,目瞪口呆地盯着昭儿。
“我就说拓跋宣这家伙对我们不怀好意,现在居然设计了一个这么恶毒的阴谋,铁了心要置拓跋部于死地啊……”拓跋德智突然激动起来,双手抱头在帐中转圈。
拓跋信定了定神:“你说拓跋宣将在赐婚仪式上对我们动手?也就是说,后天?”拓跋信望着昭儿,若有所思地问。
“嗯,就是后天。拓跋宣已经出发了,你们要早作决断啊……”昭儿盯着帐中每个人的脸,焦急的神情溢于言表。
拓跋信转身望了望父亲:“阿爸,您看我们该怎么办?”
拓跋德仁在帐中踱了几步,突然一把拉住还在焦虑转圈的拓跋德智,看了突勒一眼,低声说道:“为今之计,我看只有像拓跋宁丛那样率部出走了……”
听到这个主意,拓跋德智大惊失色道:“阿哥,你这不是授人以柄吗?他们正愁没有我们叛国的证据,现在这一出走,不正好给他们提供了围剿我们的口实吗?”
突勒也对这个决定吃了一惊:“拓跋大哥,我知道你是出于对我的信任,才让我知道你的想法。可是,我还是要反对你的这个错误决定。首先,你们拓跋部人口和牲畜众多,就算要转移也不是几天之内能够办到的。其次,拓跋部的居地距离边境比较远,你率部出走将如何跳出夸吕的包围圈?再次,现在只是拓跋宣等人的阴谋,我相信夸吕国王并不知情。只要你们没有叛国举动,积极向夸吕申诉,此事还有转机。拓跋大哥,你要三思啊……”
拓跋德仁沉吟了片刻,对突勒说道:“突勒老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此刻却容不得我再生迟疑,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果不当机立断,恐怕拓跋部就要被斩尽杀绝了啊……”
拓跋信一脸严肃,盯着众人疑惑的眼神:“阿爸说得对,此次拓跋宣他们是铁了心要置我拓跋部于死地,我们只有率部出走一条路可走了。拓跋宁丛去年的处境和我们也很类似,如果不是当机立断,恐怕这会早已成为刀下之鬼了。突勒大叔,您放心,部落转移之事我会尽快安排好。我刚才算了一下,如果人口全部转移,牲畜只带精壮的,大概明天中午就能收拾妥当。因此,我计划明晚率部出走。”
听到拓跋信这样说,众人沉思了一下,无奈地点头答应了。
“好!阿来,你快去通知各位头人到我帐中开会。明秀,你先照顾好昭儿,待会到我那里商量一下出走路线。”拓跋信对阿来和拓跋明秀吩咐道。
昭儿强撑着站了起来:“你们不用管我,我要马上赶回去,否则他们发现我不在德勒公主身边,肯定会疑心我走漏风声而提前行动。只要我回去,他们就会按计划行事,这样可以为你们多争取一些时间。”
拓跋明秀关心地问:“可是你的身体这么差,怎么能够受得了长时间骑马呢?”
昭儿笑着看了他一眼:“怎么,忘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事了吗?我的骑术一点也不输给德勒公主……”说着就要起身出门,终因体力虚弱摔倒在地。
“你这样是没法独自回去的。这样,让拓跋明秀送你回去吧。十分感谢你冒险送来这么重要的消息,你的恩德我们会牢牢谨记。”拓跋德仁扶起昭儿,关切地说道。
“也好,明秀,这里的路你很熟,快将昭儿好好送回去吧,千万小心,后天上午我会在牛头岭等你。”
“好,你们放心吧,我一定不辱使命。”说罢,拓跋明秀搀扶着昭儿慢慢走出了大帐。
“真没想到,本来好好的一桩喜事竟然要变成祸事,真是太令人扼腕了。可恶的拓跋宣!唉,奸臣当道,哪有我等忠臣的容身之处啊……”突勒仰天叹息道。
拓跋德仁拉住突勒的手问道:“我们率部出奔之事,你能保守秘密吗?”
突勒马上以手指天发誓道:“我突勒如若泄露一点拓跋部的消息,必令我死无葬身之地。”拓跋德仁一把掩住他的口,含泪点了点头。
德勒担惊受怕地等到天亮,却还不见昭儿回来,心中不免紧张起来。
正在这时,拓跋宣进入帐中:“臣拓跋宣见过公主!”
德勒被他猛然一吓,不禁打了一个冷战,结结巴巴地说:“起……起来吧……你来这里做什么……这会儿不正是你最忙活的时候吗?”
