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场诡异的日苏外交战

1945年2月初，美、苏、英3国首脑签订了著名的雅尔塔秘密协定，其中一项条款便是在欧洲战场结束后2-3个月内，苏联将参加对日作战。然而，在日本高层，仍有不少军政要员并不知道这一秘密条款，还希望苏联政府保持中立，并展开了一场诡异的对苏外交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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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1945年5月，太平洋战争的战火很快从远洋向日本列岛逼近。盟军的轰炸机频繁地空袭东京，大半个东京陷入火海，几成废墟。美军战斗部队经过血战已攻占塞班岛、琉璜岛等岛屿，并着手对有8万日军固守的冲绳岛发动陆、海、空全方位进攻。

1945年5月12日，经天皇御前会议批准，由铃木首相主持，外相东乡、海相米内大将、参谋总长梅津大将、新任军令部长丰田海军大将、陆相阿南大将等6人参加的一次重要会议，在东京郊外一处别墅的地下室里秘密召开。

米内光政大将提出：请苏联出面调停，结束已没有什么希望的战争，减少平民的惨重伤亡。东乡外相也较开明讲求实际。他求和的心情比在座其他人更迫切。但是他反对米内的提议，厉声说：“如果米内认为苏联真的会帮助日本，那么说明他对苏联不够了解。”然而，铃木首相却认为，没有理由不去试探苏联人的口风。毕竟日苏两国之间保持着外交关系。丰田辅武大将一直愁眉苦脸，心情沉重。他忧心忡忡地向与会者建议：我们只限于在这里讨论，免得严重动摇军队士气。

梅津美治郎大将则认为，苏联的力量和威望使其可能成为日本最好的中间人，居间调停日本与美国、英国间的战争。

阿南大将10年前担任过关东军参谋长，在中国长春、哈尔滨等地与不少苏联军政官员打过交道。自认为是了解苏联人的。他表示据他所知苏联希望日本战后能强大起来，成为苏联亚洲领土与美国之间的缓冲国。苏联完全有可能居中调停太平洋上的战争。

东乡脸色阴郁，直率地指责他们不切实际。他说：“日本问题必然在雅尔塔会议上讨论过。问题在于我们的情报部门近一年来效率太低，搞不到重要情报。所以现在要把苏联拉到我们一边来，很可能没有希望。从苏联过去的作为来看，我认为要使他不参战恐怕难以做到。我看最好还是与美国直接进行停火谈判。”

全场气氛相当沉闷。铃木首相表示支持军方的意见，认为斯大林可能会应日本的请求做出外交努力。东乡外相显得很孤立。作为资深外交家，他对国际政治动态具有相当的敏感。不过，他想来想去，还是同意了米内大将等军方的意见。他认为广田弘毅是与苏联人打交道的最佳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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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田弘毅曾担任过日本首相与外相，曾几次赴莫斯科访问，与苏联外长莫洛托夫、副外长维辛斯基等高层人物关系较熟。东乡请他出马探探苏联驻日大使雅珂夫·马立克的口风，再作下一步打算。广田弘毅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为了与马立克拉交情，广田特意让随从人员搞来两瓶英国威士忌和当时罕见的鱼子酱作为见面之礼。当时马立克正待在箱根风景区的疗养胜地强罗，离东京只有两小时的车程。广田的任务是要尽量说服马立克，让苏联改变不再延长中立条约的决定，并请苏联帮助调停战争。

6月5日下午2时，广田走访苏联驻日使馆，会见了马立克大使。广田说：“值得庆幸的是在这场战争中，日本和苏联没有打起来。众所皆知，二战中，日本和意大利是德国的盟国。但日本与苏联于1941年4月13日签订的互不侵犯条约（又称苏日中立条约）确实让斯大林免除了后顾之忧，得以在两个月后就爆发的德军入侵苏联的战争中避免西东两条战线作战的不利局面。”马立克与日本外交官们打过好几年交道，深知日本眼下的处境。他已猜出广田登门拜访的来意。他虚与应付，彬彬有礼，甚至带点亲切，说话分外小心。广田向马立克坦称：“日本人民真诚地希望与苏联和中国建立友好关系。”马立克却有所戒备，含笑暗示在日本有人对苏联表现出相当大的敌对情绪。

接下来，谈到雅尔塔会议与至今严加保密的协定条款。广田说，他已听说其中有3项条款与日本有关，即苏联可能在几项要求得到美国、英国满足后转而向日本宣战云云。马立克显得很惊讶，连连摇头，大笑一阵后说道：“阁下可能太敏感了吧，我一点也不知道雅尔塔协定内容。而且，就我个人判断，我国政府会慎重对待与贵国的友好关系。”