拓跋宣瞧见了德勒紧张不已的神色,又不见婢女昭儿的身影,猜想那个小妮子十之八九通风报信去了。虽然昨晚细封泰没有抓到人,但在夜里骑马穿过崎岖的山路实在是危险万分,恐怕昭儿早已葬身谷底了。想到这里,他决定吓一吓德勒,发泄一下自己在拓跋部所受的屈辱。
拓跋宣没有正面回答德勒的话:“公主,今天怎么没有见到昭儿?您这马上就要嫁到拓跋部了,她不是该为您置办嫁妆之类的东西吗?”
“昭儿?昭儿……啊……我临时差一样东西,让她准备去了。”尽管德勒在极力掩饰自己的焦虑和不安,但狡猾的拓跋宣还是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啊,是这样啊。我还在奇怪呢,这个跟了您十年的贴身婢女怎舍得丢下您,只身一人趁着夜色往外跑呢?”
“啊……这……这怎么可能……你看错了吧……”德勒听到拓跋宣这样说,疑心昭儿的行踪已被掌握,心中的疑惧又增添了几分。
“最近不是一直都在筹备赐婚吗,忙得焦头烂额的,伏俟城的安保工作我就交给细封泰负责了。今早他向我报告,说昨夜在您帐外射伤了一个骑马的盗贼,他们一路追赶,跑了三十多里才不见踪影,估计是掉到山谷里摔死了。公主,最近人多眼杂,周边不太平,您要多加小心啊……”拓跋宣故意这样说,偷偷观察着德勒的神色变化。
听到细封泰射伤并追赶昭儿的消息,德勒强忍着心中的悲痛,淡淡地说:“拓跋大人费心了,今天就是赐婚的日子,伏俟城的安全一定要搞好。好了,你也挺忙的,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说着就挥手示意拓跋宣退下。
拓跋宣退出大帐没走,而是偷偷躲在外面偷听,一阵伤心欲绝的哭声传了出来,他的脸上露出了得意和满足的笑容。
拓跋明秀和昭儿快马加鞭地往回赶,不敢有片刻懈怠。由于疲劳过度,昭儿在骑马蹚过小溪时不慎从马上摔了下来。拓跋明秀连忙将她抱到岸边,一摸额头,好烫,他不禁心中一惊。昭儿的身体明显不能再继续赶路了,拓跋明秀决定在这里休息一会。于是,他拾来一些干柴,在溪边树荫下生起了一堆火,又在林中寻得了阿爸教他认得的几种草药,舀来一些溪水就开始熬煮起来。拓跋明秀摸了摸昭儿的额头,还是有些烫手,便从她的衣角上撕下一块浸湿,轻轻敷了上去。
昭儿迷糊中感到有人在拉扯自己的衣服,又感到额头一阵凉意,猛然惊醒后喊道:“你要做什么?”
拓跋明秀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红着脸嘟囔道:“没……没干什么。你……你发烧了……”昭儿伸手一摸自己的额头,低头看了看自己残缺的衣角,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呵,你没做什么坏事紧张什么啊?我这一声吓得你连话都不会说了……”说罢,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偷笑。
拓跋明秀端详着昭儿白中透红的脸庞,心跳顿时加快,自己仿佛都能听到阵阵扑腾的心跳声。正在这时,一只云雀突然飞离枝头,发出一阵清脆的鸣叫。昭儿回头看他:“已经中午了,我们快点出发吧,赶晚上要回到德勒公主那里呢。”
拓跋明秀还在迟疑,昭儿推了他一把,他才慢腾腾地说:“没事,我们先吃些东西吧,我知道一条近道,包你天黑之前就能回去。”
“真的?”昭儿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我从不骗人,这次也一样。”拓跋明秀不好意思地起身翻动火上烧烤的野兔。
一阵香味飘来,昭儿顿觉精神一振,望着拓跋明秀的身影笑道:“哈,你这人还不错嘛,比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强多了。那时的你是那么粗鲁无礼,全然不像现在这么会照顾人。”
拓跋明秀拿着烤好的野兔走了过来,递给昭儿一只兔腿,腼腆地说:“我那时不知道你是姑娘嘛……”
“哈,你的意思是如果那时我以女儿身示人,你就会对我礼貌有加。因为看到当时的我是男孩,所以就那么蛮横?哼,你真是个表里不一的人。”昭儿假意嗔怒道。
拓跋明秀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惭愧的神色:“谁说的,我对谁都是一样。谁让你们当时抢了我阿哥的猎物。”
昭儿转头盯着他看,又一次扑哧笑出声来:“哈,那只大雕是德勒公主和拓跋信同时射中的,真是个有趣的傻瓜。”说着拿起另一只兔腿走到对面树荫下去了。
拓跋明秀看了看她的举动,不禁喃喃自语道:“真不像个姑娘,难怪我当时没把你认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