马立克的神态很真诚，以至广田不能不相信他的话。他迫不及待地谈到日本要延长中立条约的愿望。说日本希望甚至不等条约终止就增加与苏联的关系。因此我们目前正在设想如何处理这个条约。马立克话中有话地回答说，苏联一贯奉行和平政策，苏联对日本的不信任是基于日本过去多次的好战行动以及反苏情绪。广田指出：“现在开始了解苏联态度的人越来越多，日本希望找到与苏联长期和平相处的捷径。”马立克做沉思状，过一会儿问这是不是广田个人的意见。广田回答说：“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刚才说的不但反映了帝国政府的态度，也反映了国民的态度。”马立克又沉思了片刻，严肃地回答，他要考虑几天，并请示苏联政府，然后才能回答。

分手时，马立克邀广田第二天中午过来共进午餐。马立克不愧是老牌外交官。他在这次外交中，很成功地掩盖了苏联的意图，不动声色地戏弄了广田弘毅。其实，马立克早在两个月前回国述职时，就从莫洛托夫口中得知了雅尔塔协定的主要内容，知道不久苏联就要对日开战。苏联高层指示他与日方周旋，注意密电码通信的保密，制造出苏联不拟参战的假象，必要时可以弄些假的外交电文。马立克的外交才干表现得很充分。广田回到东京后即向东乡做了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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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6日上午10时，“六巨头”再次召开秘密会议。书记官递给东乡外相一份由最高战争指导会议编写的题为《今后指导战争之基本大纲》的文件。文件正式要求再次确认把战争进行到底，还列举了一系列必须全面准备保卫本土和组织400万国民义勇军的计划。东乡一边读一边发愣。很显然，军方巨头们由于受到军内主战派的压力突然变卦，同意放弃寻求谈判的做法，继续打下去。至于后果如何就全然不问了。东乡很气愤，却又无奈。他表示反对这份文件的内容，陈述了具体意见。但遭到丰田大将、阿南大将的厉声驳斥。只有米内海相保持沉默。争吵了一阵，东乡筋疲力尽。铃木首相也拿不出什么主意。他提议将文件提请御前会议，请至高无上的天皇对“和”、“战”两议作出裁决。

6月8日，御前会议在宫内省的地下办公室召开。天皇裕仁无精打采，板着面孔坐在御座上听取军政巨头们的意见。他指示大臣们精诚团结，互相尊重，共渡难关。而且从他对铃木首相与东乡外相的冷淡态度可以推测，他更倾向于军方将战争坚持下去的观点。同时，他指示铃木与东乡，要摸准苏联的真实意图，必要时大本营可从满洲南部和朝鲜抽调20个师团的关东军回国。

与此同时，梅津总参谋长与阿南陆相紧急召见了陆军省情报局长神木中将，要求情报局尽快破译苏联驻东京大使馆与莫斯科之间的来往电文。神木表示，一定在两个星期内破译苏联外交密电码。他已指示了30余位专家不分昼夜地工作，可望成功。梅津当下表示他会找米内海相和陆奥光见海军参谋长，请海军方面调派几名电信专家来陆军省情报局支援“攻关”。果然，只过9天，就从情报局传来好消息：苏联最新的外交密电码已被破译。“六巨头”在一次会议上传阅了已译成日文的60余份电文汇编。从电讯内容看来，未发现苏联有参加对日作战的意图，倒是莫斯科方面急于想知道在太平洋战争中穷于招架的日本与美国私下进行外交接触的情况，以及日本在战争中的损失等。苏联政府甚至指令马立克设法了解被日军防空兵击落的美军轰炸机等情报，对坠机的自动地航仪等先进装备也感兴趣。这一切令军方巨头们感到苏联对盟国美国怀有敌对情绪和与美国在意识形态方面存在不可调和的对立。

其实，日本军方巨头们和情报局首脑们都上了苏联的当。马立克在两个月前回国述职时就与上级部门商定：为了迷惑日本人，可切断真实的电讯往来。另外由大使馆情报官员拟出一系列虚构的电文内容，不定期发回莫斯科。莫斯科这边当然也假戏真演，予以配合。

1945年6月底，东乡外相又派广田再次去拜访马立克。这一次，广田抛弃了外交辞令，开门见山地要求用新条约代替即将到期的中立条约。胸有成竹的马立克躲躲闪闪地说没有必要再稿一个条约。因为原定的条约现在仍然有效，苏日之间不是保持和平共处吗？广田提出用日本的橡胶、锡、铅和铝去换取苏联的石油。他说，如果苏联陆军和日本海军联合起来，也就是说日本与苏联加在一起就将无敌于天下。马立克对此不感兴趣地说：“苏联的石油还不足以满足自己的需要。当然，除非日本近期内拿出具体计划来，否则就恐怕没有必要再见面了。”

不到一个星期，广田奉日本政府之令，拿着一个书面的东西又去找马立克，表示：作为换取互不侵犯条约和石油的条件，日本答应让“满洲”独立、放弃在苏联水域的捕鱼权。马立克仍不置可否、虚与应付，表示请他别急，他要等到莫斯科的回电后再作答复。

1945年8月9日，百万苏军在5万蒙军协同配合下，分三路越过边境向日军发起猛攻。战争打响后，苏军3个坦克师且战且进，一马当先，空军、炮兵配合机械化步兵师战斗，以排山倒海之势前进，打得关东军溃不成军。